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改编自同名小说《观鹤笔记》,作者她与灯。干音和音乐均来源于各广播剧和网络,仅供pia戏娱乐,禁止录音上传,侵删致歉。
没有标注的地方无音效
六科给事中:ji三声。
杨婉:尚仪局女使,穿越者。
邓瑛:东厂厂督(兼张洛:北镇抚司使)
宁妃:杨姁(兼宋云轻:尚仪局女使)
杨伦:内阁辅臣 (兼何怡贤:司礼监督掌印太监)
开门
何怡贤:(行礼)张大人。
张洛:何掌印不伺候陛下,到我这里所为何事。
何怡贤:(抬起头)老奴是陛下的奴婢,自然是为了陛下的事来的。
张洛:(转身朝东门内走)既然是为了陛下的事,就进司里说。
何怡贤:(跟着张洛走进正堂)
张洛:(解下佩刀坐下)说吧。
何怡贤:(半弯着腰)张大人对黄刘二人留了情啊。
张洛:是陛下留的情。
何怡贤:是啊。
何怡贤:(笑叹一声)陛下对这些人仁至义尽,可是这些人却根本不识天恩。
张洛:(皱眉)何掌印有话直说。
何怡贤:是。
何怡贤:邓颐的案子已经过去半年了,这些人借着为邓瑛鸣不平,写了一堆大逆不道的文章,实则还是东林党人的做派,辱骂君父,狂妄无极,早该论罪处死了。今日又妄议陛下,实在是该千刀万剐,陛下怜惜六科和都察院的年轻官员,不肯动严刑,但诏狱里这些重罪之人,张大人没有必要再姑息下去了吧。
张洛:(手掌一握)杀桐嘉书院的人?
何怡贤:这些人是因为邓案获罪,本就该杀,都察院对此也不敢有异。张大人只需,让朝上的文臣看到辱骂君父的下场。
张洛:(站起身,几步跨到何怡贤面前)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何怡贤:(拱手)大人恕罪,陛下有这个意思,也不会说的。
张洛:(反手狠狠地抽了何怡贤一巴掌)
何怡贤:(被他打得滚到台案下面,抬袖按了按嘴角)如果什么话都要陛下说,什么事都要陛下做,那老奴与大人如何自处?
张洛:(低头看着他)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人混为一谈。
何怡贤:是,大人教训的是。
张洛:(拿过刀,用刀鞘抵着何怡贤脸上的伤)怎么说。
何怡贤:老奴自己掌的。
〔贞宁十二年的秋天, 在诏狱的一片血雾里悄然而至。〕
宁妃:太和殿快要竣工了吧。
杨婉:我前几日去看得时候,看见屋脊上的是一件镇瓦兽雕已经全部完成了。
宁妃:(笑了笑)你啊, 一说到他的事,病得再难受也精神了。
宁妃:(将书案上的笔记拿起来,放到她手中)收好它。
杨婉:娘娘……奴婢想求您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情您不能让殿下知道。
宁妃:什么。
杨婉:霜降的第二日,奴婢想出宫去一次。
宁妃:做什么。
杨婉:(OS)霜降的第二日,即是秋决之日。
宁妃:你不想说就算了。
宁妃:姐姐……总要给你寻一个理由吧。这样……听说,哥哥家里的妻子上月初得了一个症候,现在也不大见好,我也一直想遣人去问候,霜降后,你就回家去看看吧,母亲应该也很想你。
杨婉:娘娘……您就这么信我,什么都不过问。
宁妃:我其实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倒回去二十年,我也想像你一样。
杨婉:(一怔)
宁妃:看你能下床了,今日恰好也得闲,你不是说要教合玉她们做什么新奇的月饼馅吗?我去让内厨房备着,你换一身衣裳,且过来一道。
宁妃:对了,后日中秋,宫中有大宴,姐姐也要去,大节里你一个也无趣。只是你身子还没好,到不好来回走动再惹风寒……
杨婉:我没事,娘娘。
宁妃:又没说不让你出承乾宫,你慌什么,这两日再好好调理调理,后日即便要去赏月,也不要在多风的地方。嗯……今日咱们做的月饼儿,你也记得包些起来带去。
乌鸦叫
杨婉:(掐着自己的虎口抬起头OS)霜降后的第二日,万里无云,天高藏雁影。这些离境的鸟带走了午时三刻的阳气, 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不重不轻地, 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监斩官:割舍。
锦衣卫:是。
监斩官:时辰到了。
杨婉:(捂住嘴,肠胃翻江倒海, 猛地蹲下身子,胃里失酸水不断地往口鼻里钻。 )
杨伦:(推开人群挤到杨婉身边)杨婉!这个地方是你来的吗?
