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迟:30岁 前哲学老师 现为书店老板
林夏:28岁 金融行业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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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
林夏:(翻阅)
顾迟:(走近)你知道嘛 一本书真正的价格 和它的内容没关系
林夏:(没抬头)那和什么有关?
顾迟:和你什么时候遇到它
林夏:(抬头)这里还挺安静的
顾迟: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显得还挺冷清的
林夏:你手里那本 是局外人?
顾迟:对 你也看这个?
林夏:看过一些 感觉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变冷了
顾迟:你还记得开头吗?
林夏:今天 妈妈死了 也许是昨天 我不知道 你不觉得莫泊桑 加缪这些人 其实都很绝望吗?
顾迟:(想了想)也不算绝望吧 他们只是不再依赖虚构的意义感
林夏:你是说 活着不需要意义?
顾迟:我觉得意义是我们发明出来安慰自己的 加缪说过 生活本身可能没有意义 但活着就是反抗荒荒谬的一种方式
林夏:那你呢 你是怎么对抗荒谬的?
顾迟:(沉默一会儿)开这家书店 遇见你 还有我们交谈的时刻 可能就是了
林夏:(轻笑)其实我小时候 很害怕晚上 觉得它就像一张巨大的嘴 会把人给吞掉
顾迟:那你现在呢?
林夏:(沉默一会儿)你读这本 我读《追忆似水年华》看看我们谁先被书里的内容救出来
顾迟:(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哎 你信神吗?
林夏:我小时候信 信的很虔诚 后来就不信了
顾迟:(看着她)为什么?
林夏:因为我意识到 有些人一边信神 一边做恶 而有些人根本不信 却比信徒更善良
顾迟:陀思妥耶夫在书里写 如果没有上帝 一切都被允许了 但是我觉得 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不是信仰使人道德 而是自由令人恐惧
林夏:你不觉得人太自由反而会不知所措吗?
顾迟:所以才会有人渴望被支配 包括爱情
林夏:(沉默几秒)那你呢 喜欢被控制 还是被理解?
顾迟:(笑)理解 本身也是一种控制
林夏:你有没有觉得 越读哲学 人越痛苦?
顾迟:是啊 但也更诚实
林夏:有时候我在想 如果我是那种不爱思考 活得轻盈的人生 会不会更幸福?
顾迟:可能会 但你不会成为现在的你
林夏:那现在的我 有什么值得成为的?
顾迟:你是一个连沉默都充满份量的人
林夏:(愣住)我读百年孤独的时候看到一句话 一个人不是在孤独中死去 而是在沉默中死去 我当时特别害怕那种沉默
顾迟:所以我才开书店 我希望每一本书 都在替某个孤独的人说话 所以 你的哪一本书 在替你说话?
林夏: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
顾迟:(笑)顾迟
林夏:林夏
顾迟:(os )书店的钟总是慢半拍 下午五点整时 它还停留在四点五十七 我已经习惯了这家书店的节奏 地板的吱呀声 邻居狗叫声的规律……包括坐在柜台后的沉默 像沉到海底 四周只有水被挤压的声音 这是一家不属于任何时代的旧书店 在城市最慢的街区 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 但书却越来越多 有时候我觉得 这些书不是我整理出来的 是它们自己从时间里游上岸的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 她走了进来 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 头发挽在脑后 眉眼带着一种光 那种光不是刺眼的 是柔和的 克制的 那天下午五点 我第一次忘记去调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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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os)我从来没想过会再遇见他 那天我只是临时改了回家的路线 白天开了整整五个小时的会 一封审计报告写到我崩溃 我站在地铁口 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最终来到了那座小公园 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长椅的尽头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 显得格外清晰 我几乎是本能的走过去 在他身旁坐下 他没有惊讶 仿佛早就预知我会来
顾迟:我们又见面了
林夏:(os)我笑了下 没有回答 我们并排坐着 像城市里偶遇的旧知 一动不动 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什么 在缓缓升温 一点点推着彼此靠近 各自却都不肯先伸手
顾迟:(半晌后缓缓开口)你想听一段尼采吗?
林夏:(笑)如果你不打算用那段 痛苦使人高贵 那我愿意听
顾迟:我们必须仍旧拥抱我们的命运 哪怕它残酷 一个真正的灵魂 应当在命运面前不逃 不屈 不解释 悲剧不是屈服 而是一种更深的理解
林夏:那理解之后呢?就不痛了吗?
顾迟:不 只是我们不再用痛不痛来衡量活着的意义了
林夏:(沉默)我小时候特别怕日落
顾迟:为什么?
