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作品：

718313《清君侧》

清君侧 贰

行官

二七十四

感谢提供人声音效：

@钱庄洋老板@崇楼@安谬@夏建

感谢@安谬老师提供写作帮助

人物介绍：

顾京；字方黎。平阳知州。身陷囹圄，对地方官场无能为力。

张湛；字孝呈。内阁次辅。刚正不阿，奉天子旨意整顿吏治。

放下笔墨

内阁首辅赵庭：孝呈啊

张湛：（行礼）赵大人

内阁首辅赵庭：啊，免礼免礼

张湛：大人唤我来此，所谓何事啊？

内阁首辅赵庭：这次陛下差你去江南，彻查漕运司贪墨一案，可见陛下的决心

张湛：现如今，朝堂上下整顿吏治，裴烬已然伏法，所剩其党羽犹如当街硕鼠，实乃人心所向

内阁首辅赵庭：说的不错，这天下的风气，早该变一变了。不过这案子，牵扯甚广，不乏有裴烬的残党和地方世家大族从中作梗，你此去，万事小心呐

（张湛下平阳，找到知州顾京，二人故友相见）

脚步停

张湛：顾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顾京：久违了，钦差大人。

张湛：（顿了一下，笑了笑）顾兄的消息果真是灵通啊

顾京：深夜来访，不甚辛苦，茶已备好，先进屋落座吧

脚步

坐下，倒茶声入

张湛：我来此处的目的，想必顾兄已是知晓了

顾京：（叹息）我怎会不知呢。漕运亏空，奸佞伏诛。裴烬死后，这些人是噤若寒蝉，一个个都畏缩了起来。你升任次辅时我便知晓，咱们这位圣上，是要拿平阳开刀了。你会来此，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

张湛：我来此之前，内阁首辅赵大人也曾嘱咐过，漕运之事盘根错节，免不了有人从中作梗。况且，这裴烬也倒是死的轻巧，在牢里没能交代出什么同党，案子确实难办。不过圣上既然派我来此，也是下了不小的决心。你也应当有所耳闻，同我张湛一行来的，还有门外停着的那口棺材。若是真不能功成复命，我便躺着回京

顾京：孝呈兄，你我同窗多年，你的性子我清楚。一向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这平阳的水，可确实不浅啊

张湛：顾兄在此地为官多年，想必对漕运司内情了如指掌，若得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顾京：（气声笑）下官在此地多年之久，确实对平阳事事熟门熟路，若说一概不知，大人也不会信。（深呼吸）不过张大人，这次，恕下官不能与您同行了

张湛：（皱眉）你这是何意？

顾京：（拿出账目）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张湛：（翻开看了看）顾方黎，你倒是沉得住气啊。平阳的漕粮三年短缺四成，但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河道衙门在奏章里写的是连年丰收。难不成，这算盘珠子都会哄人了？

顾京：我在地方多年，与张大人的眼界，还真是大有参差，这有些事，早就学会睁只眼闭只眼了

张湛：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顾京：张大人以为一言半语就能管住天子脚下的这片王土吗？你一眼望去觉得四方皆宜，那是因为站的太高了，连那门槛都看不清

张湛：那你既已知晓，为何这些年要装聋作哑，不上报朝廷？

顾京：（笑了笑）三年前我初到任时，也曾像你这般血气方刚。但在这里待久了才知，地方官员能插手的，不过就是些明面上的事情罢了。要说不甘心，那当然也有过。张大人可知，漕丁的脚钱多少？运河水闸每启闭一次，又要给闸官塞多少润喉银？（嘲讽）您那奏折里写的漕弊，不过只是从通政司抄来的陈词滥调而已

