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十年级毕业班数学教师,40岁左右的单身女人,与母亲同住,生活简朴但坚持理想和信仰。
瓦洛佳--叶莲娜的男学生,父亲是政府官员,家庭条件优越。理想是报考国际关系学院,最终成为外交官和政治家。
巴 沙--叶莲娜的男学生,典型知识分子家境,文学素养深厚,热爱写作。理想是成为大文学家。
拉 拉--叶莲娜的女学生,巴沙的女友,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希望嫁一个有钱人来保证生活的富足,但又希望获得纯真的爱情。
维 佳--叶莲娜的男学生,蔬菜站站长的儿子,生活在底层社会,与父亲一样嗜酒。热爱大自然,想考林业学院,与森林打交道。
午夜两点钟。
房间里一片狼藉。物品被翻乱,家具被移动,柜子门大敞,书桌抽屉拉开了。不眠之夜的气氛很沉重,人们已无力再证明、要求或是争执什么了。
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瓦洛佳和巴沙坐在桌子旁。拉拉蜷在沙发上,维佳一个人满屋子转悠--他醉了。留声机里传出阿库扎瓦轻柔、沙哑的歌声--“让我们互相赞美”。
叶莲娜:不,不,不,明天我就向学校交辞职报告,再当教师没有任何意义,要是都把孩子们培养成你们这样的怪胎!我一生致力于把善良、公正、人道主义的理想灌输给你们,结果呢?作为教师,我做到头了。
瓦洛佳:您怎么不明白,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对您个人没有恶意。相反,我们一直觉得您很迷人,您数学教得好又是个好人。可是命里注定钥匙在您手里,所以您不得不--这么说吧,首当其冲。
巴 沙:亲爱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不是冲您来的,而是为我们自己。您懂这其中的区别吗?
拉 拉:(在沙发上,声音带着朦胧睡意)噢,您别听他们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别急,明天我们会把屋子打扫干净,归置整齐。您的电话维佳能修好,他是大拿。现在咱们睡上一会儿。
叶莲娜:问题不在电话,拉拉。像这种坏主意只有法西斯才想得出来,可你们是苏维埃的中学生!
巴 沙:(叹息)主意就是主意,没有好坏之分。在生存竞争中,什么样的主意想不出来!
叶莲娜:你们当然是无耻……对不起,我头疼,怎么想就怎么说。
瓦洛佳:请便,这样更有趣。
叶莲娜:我不懂,告诉我,瓦洛佳,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瓦洛佳:您知道,出于嗜好。是的,纯粹是一种兴趣。我用您来算卦。
叶莲娜:怎么算卦?
瓦洛佳:如果我从您手里顺利得到钥匙,我未来的一切就会成功。
叶莲娜:什么--一切?
瓦洛佳:官运、生活、爱情
叶莲娜:难道你对前途没信心?
瓦洛佳:当然有。但是要想成为真正的大人物,光有后台不够,还要靠自己的能力和意志。从您这儿要钥匙对我来说算是个考验。作为未来的外交官,我得学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叶莲娜:不择手段?
瓦洛佳:毫无疑问。道德--人的意识范畴,因此也是相对的。我要从政治的立场出发,对我来说,主要考虑的就不是道德,而是利益。比如谈到彼得一世,谁的脑子里会想到道德!
叶莲娜:彼得一世、拿破仑、为所欲为的暴君……这早过时了!
瓦洛佳:真理没有过时的。
停 顿
叶莲娜:在你看来这是一场游戏?
瓦洛佳:实验。
叶莲娜:拿活人?
瓦洛佳:总不能用家兔。
叶莲娜:你打算在我家一直这么厚颜无耻下去?
瓦洛佳:您不也是一直和我们鼓吹道德学说吗?
叶莲娜:知道吗,反正你的实验没有结果。
瓦洛佳:是吗,为什么?
叶莲娜:因为我不会给你们钥匙。
瓦洛佳:会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当然会。
叶莲娜:不,瓦洛佳,这次你失算了。我不给。
瓦洛佳:我的个性比您的强大得多。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会迫使您给我们。
叶莲娜:我也不是弱者,瓦洛佳。
瓦洛佳:可能。不过您做事不讲究策略,没有章法。不像我,有随机应变的智慧,层出不穷的手段。(微笑)我是个大阴谋家,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会像伊阿古①一样用诡计战胜您。
(伊阿古,莎士比亚悲剧《奥塞罗》中一个生性奸诈的人物。)
叶莲娜:说实话,你可让我吃惊不小,瓦洛佳。像你这么个聪明、能干的人,做起事来这么愚蠢!你应该知道,明天全校都会知道,就算是你和这件事没牵扯,你不仅不能考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而且,可悲的是,你最终还要进拘留所。
瓦洛佳:亲爱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还不了解我,我是个浪漫主义者。当官--不错,但我会不顾一切,为了……
叶莲娜:为了什么?
