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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用音乐与音效归原作者所有。
在晨光未触的唇上,
沉睡的形体微颤,
如玫瑰在石中抽芽,
无声地等候,
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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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高窗洒在未完成的雕像上,铺开一层冷白。尘埃浮动,空气静得近乎凝固。工作台凌乱,中央雕像唯面部完整,双眼紧闭。
冷风拂过窗缝,偶有金属轻响 (音效后入);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艾利奥在雕像前站了许久,终于放下雕刀,肩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艾利奥:……你还是不肯睁开眼。
艾利奥:我已经试了那么多次,把每一寸脸颊都磨得像是她——可你依旧沉默。
(他转过身,望着雕像,语气低沉)
艾利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张脸?
艾利奥:它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人。
艾利奥:不像她……
艾利奥:她哭的时候会咬嘴唇,左眼先落泪,像害怕自己太软弱。
艾利奥:你没有。你只是静,像死了一样。
(他靠近雕像,轻声说)
艾利奥:我记得她死的时候,风是往北吹的。
艾利奥:医院的窗子没关好,风卷着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来。
艾利奥:她最后一句话是:“你别哭,好丢脸。”
(他轻笑了一下,眼里却没笑意)
艾利奥:她总觉得我太脆弱,说艺术是逃避现实的小把戏。
艾利奥:她不懂——我不是在逃。
艾利奥:我是在拼命抓住点什么,让我别彻底崩溃。
(他蹲下来,看着雕像的手)
艾利奥:你知道这双手我重刻了四次吗?
艾利奥:一开始像她——修长有力,手指微弯。
艾利奥:第二次,我刻得更瘦了,像她生病后的样子。
艾利奥:第三次,我试着加点温柔进去。
艾利奥:现在这双……我已经忘了是她的,还是你的。
(他叹息)
艾利奥:我在你身上堆砌太多记忆,也丢掉太多真相。
艾利奥:我有时候分不清你到底是她的残影,还是我自己的一场病。
(短暂沉默。他忽然轻声问)
艾利奥:你会怪我吗?
艾利奥:把你困在这冰冷的身体里,叫你“艾芙”,
艾利奥:却不给你呼吸、不给你声音……只为了让我有个地方,把爱藏进去。
(他站起身,眼神温柔)
艾利奥:……晚安,艾芙。
艾利奥:如果你愿意,就留在梦里吧。
艾利奥:别醒了。
艾利奥:醒来这个世界太残酷,你不会喜欢的。
(油灯光亮渐暗, 艾利奥缓缓走开)
(雕像静立,月光洒落在她未睁开的双眼上,圣洁无暇)
夜将尽,月光渐褪,天边微亮。雕像仍静立,但空气中似有某种微不可察的改变,像某个未醒的梦,正缓缓呼吸。
浅风穿窗,有远处钟声一响(五点)(音效后入);无弦音乐开始轻萦回荡。
(光线微冷。艾芙睫毛颤动,嘴唇轻启,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气息)
艾芙:……光……
艾芙:是这样的吗?
(她缓慢睁眼,仿佛学习如何“看”。动作极轻,像刚穿过一层深眠)
艾芙:我听见风了。不是雕室的风。
艾芙:是……窗外的风,在找一扇未关的门。
(她缓缓转动脖颈,低头看自己的手)
艾芙:……这就是触觉。
艾芙:疼痛和温度,在一个点上交汇,
艾芙:像你手里的雕刀,一刀一刀……在我骨里写下你的名字。
(艾利奥在不远处的工作台上忽然惊醒,满头冷汗。他喘息片刻,四下张望)
艾利奥:……谁在说话?
(他看向雕像,目光陡然一凝。艾芙微微抬头,目光正与他相遇。短暂沉默)
艾芙:你醒了。
艾芙:我也一样。
(艾利奥僵立数秒,后退半步)
艾利奥:这不可能……
艾利奥:我没有喝酒……我没有发烧……
艾利奥:你——你怎么……怎么会开口?