张湛：（拍案）那你更应该有所作为！上月清江闸决堤，饿殍（piǎo）千里，多少双手伸向了赈灾粮，又有多少豪绅在低价并田，这桩桩件件你都不清楚吗？

顾京：我不清楚？漕运司每月截留三成漕粮，你以为只是几个蠹（dù）虫作祟吗？我告诉你，那些朱砂印都是掺了人血的！去年的押运官，因不愿同流合污，被沉在运河闸口，血水泡烂了十指才咽气。你再看看这些世家名讳，陇西王氏、清河崔氏...哪家没有三五个在朝为官的子弟？你要管，从何处起手？又要得罪多少朝中之人？

张湛：所以你就怕了？所以你就要包庇这些豺狼？作为父母官的你都不去管，那还有谁能为这些百姓做主！？当年在国子监，是你指着孔圣像发的誓，愿为青天扫浊尘！当了几年地方官，如今连这话也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顾京：我知道我变了，这天下两京一十三省都快烂透了，尤以江南漕运为甚！你若真想整顿天下之弊，我给你一条明路。（拿出账本）永昌侯府在通州私设榷（què）场，陇西李氏强占官仓新米，扬州盐商往宫里送了十二船冰敬，大大小小的都在这里，这账本你拿去便是

张湛：（翻看）...平阳漕运司贪墨案牵涉三品以上的官员竟有六人...（沉默了一下）此间事了，你与我一同面圣

顾京：（沉默）

张湛：（嘲笑）好，你不愿引火上身，那我便自己去查。这些世家总有几只巨蠹（dù）吧？

顾京：（笑了笑）不必这么麻烦，你若是需要一枚引雷之针，谁都不用去查。你面前，正有一位

张湛：（愣住）你也牵涉其中...？

顾京：次辅大人以为这江南官场容得下无瑕白璧？你好好想想，我在这泥垢里深陷数载，能有多干净？

张湛：（揪住他的衣领）顾方黎...！

顾京：这天下是非黑即白吗？清官只要不贪便是好官？哈哈哈哈，在这平阳地界，不先当恶人，连恶人的门都摸不着！

张湛：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是违逆国法，辜负圣恩！

顾京：国法？圣恩？（苦笑）圣恩到了州县还剩几两钱啊？张大人，您在朝堂之上，看到的只是奏章上的数字，听到的只是官员的汇报。你可曾亲眼见过百姓饿死街头？可曾听过百姓的哭声啊？

张湛：漕运司贪墨案牵涉甚广，若不彻查，天下大弊难除！而该做这些事的，正是你我这些官员！如今你却与他们这些蠹虫同流合污！

顾京：哈哈哈哈哈，去年黄河改道，平阳三万亩良田变泽国。您猜赈灾粮从哪来？王法不载饿殍哭啊张大人

张湛：你收了世家的钱...

顾京：何止收钱？我替他们压过人命官司，在刑部秋审册上勾过红。后来那些银子变成了粥棚，变成了河堤夯土，变成了你腰间玉带永远看不见的破草鞋！去年雪灾若等你口中的朝廷救济，平阳早成鬼域了！

张湛：（沉默，松开他的衣领）...我既来此，就定会为了百姓去讨一份公道

顾京：是，你我都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可终究不能齐步前行，正因道不同而行不同道，清流做不了的事，脏手来做；朝堂杀不了的人，阎王收走

张湛：那你也不能将法度视如敝履！这些法度，不正是为了百姓而立的吗？你怎么就偏偏选了这条路，乱法度则天下危啊！

顾京：守法度则苍生死！！我只是一界地方官，护不起全天下人的安危，只想不再有无辜百姓于我眼前丧命！我说了，你想维护朝廷的尊严与法度的公正，就把我推出去！也让天下人看看你张大人不是来寻花问柳的！

张湛：不然呢！？（气话）你指望我同情你？还是你的身段有多么伟岸啊？啊？想找死，我现在就能送你一程！

顾京：我若死在钦差剑下，江南的官场才会真正炸开

张湛：（看着他，沉默）

顾京：（叹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雷霆...需见血方显其威。别犹豫了，张大人

（次日早晨，顾京被软禁在府内，张湛再次登门）

转场

顾京：张大人办事神速，一大早就登门，是有什么要事？

张湛：那账本我已经看过了，我带了一人过来，与你谈谈

脚步停，跪地

主簿：小的...见过两位大人...