瓦洛佳:为了权力。为了能觉得自己控制局势,觉得别人的命运攥在我手心儿里。噢,您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享受--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叶莲娜:是啊,我大概是弄不懂了。六十年代的人,是另外的样子。知道吗,我们有理想、有奋斗的目标。我们不想自己,我们想生活的意义、历史和未来。
瓦洛佳:但是你们这些六十年代的好人做了些什么大事情?你们在哪儿?嘿!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有一些会钻营的,他们飞黄腾达;另外一些人消失了,没影了!没了!小鸽子飞向大洋大海不回来了;第三种人在过着自己的苦日子,是不是这样?
叶莲娜:(平静地)很多人成了诚实的人、正派的人、善良的人,这难道还少吗?他们普普通通,可正是他们保存着真、善、美的元素。没有这些元素,俄罗斯民族是会衰亡的!只要有正派的人在,社会就能进步。
巴 沙:应该给正派的人酒点杀虫剂,免得他们繁殖得太快。
瓦洛佳:(微笑)您这是念抒情诗,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对不起,时代变了。
叶莲娜:怎么变了?
巴 沙:怎么变了?没事的时候读读报纸。
瓦洛佳:现在是另外一个时代了,更残酷、更有活力、更功利。它需要新一代的人具备新时代的个性。直截了当地说吧,我们要干事情,我们要有干事情的钱。等价交换。
叶莲娜:等价交换?……这就是你们的生活原则?
瓦洛佳:俄罗斯吃老好人的亏还不够吗?幼稚的知识分子太多,清醒的铁腕人物太少。没人瞧得起实干家,当一个实干家,自己都觉得不光彩。可我们相信,能够拯救俄罗斯的只能是我们新一代的实干家。
叶莲娜:(笑起来)老天爷,瓦洛佳,这么一说,你们是我们的救星?你们是吗?
巴 沙:当然,不过维佳不算。
叶莲娜:是吗?他跟你们不一样?
瓦洛佳:社会总有它的弃儿。
叶莲娜:弃儿?
巴 沙:遗传基因决定的。实际上,他的生命已经完结了。
瓦洛佳:就摆在您眼前,您怎么就看不到?
停顿。
叶莲娜:(轻声地)不对。他是个好孩子,很有才华的孩子,我看过他五年级时参加比赛的绘画。(两个孩子哈哈大笑说:没什么新东西)你们是冷酷、恶毒、没有心肝的个人主义者!俄罗斯要靠你们拯救?!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怕你们!
维佳进来,跟跄了一下。
维 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对不起。我无权……搜您身……对不起……我爱您,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当我还是毛孩子的时候,您就是我最喜欢的老师……您的一双眼睛像湖水,在里面可以捞……鱼……
瓦洛佳:(哈哈大笑)太棒了!咱们的维佳--罗密欧!
维 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把您的手给我……噢,我难受得要命……我从五年级开始就……把您的手给……
瓦洛佳:还有心,蠢货。可以把手和心一起给你。
维 佳:(喃喃低语)我可以,可以……您让我得三分,我可以……
瓦洛佳:别信他,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看他醉的那样儿。他骗您,等您给了他三分,他早跑没影了。而我……不会骗您。(笑得喘不上气)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多大了?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要么四十四?随便问问,其实无所谓。我是唯美主义者,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现在正式向您求婚。当然啦,前提是您得先给我们钥匙。(继续在笑)啊?我没听见?您同意吗?这是为什么,您脸上可没有未婚妻应该有的喜悦和激动呀?遗憾!没有男人的关爱,女人就不叫女人,跟工作的奴隶差不多。下决心吧,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不会让您失望。
叶莲娜:瓦洛佳,说这种话,上帝会惩罚你。
瓦洛佳:什么?怎么扯到上帝那儿去了?上帝不存在!您在说什么,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可是无神论者,怎么了?我们是无神论者,这是您教的。
维 佳:兄弟们,兄弟们,那个什么……在哪儿?我难受,兄弟们……(摇晃着走进厨房,他要吐)
维佳又暂时退出了这场闹剧的舞台,他的上场不单单是为了证明弱者的可怜,他让我们看到最渺小的小人物身上单纯的可贵。他带来的是一个诚实的忏悔,可是谁会在意一个醉鬼的心声?厨房里传来呕吐的声音,一丝难过的表情显现在叶莲娜老师的眉头……
巴 沙:知道吗,诸位,在这件事上,最让我震惊的是什么?就是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可怜我们之中最坏的一个。俄罗斯的怪现象,同情酒鬼、刑事犯,就是不同情知识分子。(停顿)您为什么可怜维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他配吗?他哪点儿值得您同情?他把您电话弄坏了,搜您身,可您还是立刻原谅他了,维佳只配叫弃儿。
叶莲娜:(闷声地)他是替罪羊。他听信你们的话,你们利用了他,这点儿聪明你们已经有了。
巴 沙:噢,民粹主义的陈词滥调,人民--替罪羊,就该受到国家的保护。他是什么替罪羊?难道他肩膀上就没长脑袋?我们本来不想要他,是他自己缠着我们,还偷了家里的水晶酒杯。他说:“让我也入伙吧。”还得感谢拉拉替他求情。拉拉和您一样心软,她说维佳一道题也没做出来,准得给他打两分,怪可怜的。为什么只有毫无价值的人才能博得您的关心和同情呢?您还不如---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可怜可怜我呢。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几代都是知识分子,我将来也有希望成为--可以说,俄罗斯学术界的精英。您现在扼杀天才,到时候历史会找您算账的。那时您就是后悔也晚了,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叶莲娜:你说什么?