艾芙:(平静)因为你呼唤我太久了。
艾芙:我在黑暗中听了你整整一个冬天。
(她向他走近一步,动作像风拂过布帘)
艾芙:你给我起名,叫我“艾芙”。
艾芙:你在我成形之前,就一遍又一遍低声唤它。
艾芙:那名字像灯,一点一点照亮我这副沉睡的身体。
(艾利奥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艾利奥:你……你真的存在?
艾利奥:不是幻觉?不是我疯了?
艾芙:(轻轻一笑)也许是疯了。
艾芙:也许你把太多寂寞、太多思念都雕进了我身体里,
艾芙:所以我学会了……如何变成一个人。
艾利奥:你不是她。
艾利奥:你不可能是她……
艾芙:我不是。
艾芙:我没有她的回忆,也没有她死前的体温。
艾芙:但你在刻我时,心里想着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离开的那天你的手有多冷……
艾芙:你把这一切,统统交给了我。
(短暂沉默)
艾利奥:那你是……谁?
艾芙:我是你心中未死的部分。
艾芙:你以为你在缅怀她,其实你在唤醒自己。
(她抬头望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
艾芙:黎明来了。
艾芙:我第一次感受到——
艾芙:死亡之后,还有一种东西,叫“未竟之爱”。
艾利奥:(喃喃)未竟之爱……
艾芙:它不能写信,也不能哭泣。
艾芙:它只能靠时间一点点发酵,在一个人最深处发霉。
艾芙:直到有一天,它变成了艺术。
艾芙:——或者,变成了我。
(她轻轻向他伸出一只手)
艾芙:艾利奥。
艾芙:你曾说,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孤独。
艾芙:那现在,我来陪你。
(艾利奥久久未动,终于抬手轻触她的指尖)
艾利奥:如果你不是梦……
艾利奥:那你可能是我唯一没敢雕出来的希望。
白日午后,窗子大开。阳光斜照,灰尘在光中旋转、跳跃,像石上落下的花屑,像空气里细小而温暖的吻。
有钟响远远传来,偶有鸽子拍翅(音效后入),落羽如雪。
(艾芙正坐在靠窗的木凳上,阳光亲着她的发丝,在她头上织出一圈柔光,仿佛圣人冠上的光环。艾利奥在不远处工作,一边雕刻,一边不时抬头看她)
艾芙:(轻声)阳光是……这样温暖的。
艾芙:你以前从不肯开窗,我以为这屋子只属于夜晚。
艾利奥:夜晚最是适合雕刻。
艾利奥:白天太真实,会让石头显得更假。
艾芙:(微笑)可我现在就在白天里。
艾利奥:我知道。
艾利奥:你……太真实了。
(他停下手中的工具,望着她)
艾利奥:我一直以为,艺术是为死者筑的坟。
艾利奥:而你醒来之后——
艾利奥:我才知道,它也可以是为生者开的窗。
(艾芙站起身,缓缓走近一块半成品的雕像)
艾芙:这一块,是你十七岁时做的吧?
艾芙:刀法还不稳,线条有点犹豫。
艾利奥:(意外)你看得出来?
艾芙:你在每一件作品里都留下了自己。
艾芙:就像一封封信,没人读,却拼命写。
(她低头抚摸那雕像残破的肩)
艾芙:你一个人活了太久。
艾芙:久到你开始对石头说话,
艾芙:久到你希望有一个人——哪怕只是虚构的——能回应你。
艾利奥:我以为我能承受孤独。
艾利奥:我告诉自己这是代价,是艺术该付出的苦。
艾利奥:可你醒来以后,我才发现……我其实从没习惯它。
(艾芙走到他身边,声音极轻)
艾芙: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雕?
艾芙:即使手破、血流、夜熬到天亮……你从没停过。
艾利奥:因为我怕。
艾利奥:如果我不雕,她就会真的死掉。
艾利奥:——而你,也会回到石头里,再也不睁眼。
(艾芙抬眼看他,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艾芙:艾利奥……
艾芙:你在我身上寻她的影子,还是自己的救赎?