张湛：这人你可熟悉？

顾京：杨金水。此人乃是我衙内的主簿，自是熟悉

主簿：两位大人，唤我来此...所为何事啊？

张湛：你且看看，这账目所载，可否属实啊？

主簿：（看向顾京）啊...这

顾京：看我作甚，钦差大人问话，你如实招来便是，切勿有所隐瞒

主簿：...确，确是属实

张湛：你再好好看看，不得有半分差池

主簿：小的绝不敢欺瞒大人...

张湛：（哼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二人做了份假账来搪塞我？

主簿：（着急）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这本账目与那些世家的账目都能对的上，大人若不信，小的可一一详报

张湛：带下去

主簿：（被压下去）大人...饶命啊，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大人！

脚步离开

坐下

顾京：张大人，今日备下的小酿可是我存放了三年的竹叶青啊，要不要，来一杯啊

张湛：（皱眉）你还有心思喝酒？这杯中之物乃是百姓血酿，你叫我如何能喝得下！

顾京：（叹息）张大人如今日理万机，确实不适合饮酒，此等神仙日子，还是我来消受吧

张湛：...

02：18 掀桌声

张湛：（掀桌同入）我去你妈的！！

顾京：（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孝呈兄，你不喝便不喝，掀我桌子作甚？

张湛：你也配！这账本若是真的，上面的罪名，够你死八百回的了！还有心情在这儿饮酒作乐？

顾京：孝呈兄所言之事，我岂会不知？那账本是我交给你的，该做的我也都做了，现如今难得赋闲在家，还不能容我歇息片刻了？

张湛：是不是就算天塌下来了，你都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强调）那个要死的人是你

顾京：（笑一笑）江南的天早在裴烬死后就已经塌了，圣上派你来此，不就是补天的吗？我来这平阳地界，做了三年的父母官，哪一日过得不是战战兢兢？现如今，有所作为 无所作为，不都是大人一句话的事吗？

张湛：你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顾京：命？张大人若是在着急一些，我这条命还能留到现在？

张湛：（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那你便去死吧

（气氛安静一会儿）

04：17 脚步，蹲下

张湛：（捡起一块破碎的酒坛碎片，喝下了上面残留的酒）这竹叶青，是三年前我送你的那坛？

顾京：大人小心着点，那碎片锋利着呢，别被刮伤了嘴

张湛：不过是一坛酒，何故要放这么些年

顾京：这不是，等着与你一同畅饮吗？

张湛：（哼笑）白混了这么多年了，整个平阳都找不出一位能与你一同饮酒的人？

顾京：若不是见你脱下了那身醒目的官服，我便会把这坛酒，一直埋着。因为，送我酒的，不是朝廷钦差张大人，而是在国子监与我逗趣儿的张孝呈，我自然，是要与你喝这杯酒的

张湛：临行酒吗？（气声笑）

05：50 脚步离开

闪回

（以下回忆，混响）

顾京：这酒还真不错啊，能品个两味，不，三味

张湛：巧了，我也能品出三味

顾京：哪三味？

张湛：（深呼吸）两分琼楼，三分傲骨，还有五分烟雨朦胧。你呢？

顾京：甘草，烟火，还有那余晖时杨柳河道边的清风

张湛：我看啊，你是读书读久了，想出去找乐子了吧？

顾京：（笑）书都没看完，哪有时间去找什么乐子？

张湛：方黎，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啊？

音乐起，两声鼓音

张湛：（os）蒙圣恩，臣领钦差御使之职，奉敕（chì）彻查江南漕运贪墨案。于平阳知州处 得一账册，其上所载数额之大，所系人员之多，使臣惶恐。现已查明，当地世家勾结地方官吏，侵吞漕粮无数，私扣河道赈银，其行径猖獗无度，人神共愤。今已将曹、刘、李三家，共六十七人打入平阳牢狱。经臣审问，其中尤以曹广、李德孝、李清湖等十二人为甚，臣依我朝律法，定于秋后处斩。另外，账册所系五品官员二十三人，四品官员十七人，三品以上官员六人，还请皇上圣断