杨婉:(奔到街树旁,扶着树干,掏心掏肺地吐起来)
杨伦:怎么样了。
杨婉:(喘着气)没……没事了。
杨伦:我今日前脚出门,你是不是后脚就跟来了。
杨婉:(点了点头。)
杨伦: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来看这个场面。
杨婉:对不起。
杨伦:你……
杨伦:(理了理杨婉额前的乱发)是不是被吓到了。
杨婉:(点头。)
杨伦:(叹了一声)算了,先跟我回去。
杨婉:不,我今日是替娘娘来探亲病的,申时必要回宫,否则是触犯宫禁。
杨伦:你骑马,哥哥送你。(抱上马)
杨伦:你从哪一个门入宫。
杨婉:(朝东面看去)走东华门。
杨伦:(牵马,往东华门走去。)
杨婉:(轻唤)杨大人。
杨伦:嗯。
杨婉:大人,如果邓瑛做了什么在你们看来很无耻的事,你能不能不要怪他。
杨伦:(一怔,随即勒住马缰绳。)
杨伦:他要干什么。
杨婉:张洛如此虐杀桐嘉书院的师生,陛下也有所震动,我听娘娘说,前一日,陛下与何怡贤在养心殿谈了很久,说得都是诏狱刑杀之事。
杨伦:即便是陛下有意处置张洛,这惨死的八十余人还能活过来吗?
杨婉:总不能让他们白死。
杨伦:(捏紧了缰绳)
杨婉:(低头)大人的路现在也不好走,司礼监几乎做了天子喉舌,陛下亲阉宦,而忌内阁,长此以往,受苦的还是天下人。大人,亡人已身故,不如趁这个机会,改一改司礼监的格局。
杨伦:(一怔)什么意思?怎么改?
杨婉:陛下也许会重新启用先帝所设的东厂,这件事情,如果陛下肯垂询内阁,大人不要避嫌,举邓瑛。
杨伦:举邓瑛?
杨伦:荒唐!桐嘉书院这些人是因他入狱的,如今周丛山惨死,他却借这些人的惨死上位,这是什么居心?六科给(ji)事中和御史们会怎么看他?杨婉,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坟!
杨婉:可是如果不这样,你们怎么才能打破内阁与司礼监的僵局,怎么才能节制北镇抚司,大人,你们之前试过了,最后的结局却是现在这个血流成河的样子,你们……
杨伦:你给我住口!
杨伦:(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以内廷女官的身份,在交通外官,若我呈报此事,你是死罪你明白吗?
杨婉:那你呈报吧。
杨婉:(抿了抿唇)从你在南海子里把我带回来,我给家里添了很多的事,但你和嫂子都没有怪过我,反而是我,肆无忌惮地只管自己脱身,我早就想跟你诚心地道个歉,如果你觉得,我的话违背你为人为官的原则,你就处置我吧。
杨伦:杨婉!
杨婉:我说这个话,诚不是为了刺大人的心,是我真心悔过,我的确是自以为是,该受惩治,但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我今日在刑场下听到那一句‘愿吾血肉落地,为后世人铺良道,愿吾骨成树,为后继者撑庇冠,我实是……(声滞难出)我实在不忍看到他们白死。
杨婉:(红着眼看向他)也许我和邓瑛,都会因为我说出的话遭报应,但我现在顾不上,我想帮邓瑛,也想帮你们。
杨伦:(摇头)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妹妹,天大的事有哥哥在前面替你挡着,你只要好生陪着娘娘,在宫里安分守己,等你年岁到了,哥哥就接你回家,一定挑天下最好的夫婿给你,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非人非鬼……
杨伦:你要明白,有哥哥在,没有人能伤你,张洛也不能!
杨婉:(心下清寒)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保护你的妹妹,让她过好,是我令你失望了。
杨伦:杨婉!
杨伦: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杨婉:(低头沉默良久)很多都忘了。
杨伦:(失语,良久)难怪。
杨伦:(长叹一声)是我还把你当成个小姑娘。
杨伦:(耸肩笑笑,头偏向一边,轻声)算了……
杨婉:哥……
杨伦:(摆手打断)你说的话。我会回去仔细地想一想。
杨婉:(沉默一阵,抿着唇朝刑场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有,陛下要启用东厂,应该还差一个话口,桐嘉书案这件事,你与白阁老,与其向陛下请罪,不如上一道为桐嘉书院其余学生求情的文书,给陛下这个话口。
杨伦:(点头)此事我想到了,但是邓瑛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我还要和老师他们商量。
杨婉:好。(下马)
杨伦:(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让她踩在自己的膝盖上下来,压低声)婉儿,无论如何,不能把娘娘和小殿下牵扯进来。
杨婉:(轻声)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好他们。
杨伦:(笑了一声)傻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只有娘娘和小殿下护着你的。
杨婉:(挽了挽耳发)是啊,我又在哥哥面前自以为是了。
张琮:陛下说的老臣深以为是,但邓颐毕竟是被灭了族,留下邓瑛的性命,已经是陛下开天恩了,臣担心……他有二心啊。
杨伦:有什么二心?
张琮:这……
杨伦:此人已是内廷奴婢,受《太祖内训》约束,若仍敢二心,那张大人置我朝煌煌内训于何处?置陛下天威于何处?且此人戴罪建太和殿,半载勤恳无一处错漏,二心何在?
