
林深最后一次看见太阳是在七月的某个傍晚。他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望着天际线那抹残存的橙色渐渐被灰蓝色吞没,像一块被水浸透的颜料。风掠过他发烫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却浇不灭胸腔里灼烧的焦灼感。
抑郁症已经侵蚀他的生活三年了。起初只是失眠,后来是整日的疲惫,再后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试过吃药,试过心理咨询,甚至在医院住过两个月,但那些治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地减轻痛苦,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核心。
他觉得自己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在人群中机械地行走,每个笑容都是排练过的谎言。
“林深,你该多出去走走。”女友苏瑶第无数次这样说。她为他准备了野餐篮和遮阳伞,可当他站在公园里看着欢笑的家庭和牵手的情侣时,喉咙却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他逃回了家,把自己锁在卧室,听着苏瑶在门外轻声哭泣。
“我做不到。”他蜷缩在床角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是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感觉。病情恶化得比预期更快。他开始出现幻听——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嘲笑着他的懦弱,质问着他存在的意义。
有时是尖锐的耳鸣,有时是模糊的低语,像一群看不见的魔鬼在撕扯他的神经。他不敢告诉苏瑶,怕眼中的失望比幻听更刺耳。某个暴雨夜,林深在浴室的地板上割开了手腕。鲜血顺着瓷砖蜿蜒而下,像一条红色的蛇。
他望着镜子中苍白的脸,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疼痛如此清晰,终于盖过了所有幻听和绝望。苏瑶发现他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医院的手术灯在眼前闪烁,他听见医生急促的对话,感受到输液管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但奇怪的是,他不再害怕。死亡像一片温柔的深蓝海水,正在缓缓淹没他。出院后,苏瑶搬走了。
她留下了一封信,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的:“林深,我爱你,但我无法救你。”他盯着信纸看了三天,直到字迹在泪水中晕开成模糊的墨团。最后的几个月,林深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不再服药,任由幻听和自杀的念头如藤蔓般缠绕全身。某个清晨,他站在顶楼的天台边缘,风将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城市在他脚下如蚁群般忙碌,而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寂静。“对不起。”他对着虚空轻声说,然后向前踏出了那一步。坠落的过程中,他看见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童年的风筝、大学图书馆的黄昏、苏瑶第一次牵他的手……
它们像雪花般掠过,却没能温暖他一丝一毫。深蓝的海水终于完全将他包裹,这一次,他没有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