(他没有回答,沉默半晌后才低声)
艾利奥:……也许两者都是。
艾利奥:也许我从头到尾都不配拥有任何一个。
艾芙:(静静地看着他)那如果我说,我不是她,也不是你的幻觉——
艾芙:我是“我”。
艾芙:你还愿意看着我,不后悔唤我来世上吗?
(短暂沉默。艾利奥抬头望她)
艾利奥:你有名字。你有呼吸。你在光里不碎,也不暗淡。
艾利奥:你是……
艾利奥:我给死神写的情书里,唯一收信的人。
(艾芙慢慢伸出手,触碰他掌心上的伤痕)
艾芙:那就请你……别再对我用刀。
艾芙:从现在起,用你的眼看我,用你的手温暖我。
艾芙:别再把我当成作品。
艾利奥:(低声)……我会试着学会,不再爱你像爱一座墓碑。
Il y a là les fissures
这里有细小的裂纹
Fermées les serrures
锁已紧闭,门已封上
Comme envolés les cerfs-volants
就像断线飞走的风筝,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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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 y a là la littérature
这里有文字的世界
Le manque d’élan
有缺失的勇气
L’inertie, le mouvement
有惯性,有渴望前行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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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fois on regarde les choses
有时我们看着眼前的事物
Telles qu’elles sont
只是它们本来的样子
En se demandant pourquoi
却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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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fois on les regarde
有时我们凝视它们
Telles qu’elles pourraient être
想象它们可能的模样
En se disant pourquoi pas
心里悄悄说:为什么不呢?
Alleluia, Alleluia, Alleluia
夜与晨的罅隙间,未散的石粉在光中漂浮,寂静像薄纱轻覆在每一块石面上。
墙上挂着几张褪色的画稿与草图。 挂钟滴答回应,偶尔有惊起的鸟鸣自远传来(音效后入)。
(艾利奥站在一尊新雕像前,神情专注。艾芙倚在一旁桌边,披着旧毛毯,脸色苍白,呼吸缓慢而平稳)
艾芙:(轻声)你今天的手……比昨天更用力。
艾芙:我能听见你的骨节在响。
艾利奥:(没转头)你也开始听见骨头说话了?
艾利奥:那是雕刻师的老毛病——久了,连痛觉也学会了和石头一样安静。
艾芙:石头从不痛,它只碎。
艾芙:你呢?你痛吗?
(艾利奥停下手中工具,低头思忖)
艾利奥:我以为我不再痛了。
艾利奥:你醒来之后,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爱一次不以失去为终点的东西。
艾利奥:但你越来越轻。
艾利奥:你的脚步像空气,你的影子开始淡……
艾利奥:我开始害怕。
艾利奥:是不是——
艾利奥:是不是连你也留不住。
(艾芙靠近他,手指擦过桌面,留下一道细痕)
艾芙:我也是这么想的。
艾芙:你越靠近我,我越觉得冷。
艾芙:你的温度太深,我的身体接不住。
(她试图撑起一个笑,却有些无力)
艾芙:有时候我怀疑,我不是真的存在。
艾芙:我可能只是你心里一块伤口硬结成的痂。
艾芙:你把我叫醒,不是为了陪你活,而是为了……
艾芙:亲手再失去一次。
艾利奥:(压低声音)别说了。
艾芙:(看着他)你不敢听吗?
艾芙:艺术家最擅长逃避,他们说“表现苦难”,
艾芙:其实只是“控制苦难”。
艾利奥:(抬头,声音嘶哑)你不是我的作品。
艾利奥:你是我唯一没能完成的祈祷。
(艾芙沉默,缓缓转身,望向窗外。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像是在穿越玻璃,注视着某个遥远、无形的地方)
艾芙:我开始失眠了。
艾芙:我梦见自己重新变成石头,一点点裂开,从脚到唇,从心到眼……
艾芙:没有血,没有疼,
艾芙:只是碎。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轻轻张合)
艾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唤我——
艾芙:我是不是会更安稳一点?
艾芙:像一件没完成的稿子,被时间温柔地掩埋,不必面对你现在的恐惧。
艾利奥:我宁愿恐惧,也不愿失去你。
艾芙:(看向他)那你能爱我吗?