白焕:杨伦。不得在陛下面前无礼。
贞宁帝:让他说。
杨伦:(拱手揖礼)臣明白,邓瑛虽已受刑,但其父罪大恶极,其后代子孙皆不可饶恕。然而,其品行,臣还是了解的。陛下立东缉事厂,是要安京城祸乱,听天下官声和民声,若此人庸质,如何替陛下听声。
贞宁帝:杨侍郎这话说得真切。白阁老的意思呢。
白焕:臣谢陛下垂询,此人从前是老臣的学生,但其罪孽深重,老臣不敢再为他多言,其蒙陛下深恩至此,若再二心,恐天也不容。老臣年迈,节制阁外的司堂,已力不从心,若有人能如杨侍郎所言,替陛下听官声,民声,彰陛下仁德,令臣民归心,臣亦以为然。
皇帝:所以你的意思呢。
白焕:……若陛下问臣的意见,臣绝不会举荐此人…陛下,臣不能与邓颐之后同朝。
皇帝:白阁老言重了,东缉事厂是替朕行监察之责,朕不会给他刑狱之权,他也不配问询百官。
白焕:臣惶恐,无话可言。
皇帝:既如此,此事就定了,杨伦。
杨伦:臣在。
皇帝:这个旨你来拟,趁着朕今日在这儿,就地批红。
杨伦:是。
〔内厨房〕 开门后入
杨婉:娘娘。
宁妃:怎么了,婉儿。
杨婉:(捏住被自己割伤的手指)没有娘娘。
宁妃:(擦了擦杨婉脸上的柴灰)回姐姐这儿来就好了。
宁妃:怎么割这么深?
杨婉:其实奴婢没事,就是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太安定。
宁妃:婉儿,心里不安定,是不是在想邓少监的事。
杨婉:是。
宁妃:不能这样一味地去想。
杨婉:奴婢懂,娘娘您去安置吧,奴婢进去帮合玉。
宁妃:(拉住她)你闹成这样,姐姐歇什么呀,易琅都醒了,闹着说饿呢。
宁妃:(往内厨走)来,跟姐姐过来。
〔宁妃带着杨婉走进内厨,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教给何玉,挽袖洗手。〕
宁妃:婉儿。
杨婉:奴婢在。
宁妃: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你还太小,姐姐没教过你,今日倒是补上了。这做吃食,要紧的是认真,做的时候啊,你什么都不要想,水该烧沸就烧沸,菜叶儿该烫软就烫软,猪油不能少,酱也得搁够。
杨婉:对不起娘娘,奴婢知道您为奴婢好,您自己还在病中,还要顾着奴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宁妃:(抖下面条)姐姐其实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你看人看事,比姐姐不知道强了多少。甚至有的时候,姐姐觉得你好像对什么都不大上心,当然,(笑着侧身,看了一眼杨婉)除了邓少监的事。
〔杨婉沉默了一阵,水汽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轻轻笼住宁妃单薄的身子。〕
杨婉:娘娘,您才是慧人。奴婢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您却知道。
宁妃:(笑了笑)那你为何不肯叫我姐姐啊。
一怔。
杨婉:(张口,眼兀地红了)我……
宁妃:没事婉儿,姐姐是姐姐,你是你,姐姐这样问你,是很想把咱们姐妹这几年不在了的情分找回来,但姐姐也不愿意看见你因此不自在。
杨婉:娘娘,奴婢学您做吧。
宁妃:好,你来。
〔两人沿着护城河往北面的五所走。〕
杨婉:你走那么后面,我怎么跟你说话。
邓瑛:我听得见。
杨婉:可我问得费神。
杨婉:邓瑛。
邓瑛:啊?
杨婉:你以后就不再管皇城营建的事了吗?
邓瑛:是……后续的工程工部派给了徐齐。
杨婉:不觉得有点可惜吗?
邓瑛:(沉默须臾)皇城营建四十年不止,就连老师也不能从头至尾地参与。如今……我虽不再修建它,但也身在其中。
杨婉:(一时不忍)那东缉事厂的事呢,你应手吗?
邓瑛:(望向青灰色的河面)还在改制。
杨婉:阻力大吗?
邓瑛:(笑笑)阻力不在司礼监,而在北镇抚司。
杨婉:你如今是怎么做的。
邓瑛:以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直接充作东厂厂卫,在东厂原来掌理两个千户的基础上,再设贴刑官,这是一定要走的一步。
杨婉:张洛肯吗?把自己的人给到你们东厂?
邓瑛:(摇头)自然不肯,但不算难,因为这也是陛下所希望的。
杨婉:嗯……这样陛下就能通过东厂,来衡量北镇抚司所有的刑狱。
邓瑛:嗯。你一直很聪敏。
杨婉:(OS)这不过是后世的视角优势,实际上就是马后炮。
杨婉:聪明也没有任何的用,什么都做不了。
邓瑛:那是该我做的。
邓瑛:其实,我这样的身份,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只要内阁肯信我一分,我就不会让桐嘉书院的事情再发生。
杨婉:若他们不信你呢。
〔邓瑛没有回答〕
杨婉:(OS)历史上有人信邓瑛吗?也许只有杨伦信过他。昔日匣中玉……
〔没有再说话,慢慢地朝前走。〕
易琅:姨母。
杨婉:殿下……
邓瑛:(退了两步)参见殿下。
易琅:你是新任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邓瑛?
邓瑛:是,殿下。
易琅:你为什么和我姨母走在一处。
杨婉一怔。
易琅:我不准你和姨母走在一处!