林夏:它像是一种告别 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告别(顿)也许是个另一个没有长出来的自己
顾迟:(沉默)我们一直在告别 在和可能性 告别 和没说出口的话 没靠近的人 还有没成为的自己
林夏:(低头)是吧……
顾迟:(沉默)
林夏:黄昏好像快要结束了
顾迟:要走了吗?
林夏:嗯 该回去了
顾迟:我……
林夏:什么?
顾迟:没事
林夏:(微笑)你也早点回去 好好休息(离开)
顾迟:嗯……(os)她来的突然 走的也轻 她坐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 她的侧脸 她指尖无意识的在膝上打圈的样子……我想靠近她 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 我太熟悉这样的节奏了 靠近 然后错开 想说 却沉默 她走的时候 我一动没动 但心里那句话 还是悄悄翻了出来 你能不能 别走……但那两个字我还是没说出口 就像所有没说出口的话一样 最后都被埋进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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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迟:(os)那天是雨夜 我记得特别清楚 雨水沿着屋檐滴在空调外壳上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书店里只开着一盏灯 灯光打在我摊开的那本《夜的疼痛》上 把纸页照的发光 像一封来不及送出的信
林夏:(沉默)
顾迟:(os)她来了 撑着一把黑伞 站在门口没动 那一刻我几乎想冲出去 但我只是站了起来 像开了慢动作一样 把书放好 走到门口 把门推开
顾迟:今天 下班早?
林夏:我今天……想来看看你
顾迟:(愣)
林夏:(缓缓开口)我们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迟:你问
林夏:你是不是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可能性?
顾迟:(os)她问这句话的时候 声音平静 没有质问 像在说一个事实 我沉默了 我想过 我当然想过 但我一直在忍
顾迟:不是没想过 是……不敢
林夏:(轻笑)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藏着 你在怕什么?怕靠近之后 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吗?
顾迟:(低头)怕失去你
林夏:(抱住)顾迟
顾迟:(os)那一刻她伸手抱住我 很轻 很轻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本能的想回抱她 但手最终只是悬在空中
林夏:(缓缓松开)顾迟 如果你这一次还是不说 那我真的要走了
顾迟:你要去哪?
林夏:不知道 但是我想离开这座城市
顾迟:我……
林夏:真的不说吗?
顾迟:(内心挣扎)林夏 ……对不起 我
林夏:(打断)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能……再为我念一次么?
顾迟:(沉默)你想听什么
林夏:你来决定
顾迟: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孤岛上 爱情并不能填满海洋 它只是偶尔出现的渡船 你以为你靠近了一个人 其实只是两座孤岛靠得更近了一些
林夏:(嗤笑)谢谢
顾迟:(os)她转身 拿起伞 我没追 也不是不想追 是那种熟悉的克制又一次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脚下 可直到门关上的时候 我才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你留下来吧 可是已经太晚了 那晚 我一夜没睡 天亮时 我发现她落下的那本书还在桌上 我翻开 书页里夹着一张她写的纸条 我们终将错过彼此 不是因为不够爱 而是因为不够勇敢
林夏:(os)我搬到了离老城五百公里的一个新城市 工作还是一样 每天和数字 汇率 预算打交道 身边的人换了又换 我也学会了在下班后关机 不再试图解释什么叫 太累 不想说 我换了短发 穿的越来越利落 习惯用微笑包裹疲惫 偶尔被问起 你是不是被伤害的很深?我只是笑笑说 我有过一个喜欢的书店 其实每天晚上睡觉前 我还是会下意识的地打开看看手机 即使知道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打扰的人 他连拥抱都不敢回 又怎么可能追你到另一个城市?但有时梦里他会来 他就站在那家旧书店的门口 沉默 克制 温柔 却从不属于你 你明知道那是一片荒地 却还是一次次走进去
顾迟:(os)她走以后 我把书店重新粉刷了一遍 把她坐过的那张椅子摆在窗边 把她摸过的那本书 放在最上层 每个来这里看书的女孩 我都会下意识多看两眼 每当雨天 我都会望着门口 总希望奇迹发生 就像小说里那样 她会穿着风衣站在门口 跟我说 我回来了 那一刻 我不再会是书店那个犹豫沉默的顾迟 她也不是那个用理智武装自己离开的的林夏 我开始写东西 不为出版 只是怕忘了她的样子 我写她第一次进来时的眼神 写我们在长椅上对话的黄昏 写她最后那个拥抱的温度 甚至写她走后那场雨的节奏 滴答 滴答 每一下都是不敢说出口的那句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