巴 沙:我是说您会留下千古骂名。
叶莲娜:你,年轻人……无耻!坏蛋!
巴 沙:感--谢上--帝,您是个女人,要不然……
叶莲娜:要不然怎么样?打我?那就打啊!谁拦着你了?!
巴 沙:我是男人,从不对女人动手。
可笑的谎言,几个小时前的那记耳光声还没有从我们的耳边消失呢!巴沙说这句话时显出一副知识分子特有的自恋,叶莲娜老师无情地提醒了他的健忘……
叶莲娜:撒谎!撒谎!还有你越不过去的界线?
瓦洛佳:可不是,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圣经》十戒呀?我们并不是您说的怪胎。不杀人、不偷窃、不通奸……
叶莲娜:啊!不杀人!……你们当然不会像拉斯柯尔尼科夫那样拿斧子杀人。你们在什么地方!胆量还不够……可是用谎言,用背叛杀人--你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拉斯柯尔尼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的主人公。他用斧头砍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的场景是这部小说的著名章节。)
瓦洛佳:您很适宜,知道吗?
叶莲娜:(不解)什么?
瓦洛佳:您很适宜愤怒。怒火把您的眼睛点亮了,脸烧红了。您怎么从没想到学表演?您可以找个合适的角色演一演,我说,准是悲剧角色。
叶莲娜:听着,你们也许现在都这样……没人味儿?就连上帝都有致命的弱点,你们反倒刀枪不入。你们怎么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像无父无母的人……心就从来不痛?或者干脆就没有心?
巴 沙:我们没有心?我们没有,是吗?
瓦洛佳:你消停一点儿吧。反正她是理解不了我们了。没看见吗,这是机器,机器人儿。
巴 沙:我恨用自己的胸膛去堵枪眼儿的英雄们!恨那些需要人的胸膛去堵的枪眼儿!凭什么,凭什么永远该我们堵枪眼儿!为了争取一份好鉴定,我们在学校里个个都得是共青团积极分子。现在,我们在您家把自己作践成社会的败类、无赖,为的是把毕业成绩提高一档好考大学。也许就差这一分我们被淘汰了,到时候,为了一张免服兵役卡,我们就得假装是白痴进精神病院。为了满足我们最基本的要求--能从事自己心爱的事业,我们付出的精力是否也太多了?愚蠢的傻瓜可以拿这种游戏当真,稍稍有一点儿脑子的人只是玩玩而已。您还不明白,您捍卫的不是什么崇高的人道主义理想,只不过是官僚主义机器,连同它彻头彻尾的虚伪、狭隘的道德?
叶莲娜:闭嘴!闭嘴!我不想听!(用手捂住耳朵,低声哼唱“当我们还燃烧着自由之火”)
(“当我们还燃烧着自由之火”,普希金《致恰达耶夫》中的诗句。)
巴 沙:您抱怨我们是冷血动物,可怎么不剖开您自己的心看看,用过时的、虚伪的口号,僵死的原则、感觉和言词浸泡的心?如果我们不相信您在学校里的教导,那是因为连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您不得不灌输给我们的那套东西!
瓦洛佳:太棒了!太棒了!你是我们的大演说家西塞罗。您听听!您听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西塞罗,古罗马政治家、演说家。)
巴 沙:学您的样子,我们从小就会伪善、表里不一、言行不沙一。这都是从童年开始,你们十几个教师加上生活本身教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丢开这一套吧,我们可是您的孩子。不是别人的,我们是你们自己亲生的孩子。
瓦洛佳:(亲切地)把钥匙给我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安静地睡吧,您累了。看,已经午夜两点多了,明儿还得早起判卷子呢。嗯,做个聪明人,趁自己活着并有能力的时候要多行善事。(用笼罩一切的声音)不要对您的学生落井下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也是老师教我们的一句话。
这里似乎是一个平常的私人聚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就是普通的朋友,瓦洛佳完全将自己等同于叶莲娜老师的密友一般体贴关怀,而巴沙也不过就是一个持不同观点的聊客,是非曲直在他们眼中变得无足轻重。但是,叶莲娜老师却再也无法忍受了……
叶莲娜:(突然厉声地)站起来!和老师讲话的时候要站起来!(瓦洛佳不自觉地欠起身)你们几个小崽子想教导我怎么生活,是不是?!我是三岁小孩、瞎了眼的小猫吗,要你们指点--千万小心,可别踩上垃圾!……那种旧社会里动不动就用喷香的手绢捂着鼻子,一见脏东西就要晕过去的娇小姐!罪恶、卑鄙、庸俗、虚伪的勾当我见的难道比你们少?想教导我?就你们!除了五颜六色的小轿车、金首饰、让人头晕眼花的零七八碎的摆设,这些东西整天在你们脑子里转,馋得你们心发痒。除此以外,你们的眼里还有什么?我恨不得朝所有的这些破烂都啐上一口!新人们!你们学会用现实世界的缺陷给自身的卑鄙包装了!你刚才不是引证《圣经》吗?记住,《圣经》里还有一句呢,就是:人不仅仅靠面包活着!你们算什么,长大了的、学会偷偷吸血的小寄生虫!自以为穿了厚底靴就能上台表演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鸡脑子侏儒!一心想打家劫舍的强盗。你们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和当年爪哇猿人所想的没什么两样---吃喝要甜一点儿的,兽皮要暖和一点儿的。道德的低能儿!趁早儿从我这里滚开!别让我点火烧着你们的狐狸尾巴!到时候你们身上的臭味儿就该散发出来了!