杨婉:殿下,是我……(被打断)
邓瑛:(撩袍重新跪下,平声)奴婢知错,请殿下恕罪。
易琅:(低头看着他)你是罪臣之后,刑余之人,蒙我父皇天恩,才至今日,你不思报答,却三番在内廷,伤我姨母体面,实在是可恨!
邓瑛:(双手撑地,将身子伏低)是……请殿下责罚。
杨婉:(惶然OS)是啊,这便是所谓的“家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如何站稳自己的立场,认识自己的身份,心安理得地活着,只有我不知道,自己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易琅:我今日不责罚你,是看在皇后娘娘连日斋戒积福的份上,日后你若敢对我伤我姨母体面,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杨婉:(脑中轰然一声响,身子前倾,险些站不稳。)
易琅:姨母,怎么了。
杨婉:(慢慢蹲下,朝易琅伸出手)殿下。
易琅:姨母。
杨婉:(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轻声)姨母求求你,不要这样对他。
易琅:姨母不应该这样。
杨婉:我知道……(捏着易琅握成拳头的小手)对不起殿下。
易琅:姨母别难过了,我带你和杨大人回去找母妃,吃好吃的。你先起来,退下吧。
邓瑛:是,奴婢告退。
〔安置好易琅〕 换音乐入2:50
宁妃:陪姐姐坐会儿吧。
杨婉:嗯。
宁妃:(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那孩子将才与我说,他今日让你生气了。我还说呢,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比平时乖了不知道多少。
杨婉:(摇头)是我自己有错。
宁妃:(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杨婉)婉儿,姐姐觉得你能入宫,是姐姐的福气。姐姐只有易琅这一个孩子,他愿意亲近你,也愿意听你的话,我……
宁妃:(顿了顿)姐姐不知道能够陪易琅多久,但有你在,姐姐会安心一些。
杨婉:娘娘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宁妃:(握着茶杯)你别在意,就是这几日身上不大好,想的有些多了,不过,人总是要走的,活得不是那么好的时候,早些走也是解脱。
杨婉:(想起了邓瑛。一时之间,忍一阵酸疼冲入眼耳鼻口,眼泪顿时失了桎梏。)
宁妃:(忙将她搂在怀里)姐姐就知道,你今日一直在我们面前忍,笑都是不自在的。
杨婉:娘娘,如果人……知道自己的结局不好,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宁妃:(轻声)当然能啊,比如姐姐有你,有易琅,还有哥哥和弟弟,父母,亲族,以及……
宁妃:婉儿,只要你们在,姐姐哪怕知道,人生最后不得善终,姐姐也会好好地陪着你们。
杨婉:可我怕……
宁妃:婉儿怕什么?
杨婉:我怕邓瑛不愿意再见我了。
宁妃:(拍背)是因为易琅吗?
宁妃:你不在的时候,哥哥跟我说了你们来之前的事。婉儿呀,哥哥,甚至是易琅,没有一个人怪你,他们都是心疼你,你不要这么难过。
杨婉:我宁可……他们也像对邓瑛那样对我。这样……我才能陪着他……姐姐……他是我心里最好最好的人,我以前不知道,我以为能看着他,就够了,但我现在知道怕了,我怕我,才是最伤他的人。
宁妃:姐姐都明白,都明白……
〔宁妃搂着杨婉,等她平息下来,让宫人照顾她安置。 〕
合玉:娘娘,这是女使身上的配玉。
宁妃:什么时候的落的。
合玉:奴婢也不知,是邓秉笔送来的。
宁妃:他还在吗?
合玉:还在,在外面等奴婢回话。
宁妃:好,本宫去说吧。
〔邓瑛立在阶下,听见脚步声〕 脚步声
邓瑛:(回过身,见是宁妃,跪下行礼)娘娘。
宁妃:邓秉笔请起。
邓瑛:(站起身,不抬头,退了一步)奴婢这就走。
宁妃:请留步,本宫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邓瑛:娘娘请说。
宁妃:今日在殿外的事,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邓瑛:邓瑛不敢。
宁妃:(笑了笑)就怕你会这样说。本来,本宫是想让婉儿亲自来跟你说的,但是……她将才哭过了,好不容易才睡下,所以本宫才想来见见你。
邓瑛:(又跪下)邓瑛明白,屡伤姑娘名誉,实不可赦,当以命赎,不敢求饶。但请娘娘,看在我尚有残恩未报,残念未了的份上,暂赦邓瑛一命。
宁妃:你的意思,你的命是赎给婉儿的吗?