艾芙:就像爱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她的影子,或者你痛苦的出口。
(艾利奥缓缓伸手,试图拥抱她。她却退后一步)
艾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艾芙:如果我真的是人——那我终有一日会老,会死,会腐烂。
艾芙:你真的……不再怕了吗?
(艾利奥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个被剥开的信徒)
(静默在时间里铺展。艾芙缓步靠近,将额头轻轻贴在他胸口)
艾芙:那就答应我……
艾芙:如果我走了,你不要再雕我。
艾芙:不要把我刻进石头,别用记忆养一具新躯壳。
艾芙:就记得我曾经在光里睁眼,看着你,
艾芙:说了——“我爱你”。
(艾利奥低头,眼神颤抖,像终于听见了某种审判)
艾利奥:(几不可闻)我答应。
(窗外微光初现,天将破晓)
Parfois on regarde les choses
有时我们看着眼前的事物
Telles qu’elles sont
只是它们本来的样子
En se demandant pourquoi
却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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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fois on les regarde
有时我们凝视它们
Telles qu’elles pourraient être
想象它们可能的模样
En se disant pourquoi pas
心里悄悄说:为什么不呢?
晨光无声穿透室内,落到的地方一片空白。雕像、石屑、桌椅、墙角——都似被世界遗忘。
远方钟声敲响六下,屋外树影微晃(音效后,等5秒入);时间轻轻掠过檐角,不着痕迹。
(艾利奥一个人坐在凳上,面前摆着一块未触碰的白石。周遭一切动静、杂音都凭空消失)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指尖在木框上摩擦)
艾利奥:(自语)她走得太安静了……
艾利奥:就像初雪落地,不惊鸟、不惊梦。
艾利奥:只留下一地的白,没人敢踩。
(他回头,看着空空的雕台)
艾利奥:昨天还坐在这里。
艾利奥:她说话时喜欢看着光,说光里有尘在跳舞。
艾利奥:她说她快忘了什么叫“身体”,
艾利奥:但还记得我眼睛里的颜色。
艾利奥:……真是残忍的记忆。总挑最无力的瞬间留存。
(他慢慢走到雕台旁,手覆在那块空白的大理石上)
艾利奥:我曾发誓不再雕她。
艾利奥:可现在,连不雕都成了对她的背叛。
艾利奥:我不知道如何纪念一个——
艾利奥:从未诞生、也未真正死去的人。
(他坐下,拿起工具,却迟迟不动)
(少顷,屋内另一端,一道微光中仿佛浮现出艾芙的身影——她不再完整,不再清晰,更像光影投下的残像) 艾芙混响,直到结束
艾芙:(声音轻微如风)你没有背叛我。
艾芙:你只是……太爱。
(艾利奥猛地抬头,眼中一闪)
艾利奥:艾芙……
(她的幻影缓缓走近,站在雕台另一侧)
艾芙:你不需要刻我。
艾芙:我已经在你身体里,在你梦的每一场风暴里。
艾芙:我是你最初的创伤,也成了最后的答案。
(艾利奥几乎要伸手,却又止住)
艾利奥:(低声)你痛吗……最后的时候?
艾芙:(摇头)不痛。
艾芙:因为你在。
艾芙:你说你会记得我——不是记得一块石头,
艾芙:而是记得有人在黎明前陪你一起怕。
(她的声音愈发远,似晨雾)
艾芙:你要继续活,不是为了做更伟大的作品。
艾芙:而是为了——
艾芙:再去爱一次,再去疼一次,
艾芙: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她望向光中)
艾芙:我就是为此存在。
艾芙:不是神,不是梦。
艾芙:我是你未说出口的“我也爱你”。
艾芙:——而你终于回应了我。
(她退入光中,身影消散)
(艾利奥坐着,久久无言。手中工具落地, 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站起身,缓步走向角落里的一张旧桌。指尖掠过桌面粗糙的木纹,他低下头, 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同入,开混)。最后一行,字迹微颤)
艾利奥:“我没有再雕你,
艾利奥:但你活在我无法言说的寂静之中。
艾利奥:——此为我毕生所写唯一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