瓦洛佳:(震惊)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叶莲娜:闭嘴!你的话我听够了!你真的想把我逼进死胡同?你自封什么小拿破仑,拿罪恶抬高自己的庸俗小人。我见过穿各式衣服的无耻之徒。你们是什么无耻之徒?你们是小市民。无聊、迷糊、腻味,从头到脚--小市民,你们的上帝不就是钱嘛,我鄙视你们散着铜臭的灵魂。从我家滚出去!不然我就喊了,现在不是还没把你们的耳膜震破吗?等我喊起来的时候你们再来试试。我会打碎玻璃,放煤气,连房子都烧了。你们想跟可以当你们妈妈的女人斗,先把鼻涕擦干了再说。给我滚!(把他们的物品胡乱抛掷)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请听我说完!
叶莲娜:你还能干什么?杀了我?下手啊!我到时还是要说,下流--这仅仅是下流;丑恶,这仅仅是丑恶;杀戮,这仅仅是杀戮。
瓦洛佳:只听我说一句话。
叶莲娜:谎言--这仅仅是谎言;卑鄙--这仅仅是卑鄙。
我们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弱小的女人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反抗,她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和血液都调动了起来,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完全将学生们征服了。我们甚至惊诧她是哪里来的如此的力量?这气势改变着现场的局面,但是,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瓦洛佳:(叫嚷着)您赢了,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赢了!(停顿)实验的结果是您取得了彻底胜利。祝贺您!巴沙的问题也没有了,我们再不需要用您证明什么。现在请您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们。我真高兴没看错您的人品。
叶莲娜:没看错……什么?
瓦洛佳:游戏出格了,我甚至不知道在让您这么激动和不安之后,还能否得到您的谅解。但是,请相信我们,做这个残酷的实验也是万不得已。通过您,我们想为我们的同志找回对生活、对人的信仰。好长时间了,他在绝望中挣扎,信仰危机使他快要自杀了。所以我们作为他的朋友,走了这一步险着。我们决心向他证明,生活并非他想像的一片漆黑,不见光明,还是有善良、真理、公正,有崇高的理想的。原谅我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只能对您这么残酷,可也许,您为拯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而欣慰。为此我们将终生感谢您,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停顿。
这是一个恶毒的谎言。所有的谎言都在寻找一件美丽的外衣,瓦洛佳寻找到了最整洁的一件,有谁能抵挡这样的赞美和奉承?特别是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场动荡之后。叶莲娜是无法接受这样突然的一个转变的,但是,善良的人们在思考时总是从善的角度出发的……
叶莲娜:我……不相信……你。
瓦洛佳:(声音震颤了一下)怎么……不相信我?巴沙,你自己说吧!
巴 沙:(惊慌失措)是的,的确……我是想来着……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再也不这么糊涂了。
停顿。
狗在企求它的主人时总是摇晃着尾巴的。此刻,瓦洛佳和巴沙就在向叶莲娜老师企求着宽容,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只有天知道!但愿亲爱的叶莲娜不要再被这无耻的伪装所蒙蔽……
瓦洛佳:(小声)请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原谅。
巴 沙:我……我请您原谅……请原谅。
叶莲娜:不可能。
瓦洛佳:难道您不肯原谅我们,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叶莲娜:不。
瓦洛佳:您把我逼到这样的境地……可怕……我们刚才卑鄙无耻,但我们的目的是好的,拯救朋友!我们还能怎么样?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理解我们!我跪下来求您得了,(双膝跪下)您还没原谅?(对巴沙)你就站着吧。
巴沙也在瓦洛佳旁边跪下来。
叶莲娜:起来,你们做什么?起来……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原谅我们了?告诉我--原谅了……您还是不原谅!
叶莲娜:(痛苦地)我……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放开!(意欲走开,但瓦洛佳抱住了她)
瓦洛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请允许我们再跪一会儿,这样我们心里好过些……
叶莲娜:不必了。起来吧……
瓦洛佳:但我们让您痛苦,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叶莲娜:没什么……起来……
瓦洛佳:您是神圣的。巴沙,你现在相信理想的存在,相信把理想的大旗高高举起的人存在了吧?