邓瑛:是。
宁妃:既然如此,本宫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本宫希望你不要答得太快,想好了再说。
邓瑛:是,娘娘请问。
宁妃:(摁着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鬓发)如果你知道你自己不得善终,你会怎么活。
邓瑛:(抬起头)娘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宁妃:你营建皇城十年,但满朝文臣,却将你逼入刑部受辱。可是,同样是皇城的建造者,张展春身死之时,却引发了十二年夏天的那场朝廷震动。你是很聪明的人,你应该明白,不论你做得有多好,你都不能再留下好的名声,也许你死在午门前的时候,也根本不会有人记得。
宁妃:(不忍)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活呢。
邓瑛:(垂目)但求无愧。
放筷子
何怡贤:今日票拟先不忙递到养心殿去,咱们得和陛下议一议昨日留中的那两个折子。哪两个来着。
郑月嘉:昨日陛下留中了御史黄然和户部给事中赵安德的折子,都是请立太子的。算上三日前的六本,和五日前的十二本,陛下一共留中二十本。今日必要议定发还。
何怡贤:(喝了一口茶)你是怎么看的。
邓瑛:此时议立储,的确为时过早,这二十本是可以驳的。
何怡贤:现在驳倒是简单,就怕婕妤生产之后,这股歪风,它就愣是压不下去了。
何怡贤:(看了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内侍:老祖宗,辰时了,内阁的大人们都进来上值了。
何怡贤:成。陛下现在什么地方。
内侍:陛下在皇后娘娘那儿问疾去了。
何怡贤:(站起身)咱们也去正堂里坐吧。邓瑛,你也跟来。
邓瑛:是。
脚步声
〔进正堂后,邓瑛站着〕
何怡贤:邓瑛,这是愿意受我教养的意思?
邓瑛:是。
何怡贤:(笑了一声)行,那就站着吧,总之你大多时候在厂衙那边,这里你就自便吧。
何怡贤:(看向胡襄)听说延禧宫的要得东西多啊。
胡襄:不能说是要的东西多,是陛下赏赐的多,您知道,蒋婕妤的出身并不算好,家在浙江就只有那么巴掌大的一块田,陛下抬举他们家,已经许诺,若婕妤诞下皇子,蒋家就要封侯,这一笔厚赏,如今可不好挪啊。
何怡贤:急什么,蒋婕妤年初生产,等开春了,跟户部提嘛。
胡襄:那户部的杨伦一门心思想要在南方推行新政,能听这话嘛。
何怡贤:(笑)你的话他是不会听的,但邓秉笔的话,他未必不会听。
何怡贤:虽然朝廷上都在奏请立皇长子为太子,但我们不能厚此薄彼。这延禧宫如今金贵,她要什么,缺什么,叫二十四局不能省啊。
胡襄:二十四局的那些人都懂事得很,眼见陛下责罚了宁妃,不就都捧延禧宫去了嘛。
何怡贤:责罚宁妃?
何怡贤:(掐了掐虎口)什么时候的事儿。
胡襄:哟,您老前两日在外头修养,儿子忘了跟您说,前两日,陛下在养心殿责罚了宁娘娘,这事儿,不知怎么的传得六宫都知道了。
何怡贤:那,那朝廷上还辨个什么呀?
胡襄:谁说不是呐。
何怡贤:(看向邓瑛)这几本,你看着批吧。
邓瑛:是。
〔除夕这一日,内阁放了大闲,但杨伦还是一大早入了会极门。门上才传来声音。〕
开门脚步声入
杨伦:你们也消闲去了吗,来得这么慢。
杨伦:(直起身一边挽袖一边朝门口走)怎么是你?
邓瑛:(放下水盆)不是很烫了,杨大人将就一下。
杨伦:(看了一眼邓瑛)你端来的我不想碰。
邓瑛:(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你看一下。
杨伦:(扫了一眼)放肆,到了司礼监的折子你也敢偷出来!
杨伦:(一把夺过)我这就让何怡贤过来看看。
邓瑛:(平静)私盗奏本是死罪。大人连一个申辩的机会都不肯给奴婢吗?
杨伦:你是什么意思?
邓瑛:奏请立定太子的奏折,陛下一连驳了二十道,黄然的这一本我私压了下来,杨大人,您一定要去见一见黄大人,此时不能学直臣硬谏,会遭祸端的。
杨伦:(把奏本往案上一拍)你让我说什么,为了明年开春,在江南推行清田,内阁已经弹压了大部分官员,不要在此时辩论立储,但黄然这个人,是文华殿讲官,早已视殿下为君。如今陛下对蒋氏百般抬举,他怎么可能不替殿下鸣不平。
邓瑛:道理无错,但总得有惧怕吧。
杨伦:(笑了一声)你当他是你吗?当年张展春的案子上,他就没有怕过,在午门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如今是为了他自己的学生,你让我怎么说?让他也学你们,眼看着陛下态度变了,就跟着改向,这等猪狗不如行径……(语言失限愣住)
邓瑛:(轻轻地咳了两声,平声)杨大人不用在意,这些话比起东林人士的话,已经仁慈很多了。
邓瑛:这本奏折回到黄御史手中,如果他不肯谅解我,向司礼监揭发,那我同样是死罪。我并不像东林人说的那样,踩着桐嘉书院的白骨去谋取前途,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什么前途。我把我的性命交到你们手上,别的我不求,我只求你们对我仁慈一些,不要拿了我性命,还辜负它。
杨伦:(错愕)
邓瑛:(呼出一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和白首辅,应该还不知道,张洛上个月命人在黄然的宅外设了暗桩,他饮酒后斥骂陛下的醉语,已经拽在了几个千户手里。
杨伦:什么?
杨伦:(脑中一炸)那为什么还没有拿人。
邓瑛:黄然是世家出身,家底殷实,我让东厂的厂卫拿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去他家逼要财物,北镇抚司的人看到了,也跟着走了这条发财道,所以暂时没有拿人。
杨伦:(捏紧了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邓瑛:(抬起头)我既为钦差监察北镇抚司,自然有我自己的眼睛。
杨伦:(切齿)鹰犬行径……
邓瑛:(侧过身)大人怎么责备我都可以,我如今对你……什么怨恨都不敢有。
杨伦:(背脊一冷)你什么意思?
邓瑛:……
杨伦:(声音却越来越冷)你对婉儿怎么了!
邓瑛:(闭着眼睛)我……
杨伦:(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不要妄想你还有名声可贪,即便你救了黄然,我也不可能原谅你,你以为你这样活着,就可以和我的妹妹在一起吗?我告诉过你,不准羞辱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不肯听!
杨伦:(抄起案上的折子掷到邓瑛脸上)这本折子你拿回去,我不会把它交给黄然,就算交给黄然,他也一定会向司礼监揭发你,你最好不要找死。
邓瑛:你必须劝住黄然,他一旦下诏狱,何怡贤会想尽一切办法,迁罪到你身上!你若获罪,白首辅,宁妃,小殿下,还有杨婉,该怎么办?
杨伦:(松开他,返身走到窗边的阴影下,低声)我去找黄然。
杨伦:(一把捞起地上的折子,走到门前,忍不住转过身)你为什么不肯从此与我们割袍断义, 好生做内廷的人。
邓瑛:(低头)你们割断就是,我不想割断。
杨伦:(惨笑了一声)人活的是骨气,你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没有人会接受你, 你做得越多,朝廷对你的猜忌就越多,好比今日,你为了拖住北镇抚司,利用东厂向黄家勒索钱财,京城里的官员对你,只会口诛笔伐,根本没人知道你是为了救他!
邓瑛:你是觉得,我还在妄图一个清流的名声吗?
杨伦:不然你求的是什么?
杨伦:你自己看看,这里是内阁的值房,是天下文心化家国大义之所……
邓瑛:(淡淡地)是。我辱没此地,冒然踏足,必遭唾骂。
杨伦:(喉咙一颤)我都明白。
邓瑛:我甚至知道,你内心的矛盾是什么,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对我看开些。
杨伦:看开?我怎看不开?
邓瑛:在你们眼中,去年和我一道在南海子里待刑,最后绝食而死的两个人,是同门之荣,而苟且活下来的我,是同门之耻,既然是苟活,就应该彻彻底底放下,好生做一个奴婢,这样你看见我的时候,才不会这么矛盾。
杨伦:……
邓瑛:我没有做到。
邓瑛:(坦然温和)我以现在的身份与你私交,的确辱没了你,你可以斥我,但不要断了我前面的路。我知道我自己以后是什么下场,在那一天之前,我想戴罪活着。
杨伦:(声音凝滞)你这样能活下去吗?
邓瑛:(抬头看了杨伦一眼,撩袍屈膝,向杨伦行了一叩礼)
杨伦:(低下头,双手在背后猛然捏紧)你想说什么。
邓瑛:(直起身)子兮,比起辱没你,我更无法原谅我自己的是…我对杨婉的心…
邓瑛:(垂下眼)老师死后我神魂皆碎,我很想要她对我的怜悯,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能在那时救我。后来我对她又有了别的贪求,我憎恶我自己,玷污她的名声,但是她没有像你这样斥责我。
邓瑛:(抬头)子兮,我能不能活下去,取决于你们能容忍我多久,还有杨婉,愿意饶恕我多久。
杨伦:(背过身)你忘了你在刑部对我发过的誓吗?
邓瑛:没忘。
杨伦:(转身一把拽起邓瑛)谁他妈让你发……
杨伦:谁他妈让你叫我的字。(将黄然的奏本揣入怀中,头也不回地出了内阁值房)
【光下的尘埃如金屑。低头整好被扯乱的衣襟,走出东华门,沿着光禄寺衙门朝内东厂】
覃闻德:督主。
邓瑛:刚刚回来?
覃闻德:是,黄然今日要入宫领宴,北镇抚司的校尉也不敢拦着,属下留了两个人在外宅查看,自己先回来禀告督主。
邓瑛:你们查了那几句醉言吗?
覃闻德:查过了,确有此事。其余的话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那一首醉诗,是黄然亲笔所写,其中有一句‘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间三尺冰。’
邓瑛:诗现在何处?
覃闻德:现在握在北镇抚司手里。看北镇抚司怎么解,解得不好就是反诗。
邓瑛:你们的钱拿到了?