巴 沙:相信。
瓦洛佳:好样的!你不想寻死了?……(用手在脖子上绕了一圈)
巴 沙:不了。
瓦洛佳:您看到了吗,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创造了奇迹! (唱起来)“让我们互相赞美,不要怕说崇高的字眼”(互相拥抱着肩膀,跪着,摆动着)
拉 拉:(从沙发上跳起来,喊叫)伪君子!骗子!小丑!你们两个叫我恶心!
瓦洛佳:早上好,你醒了?小心别把嗓子喊破了。去厨房找维佳吧--他吐出来就好了!
拉 拉: 小人,坏蛋!我恨你!(对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也太傻了!您怎么能容忍?怎么敢容忍?!您难道还看不出他们像捉弄个--对不起--傻瓜似的捉弄您吗?其实早该把我们掐着脖子给轰出去了。有什么好争论的,从后面踹上一脚就完了,让我们想都别想!……老天爷,您没有一点儿对自我的尊重!有人踩您的头,您还和他们一块儿唱?唱什么“互相赞美”!
看到拉拉歇斯底里了,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走进厨房。
瓦洛佳:这就是结局,好极了!(对巴沙)我的朋友,永远别跟女人打交道。两分钟以前我还以为一切都泡汤了,可现在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把巴沙拉到一边解释着什么)
叶莲娜:(拿着一杯茶走进来,递给拉拉)喝口水,平静一下,
拉 拉:您相信他们了,是吗?他们可会装了。他们有各式各样的打击对手的花招。我不是一开始就提醒您给他们钥匙吗?您怎么啦?……唉,您呀,真是的!……为什么相信他们?您为什么怜惜一切人?不能怜惜一切人!永远不能这样!
叶莲娜:(平静地)现在几点了?
瓦洛佳:三点,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朗诵腔)黎明就要来到这个笼罩着白夜的城市,初升的太阳那血红色的光芒……
叶莲娜:感谢。(对拉拉)对不起,我要去躺一会儿。
拉 拉:请吧,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叶莲娜:嘘!别出声,再也没有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了,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已经死了。
停顿。拉拉恐惧地看着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巴 沙:(对瓦洛佳)你疯了!天知道,你疯了。
瓦洛佳:(平静地)为什么?
巴 沙:因为这是卑鄙下流的。
瓦洛佳:什么什么?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巴 沙:反正以后我不再敬重自己,我不是男人。
瓦洛佳:唉,你呀,我纯洁的!唉,正派的!唉,规矩的!
巴 沙:别再说下去了!你知道我和拉拉的关系。
瓦洛佳:那又怎么了?你也明白,不到最后的一步就没戏。而且我们又不来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叶莲娜--你自己也看到了,再进攻一下她就彻底垮了。
巴 沙:反正都一样。我不行,对不住。
瓦洛佳:笨蛋,十足的傻瓜。跟个娘儿们似的!
拉 拉: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我们这就走了,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听见了吗?我把他们带走。我们走了,走了。全结束了!巴沙,穿衣服吧。
拉拉走进厨房,试图推醒酣睡中的维佳,巴沙在屋里找到短外套,穿上。
瓦洛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眼旁观)巴沙,穿衣服吧。简单明了。(巴沙停住了)穿衣服吧。穿衣服吧,娘儿们。(轻声在笑)你到现在还这么听她的话!
巴 沙:你得明白我不能那么干。我们约定好将来结婚的。这等于出卖了我最宝贵的。
瓦洛佳:想一想!出卖最宝贵的,让自己活下来。事业需要我们!明白吗?这是事业的需要。
巴 沙:为了哪个事业?让它完蛋吧!我已经不懂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也许你能给我解释,我们为什么要搞这些鬼名堂?
瓦洛佳:啊,你问这个?!我看,你合着把什么事业都忘光了合着我一个人瞎忙活。谁求我来着?搞不懂。你为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他们非但不感激你,反而朝你脸上吐唾沫。谁也不想把手弄脏,胆小鬼!
巴 沙:和胆小鬼有什么关系?
瓦洛佳:为什么我和你们搅和到一块儿去了?白痴!丑道德家!你首先是侮辱我作为艺术家、美学家的感情!你破坏了我一整套战略战术,傻瓜!
巴 沙:我,瓦洛佳……
瓦洛佳:闭嘴。我早看透你了,一辈子只想着和老婆睡觉。感谢上帝!每个人都有他的需求。可是以后甭想着再求我爸为你开后门。懂了吗?我还得看看,你要是考不上大学,被充军发配或是去了职业技术学校,被拉拉甩了,到时候还有什么脸见人。(笑)你自己也听到了,人家女孩儿便宜了不卖。
停顿
瓦洛佳的嘴贴近巴沙的耳朵,用近乎嘲讽的语气告诚着。他终于找到了最有效的炮弹,成功地打垮了巴沙的最后一道防线。是的,什么爱情、未来,统统要从现实出发,“人家女孩儿便宜了不卖”。巴沙在这一回的交易中选择了放弃,他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这或许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程中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巴 沙:(闷声地)算了。
瓦洛佳:什么--算了?