覃闻德:嗨,我们那都是虚名头,吓不到他,也就他那几房的妾室,吓破了胆子,丢了些头面儿给我们,其余多的在他正房夫人那儿,估计,已经快被镇抚司的人抢得差不多了。
邓瑛:你们没有伤人吧。
覃闻德:不敢不敢。督主你教我们要闷声发小财,有了祸事让镇抚司顶着。我们都觉得,钱虽然不多,但这比杀人勾当,积阴德多了,怎么会造次,日后定跟着督主,好好地做事。
邓瑛:好。今儿除夕,早些回去。
覃闻德:(行礼辞去)
〔天上无云,日光直下,落在他的皮肤上,却一丝温暖都没有。〕
邓瑛:(往回走)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间三尺冰。
〔回身朝东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邓瑛:(回过头继续朝前走)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间三尺冰。这一句,他写得如刀剜疮,真好。
宋云轻:(反复翻身咳嗽)
杨婉:(起来点了灯)要不要我服侍你喝一口茶。
宋云轻:(忙坐起来)你可别劳动了,这几日雪重得很,好容易睡暖,起来遭了风,开春有你咳的。
杨婉:(拢着被子缩回榻上)你怎么了,连着好几夜了,都睡不踏实。
宋云轻:(也把被子裹在了身上)我担心正月赐宴会出纰漏,你是知道的,你和我平时都只管局里文书上的往来,哪里做过掌宾的事,这陡然间让我上了台面,我打心里看不上自己。
杨婉:咱们只伺候后妃和内外命妇们,能有多大纰漏,娘娘们都是活菩萨,即便是错了,就饶恕不了了吗?
宋云轻:我不是你,你学东西,记东西都是那般快,就跟有个钉子往你脑子里凿一样。
杨婉:(笑了)你说的……这说得怪吓人的。
宋云轻:这就吓人了吗?
宋云轻:(撩开床帐,捧着下巴)你听说过太祖爷用铁钉子杀大臣的事吗?
杨婉:为什么拿铁钉子杀啊。
宋云轻:太祖爷那一朝有个大臣叫吴善,是山东一代的大名士,太祖爷请他出来做官,他一直都不肯,后来据说被锦衣卫砍了一只手指,他才被迫入京,结果,在面见皇帝的时候,不听司礼监太监的导引,错行了大礼。结果惹皇帝震怒,认为他是大不敬,命北镇抚司把他压入诏狱,用铁钉子把他手和膝盖定在地上。吴善撑了三日就死了。而那个负责导引的太监也被打死了。
杨婉:这事儿很隐晦吗?
宋云轻:嗯,毕竟过于残忍了一些,女官们教训我们的时候,都只说后半截子,要我们引以为戒,不得视宫廷大礼为儿戏。我们也不敢置喙祖皇帝小心眼儿。欸,你可千万不能拿出去乱说啊。
杨婉:(披着被子起身,举灯走到书案前坐下,取出自己的笔记。)
宋云轻:大半夜地你折腾什么呀。
杨婉:想起个事,得写下来,不然明儿就忘了。
宋云轻:我觉得,我也该跟你一样,起来好好默一默典仪流程。
杨婉:(握着笔回头)你别光说,起来呀。
宋云轻:(捏着被子僵持了一会儿)行,我也起来。
〔两个人各挑一灯,不知不觉就过了寅时。〕
杨婉:(撑着下巴靠在灯下OS)这些和上位者的私人情绪,或者个人性格沾边的事件,有太大的偶然性,有些好像不是可以用一以贯之的历史规律去解释的。
杨婉:对了,云轻……
宋云轻:(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杨婉:(替她披了一件斗篷,收好笔记,吹灯躺回了被中。)
〔宫宴上〕
张洛:拿下黄然!——广播剧原片
贞宁帝:你将才向皇长子祝酒时行的什么礼?
黄然:君臣大礼……
贞宁帝:什么君臣大礼。
贞宁帝:朕再问你一次,为何要对他行君父的礼。
黄然:君父……君父是谁……臣忠的是这个天下……可是天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啊……巡盐的死在巡盐的船上,查矿的压在矿山下面,我黄氏一族……祖先们打下百年基业,就被几个无耻的锦衣小儿,一下子全抢光了……满殿珍馐啊……臣!愣是一口都吃不进去!白首辅,张次辅,还有杨大人……你们是怎么吃进去的啊?
贞宁帝:拖出去!【2:20】
〔皇长子易琅被锁禁,锦衣卫的千户每一日都会来讯问〕
换音乐入
杨婉:殿下。
易琅:姨母……
杨婉:没事啊殿下,就是在这儿呆几日,奴婢照顾你。
易琅:母妃呢……会被我牵连吗?
杨婉:不会的,殿下没有做错什么,娘娘也不会有事的……
易琅:我没有想过要对父皇不敬。
杨婉:奴婢知道,是他们一厢情愿害了殿下。
易琅:姨母,黄师傅为什么会那么做啊……
杨婉:因为,他想看到他自己的好学生快一点长大,快一点造福国家和百姓。
易琅:我会长大,也一定会听先生们的话,为百姓谋福,他为什么不等着易琅长大呢。
杨婉:嗯……
杨婉:可能是他觉得自己老了吧,等不了殿下了。
杨婉:(低头看他)殿下,如果你是你父皇,你会杀黄然吗?
易琅:嗯。
杨婉:(浑身一颤。)
易琅:姨母你怎么了。
杨婉:没有……奴婢有些冷。
易琅:给你穿,姨母。
〔第二日〕 推门脚步
邓瑛:今日的讯问结束了吧?