巴 沙:见你的鬼!我同意。
瓦洛佳:噢!我还等什么!我一直认为:把自由给自由的人,把权力给老爷。从最高的原则立场看,我做这一切……
巴 沙:瓦洛佳,我理解你。只是你要记住,万一拉拉以后……
瓦洛佳:听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她可是第一个就把你出卖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在九年级的时候也喜欢上她了,但我及时认清了她--坏女人!
停顿。
巴 沙: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想扇你一耳刮子!
瓦洛佳:(笑)这是因为你的犹大情结在作怪。
巴 沙:要知道我清楚得很,我同意了一个无耻的行动。我将要咒骂我自己。
瓦洛佳:行了,行了。少来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一套。我为什么喜欢日本人,因为他们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有礼貌地微笑,绝对深不可测。
拉 拉:(把维佳拖进房间)他的衣服在哪儿?
维 佳:你拉我干吗?我想睡觉。
拉 拉:我让你睡觉。我让你睡觉!你在哪儿睡?回家在家睡!收拾你的破烂。巴沙,帮帮他。
瓦洛佳:小姐,你好像是在管你不该管的事。你本来是个茶花女式的人物,却偏要女干政委的事。
拉 拉:我根本不想理你。
瓦洛佳:你看她多忘恩负义。噢,上帝,这个女人对我多没良心!
拉 拉:(对巴沙)你站着干吗?帮个忙!你没看他困得都快站不住了。
瓦洛佳:小姐,别瞎嚷嚷!要静一点儿。
拉 拉:要么你现在穿衣服和我一起走,要么……
瓦洛佳:要么?
拉 拉:我没跟你说话。
瓦洛佳:那我就告诉你:你收拾你的,我们还得待一会儿。对吧,巴沙?(巴沙不做声)
拉 拉:巴沙,我最后一次和你说……
瓦洛佳:(粗暴地)够了,闭上你的鸟鸦嘴!说过了--不走!
停顿。拉拉从近处凝视着巴沙。
这对恋人就这么对视着,拉拉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巴沙,眼前这个文学天才让她觉得如此的陌生。巴沙几乎不敢直视对面的拉拉,他努力将头垂下。如果他的心里还装有廉耻的话,此刻的巴沙应该是愧疚的。瓦洛佳在远处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僵局的打破……
拉 拉:这么说你们是一伙的?和这个败类一伙了?那好啊,有你后悔的时候。(像得了疟疾似的慌乱地穿衣)
瓦洛佳:(挡住拉拉的去路)等一等,别急啊,还有件事,小姐。
拉 拉:把手拿开!(挣脱,瓦洛佳抓住她的手,差点把她推到椅子上)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傻瓜!
瓦洛佳:安静地坐下。得由男人们做主。明白了?现在我们又回到父权制。(走到维佳跟前,后者趴凳子上睡着了。瓦洛佳把他推了一下,维佳站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圆了眼睛)
维 佳:什么?啊?你干什么?
瓦洛佳:起来,老兄,号角吹响了。(维佳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别哼哼唧唧的,听着!……你倒是站好了!(在他耳边大声喊叫)你还想不想得三分了?
维 佳:什么?嗯……(重新又试图坐下。这时,瓦洛佳忙喝一口长颈玻璃杯里的水,朝他头上喷去)嘿,嚯!你发呆呀你?你呀!(打喷嚏,清醒了些)
瓦洛佳:如果你再坐下,我们就把你扔到窗外去,明白了?
维 佳:明白,瓦洛佳。别往窗外扔!(摇晃脑袋)见--鬼了!给条毛巾也好啊。
瓦洛佳:仔细听好,当你在厨房打盹的时候,我和巴沙把事情办妥了……看到了?(用头指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的方向)睡得像个死人。
维 佳:啊哈,干得利落。
瓦洛佳:所以我们决定进行最后的致命一击。
维 佳:什么?扔到窗外,是吗?我不干!
瓦洛佳:别害怕。没那么严重……顺便说一句,这不严重。你的任务是:当行动开始的时候抓住拉拉,让她--这么说吧,总之抓住就行,明白了?
维 佳:明白。只是我有点不明白,瓦洛佳,什么行动?
瓦洛佳:这不用你操心,明白了没有?你只管抓住不放。
维 佳:抓住不放,懂了。
瓦洛佳:噢,你看,维佳,可是别耍滑头。
维 佳:放心吧,我永远靠得住。
瓦洛佳:好了,各就各位。巴沙,你准备好了吗?嗯,好样的,战士们!要和敌人拼刺刀了!我们没有退路--身后是莫斯科!那么,(舒了一口气)开始最后一个战役。(走向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亲爱的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请允许我做一个声明。我最后一次建议您给我们钥匙,否则的话,您将成为在您眼前发生的罪行的证人或者说是同谋。(沉默)我等一分钟。(拿出手表,微笑着注视秒针的走动,然后挥了一下手)我的良心是干净的--我预先警告过的……
拉 拉:如果你敢伤害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或维佳……
瓦洛佳:喂,巴沙,给她检查检查身体,这可关系到我们的前途。
巴 沙:(几经停顿之后)我现在……还做不到。
瓦洛佳:明白。你自己还没有成熟,是够难的。要是先来个脱衣舞节目如何?(对维佳说)音乐!(维佳放唱片,把拉拉猛地从椅子上拉起来,几乎强迫地带着她跳舞,然后突然把她推向巴沙的怀抱,可巴沙呆呆地站着。他俩站了一会儿,彼此看着对方)
拉 拉:(缓慢地)完了?我可以回家了?还是得他先点头才行?(朝瓦洛佳示意)
瓦洛佳:(不出声地从后面抱住拉拉的肩膀)现在--瞧我的。
拉 拉:放开!放开!别碰我!……巴沙!
瓦洛佳:巴沙帮不了你。
拉 拉:(挣脱开)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瓦洛佳:难道你真的不懂?来吧,来吧,……在哪开始呢?沙发占着呢?……我不想惊扰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椅子能折叠。(对巴沙)合适吗?……维佳,拉开!
维 佳:干吗,瓦洛佳,啊?
瓦洛佳:啊!您怎么总犯傻?按我说的做。(维佳把折叠椅支开)干活儿!维佳,干你的活儿!
拉 拉:你想干什么?
瓦洛佳:实施小小的暴力。
拉 拉:败类!肮脏的败类!……我就不信!
瓦洛佳:白费劲。应该相信人。(对维佳)你怎么回事?维佳,张着大嘴光站着。你是要我改主意,把你扔到窗外去?
维 佳: 我怎么了?我准备好了。
瓦洛佳:没有床单,倒霉,得有床单才行。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家的床单在哪儿?巴沙,去找找。应该是在衣柜里。
维 佳:行了,瓦洛佳,我给支好了。
瓦洛佳:好样的,维佳!你能办事,了不起,我可以带你去执行任务。你再瞧一眼,维佳,衣柜里面。谁让你刚才大谈自己多么贞洁来着……那里有什么?……臭美……找到了吗?嗯,拿过来,铺在这里,行了。(用法语)请吧,女士。巴沙,帮女士解衣服。(停顿)我亲爱的,你今天可有点让我失望。动手啊!当然,我也可以自己来。不过,咱们刚才约好的事,你不能反悔。拉拉,现在你知道要你做什么了吧?把衣服脱了。既然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不肯帮忙,只好让你当牺牲品了。宰杀一只羔羊---这么说吧,为了全社会得救……嗯,快点,快点,否则男人的粗手……来吧,你的外衣、长丝袜还有……嗯?(伸出手去,拉拉后退)嗯,巴沙,你无动于衷?应当多补点儿铁。事事都得教你们……喂,孩子为了激起欲望……(把拉拉的裙子稍微提起一点儿)
拉 拉:滚开!
瓦洛佳:哈--哈--哈!大美人儿!我都忍不住了。巴沙,难道你看着这天生丽质就不动心?看,你待会儿就得后悔。可惜!可惜!……维佳,他会后悔吗?(维佳傻笑)那么,只好由我拿起这复仇之剑了。嘿,维佳,帮个忙。
维 佳:什么?
瓦洛佳:小姐马上要开始反抗了,咱们说好的……你把她的手抓住!
维 佳:拉拉?
瓦洛佳:是的。(扑向拉拉,把她推倒在椅子上,粗暴地)把衣服脱了!嗯?(猛地一扯拉拉的短衫,扣子纷纷下落,拉拉喊叫了起来)手!抓住!快!
拉 拉:放开手!放开呀!坏蛋!你干什么!我疼!
维佳抓拉拉的手,她挣扎着。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从沙发上坐起,睁大眼睛看着。
维 佳:(带着奇怪的微笑)瓦洛佳,咱们故意这样,是吗?你说,是故意的?
拉拉在叫喊。
瓦洛佳:把她的嘴捂住!
维 佳:我们这不是真的,瓦洛佳?给我个眼色,我就明白了!你听到没有,瓦洛佳!
瓦洛佳:小姐,别扑腾!安静点儿吧。
拉 拉:(叫喊)巴沙!巴沙!
瓦洛佳:(拽她的裙子)你的巴沙是软骨头!小爬虫。娘儿们!
维 佳:(继续机械地抓着拉拉)拉拉,别害怕,他是故意这么着。听见吗,别害怕!
拉 拉:妈妈!
拉拉痛苦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身体挣扎着;懦弱的巴沙却依旧不敢转过头来看上一眼,只是颤抖着;维佳慌乱得手足无措;惟有瓦洛佳是亢奋的。多么拙劣的游戏,多么庸俗的表演……
维 佳:我不行了,瓦洛佳。我松手了。你也是故意做做样子的。我松手了。
瓦洛佳:(咬牙切齿地)再抓紧点儿,垃圾!