杨婉:今日没有问讯,是申斥。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邓瑛:内阁请旨将黄然的案子转到刑部,陛下没有应准,但是,准内东厂与北镇抚司协同审理,我今日进来,是奉旨讯问。
杨婉:不要再讯问他了,我求你了。
邓瑛:(看着她笑笑)脱了那身皮,我讯问谁啊。你和殿下当我是个烧火的内侍吧,给我一口面吃。
杨婉:(发呆)
邓瑛:杨婉。
杨婉:什么?
邓瑛:你在做什么。
杨婉:我在想你一来,就突然什么都有了。我虽然照顾着殿下,但今年正月开头,实在没让他过好。
邓瑛:不要灰心,杨婉。
杨婉:我知道。他害怕祸及文华殿其他的讲官和侍读, 北镇抚司过来讯问的时候,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邓瑛:殿下这样是对的。
杨婉:那你要怎么问他呢。
邓瑛:我今日除了来看看你们之外,也很想问问你的想法。
杨婉:我?
邓瑛:是。
杨婉:我能有什么想法。
邓瑛:黄然案虽然是刑案,但是牵扯到皇子 ,也是内廷私隐,陛下不允许三司介入,就是有意把这个案子遮在内廷。既然陛下有这样的意思,那我在北镇抚司,应该有斡旋的余地。
杨婉:(OS)邓瑛的分析和明史抹杀掉黄然案的逻辑是吻合的。贞宁帝囚锁易琅,命北镇抚司与东厂共同讯问,甚至遣官申斥,都是在警示自己的这个儿子,要他惧怕军权和父权。事实上,他要处置的只有黄然,和那些偶尔言语失桎的讲官。
杨婉:北镇抚司对黄然用刑了吗?
邓瑛:用了,如今在刑逼那一句诗的含义。
杨婉:诗?什么诗啊。
邓瑛: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间三尺冰。
杨婉:黄然写的?
邓瑛:对,是醉后所写。但事已至此,我觉得这首诗的含义已经不重要了。
杨婉:(沉默了会儿)你觉得他活不下来?
邓瑛:嗯,我之前有尝试过拖延锦衣卫,然后设法遮掩那首诗,但我没有料到除夕宴上的事,如今已经晚了,现在我担忧的是你哥哥。
杨婉:我哥哥?为何?
邓瑛:这个案子审到最后,有两个了结的方法,第一个是在黄然身上了结,第二个,是牵出这次立储辩论的主使,然后在他身上了结。杨大人和白阁老一直主张清田,但是对于清田策,陛下尚在犹豫。南方的几个宗亲藩王,已经有人走了何掌印的门路,向陛下陈情清田对他们的损害。一旦陛下在清田策上动摇,黄然案就很有可能牵案到杨大人。
杨婉:所以这个案子必须尽快了结。
杨婉:我有个法子能让黄然案了结,但是有可能会伤到……不行……你当我没说。
邓瑛:(沉默地看着杨婉,须臾之后)可以。
杨婉:你知道什么, 就说可以。(端起面就往里走)
邓瑛:(笑笑)可以试试,你对陛下的心思, 一直掐得比我们都要准。
杨婉:邓瑛, 这种事情上你敢信我的感觉吗?
邓瑛:不是信你的感觉,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在陛下一念之间,你之前可以帮到郑秉笔和宁妃,所以如果是你的法子,我愿意试一试。
杨婉:(抿住唇沉默)连日的讯问和今日的申斥, 陛下是要殿下对君父有忧惧。若你回禀, 殿下因连日讯问, 忧惧成疾, 也许陛下会立即赦免殿下。只要陛下有意保护自己的儿子,那么这件案子就不会牵扯到杨伦,只能尽快了结在黄然身上。但是……今日是你讯问,如果陛下开罪, 这又是朝臣口诛笔伐你的一道罪名,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邓瑛:杨大人对我说过 ,无论我做什么,朝廷都不会再接纳我。其实不用他告诉我,我心里也明白。对我而言, 政治清明,清田策得以顺利推行,都是我想要看到的,还有……就是一定让你平安。
邓瑛:(低头吃了一口面)都快冷了,快端进去吧,我吃了就走了。
杨婉:(OS)如果我不提出这个法子,这件事会怎么收场。……原来我一直都在网中。
〔宁妃安置好易琅,转身见杨婉靠着屏风站着。〕
脚步
宁妃:婉儿多亏了你。
杨婉:我没照顾好他。
宁妃:能这样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杨婉:娘娘担心坏了吧。
宁妃:是啊,但也不敢说,怕惹陛下震怒,害得孩子受更多的苦,也怕牵连到哥哥。
杨婉:现下……应该是没事了。
宁妃:但愿吧。婉儿,你……想不想出宫去啊。
杨婉:娘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宁妃:起初你入宫的时候,还是个热闹的性子,但这一年下来,姐姐觉得,你没以前那么开心了,你如果愿意,可以让邓厂臣在宫外置一座外宅,远离宫中的是非,安心地生活,也挺好的。
杨婉:(脱口而出)我走了,易琅怎么办。
宁妃:(拍了拍她的手)他有他的命,会平安的。
〔杨婉听完这句话,忽见窗边略过一道寒鸟的影子。似有绝望之意,想要撞破虚空,杨婉无意将它看清,反而下意识地背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