维 佳:我又不欠你们的,你是不是有病啊?去你们的吧!(放开拉拉,她挣脱出来)
瓦洛佳:抓住!(追拉拉)
维 佳:(试图挡住他)瓦洛佳,别这样!瓦洛佳!见鬼,瓦洛佳!
瓦洛佳:你还在这里碍事儿!
维 佳:(抓住瓦洛佳的袖子)听着,住手,瓦洛佳!我们走!我决不允许!(瓦洛佳回身一记重拳把他打倒在地)
瓦洛佳冷笑着慢慢走近拉拉。她盯着他的脸,眼神中充满恐惧。突然拉拉跑到巴沙跟前。摇晃他的身子,用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拉 拉: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巴沙处于半昏迷状态。拉拉明白了,此刻巴沙不能保护她,她不知怎的身体一阵发软,瓦洛佳双手托起她,抱到沙发边。
罪恶撕去了自己最后的伪装。瓦洛佳带有一种成就感地解开自己的衣衫,一个赤裸的小丑战战兢兢地将在众人面前实施自己的暴行……
叶莲娜:(用苍老的、没有一丝情感色彩的声音)放开她,听见没有?我说--放开她!给你钥匙。(把钥匙抛在地板上,弯着腰慢慢走出房间,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
正义在此刻做出了最无奈的妥协!把一颗善良正直的灵魂交给魔鬼,是升华,还是堕落?!那把金属钥匙撞击地板的巨响,也撞击着每一颗心灵……
一阵沉默。面色苍白的瓦洛佳浑身颤抖,含着笑激动地从地上拣起钥匙,在头上胜利地挥动。
瓦洛佳:成功了!奏乐吧!放礼炮吧!鼓掌欢呼吧!国王胜利还朝!
维 佳:(从地板上站起来)放回去!
瓦洛佳:什么?谁在那儿吱吱叫呢?咕咕咕,快到母鸡翅膀底下来!(笑起来)拉拉,还躺着干吗?穿上衣服!把破衣服还给你!(把短衫扔给她)你还以为我当真要把你……哈!哈!好了,别生气,(用英语)对不起。
维 佳:把钥匙放回原地!
瓦洛佳:听着,我欢呼的时候,可别扫我的兴。
维 佳:把钥匙放回去,土匪!
瓦洛佳:我还是先把这位叫醒吧……巴沙,朋友!你可是我们的神童!怎么身子站得笔直?嗯,拿出男子汉的样子!振作起来!一切都会OK!(做耳语)过去安慰安慰自己的女人。
维 佳:(走近瓦洛佳,紧靠着他,以异乎寻常的力量抓住瓦洛佳的前胸)交出钥匙,听见没有?看你再敢碰它一下!给我扔掉!不然我现在就……打死你,土匪!
瓦洛佳:臭垃圾!你还威胁我!你们全是垃圾!在自己的垃圾堆里淹死得了。我为你们的钥匙……你们上吊去吧!现在你们自己把钥匙吃下去吧!我反正得到了深深的道德满足,也欣赏了你们的麻木和无能,哪怕是采取一丁点儿行动的能力都没有。别了,亲爱的同学们。唉,你们呀,一群木偶!一生都被线提着,由别人操纵。有空想一想生活的意义和个人在历史中的作用吧。向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转达热烈的问候!(用法语)再见!(下场)
长时间的停顿。巴沙从麻木中苏醒,走到拉拉跟前。
巴 沙:拉拉……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拉拉默不做声。巴沙跑出屋子。拉拉没有穿衣服,仍保持着刚才的坐姿。
维 佳:(疲惫地)走不走,啊?我把钥匙放在显眼的地方了,咱们走吧。你怎么了,拉拉?穿衣服啊。已经晚了。见鬼,全乱套了。(试图把物品归位,然后挥挥手)瞧啊,太阳出来了。明天学校里会是什么样!上帝,最好别去想,对吧?拉拉,怎么不说话?你总不会找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诉苦吧,啊?你怎么想的,走还是不走?打算一直坐到天亮?算了,你大概不好意思,那我在街上等你,我就在街的拐角,行吗?穿好衣服就出来吧,我送你回家,好吗?嗯,就这样。(离去)
拉拉一动不动地坐着,倾听维佳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她迅速跳起来,小心冀冀地,像猫一样靠近大门,从门缝向楼梯处看一眼,确信没有人后“啪”的一声关上房门,走进厨房。
拉 拉: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在哪儿?(试图打开卫生间的门)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您在里面吗?您听着我说话吗?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他们没拿!您听见了吗?他们没拿!他们没拿您的钥匙!(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没有回答。拉拉的欢叫转为哭泣)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他们没拿。没拿,他们没拿钥匙,叶莲娜·谢尔盖耶夫娜。
一九八零(剧终)
童宁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