转场

顾京：我是没想到，最后这顿断头饭，竟是钦差大人亲自送来的

张湛：（气声笑）就别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了。你没想到？哪有什么是你没想到的？天下为局，我不也是你这局内的一颗棋子吗？

顾京：大人言重了，下官...（自嘲）啊，顾某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啊

倒酒声完入

（慢慢递进）

张湛：来这平阳，拢共见你三面。第一面，是故友相见，第二面，即是问罪

顾京：这第三面，我终是成了你的阶下囚

张湛：为什么，要选我来当这把剑？

顾京：因为只有你这把天子剑够快啊

张湛：（饮酒）死罪难免，不过，你在平阳设立粥棚，筑堤安民之举，我亦会向圣上禀明详情

顾京：哈哈哈哈，若我膝下有儿有女，此时定会跪谢张大人。不过你不是不知，在这世上，我顾某孑然一身，那些所谓的功绩，有何用呢？这与我犯下的罪责相比，一文不值（饮酒）

张湛：（慢）方黎，平阳一案，多亏有你交予我的账册，才能如此顺利。虽说只有短短几日，我亦是心力交瘁，难以想象，你在这龙潭虎穴之中竟苦苦挣扎三年之久。不过，功即是功，过即是过，自有皇上圣断。然而你那句“守法度则苍生死”我现在才明白些。（饮酒）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说句肺腑之言，让你来这平阳任职行官，苦了你了

顾京：（慢）初到任时，是吃过不少苦头，也见过那人心叵测，像是这整个平阳城都想让我滚蛋！但我顾方黎偏要往里稍一稍，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路啊这么难走。哈哈哈哈哈，体会到了体会到了，（一字一句）寸步难行，如履薄冰，哈哈哈哈哈...

张湛：（跟着笑了起来）

顾京：这天底下的官场，厌了，也倦了，倒是你来，我还轻松些。脱下了这身官服，算是给平阳城的百姓有个交代了，也给我自己有个交代了

张湛：世人都说，这官服是百姓血染，但谁又不想图个干净呢...（叹息）不说了，不说了，喝酒（饮酒）

顾京：干干净净的来，在这世间留下一片狼藉，还妄想着什么...干干净净的走。人心不足，都是痴儿

张湛：（举起酒杯）方黎兄，所志已达，不负归途

顾京：我哪里来的什么归途啊，为官数十载，负了圣恩，负了黎民，负了你我二人在夫子像前许诺的誓言。此生之过，单单一个痴字，是个痴官，是个痴人。直到你来平阳，才换得我灵台清明，如今就是血溅当场又岂能洗净这身罪孽？（举起酒杯）只愿我顾方黎，来生逍遥一世；愿，永生永世，不再为官（一饮而尽）

张湛：（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看了他一会儿，一口饮下）

（以下回忆混响）

张湛：方黎，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啊？

顾京：嗯...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就觉得，怀有才学，将来定有用处

张湛：我是说，为了什么

顾京：为了什么？

张湛：有人读书，是为了将来能金榜题名，给家族争光，还有些人是为了入朝为官，造福百姓

顾京：我没有家人，更别提什么家族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若读书能让我在这世间留下什么，那我，便留下一笔青史吧

张湛：为自己？

顾京：为百姓

张湛：（笑）你这是想好今后的志向了？

顾京：（起誓）我顾京顾方黎，今日向孔圣人起誓，他日若为官，定为青天扫浊尘！

（让音乐多飘一会儿）

脚步停

狱卒：大人..大人！

张湛：（撇了他一眼，继续写字）何事慌张？

狱卒：这份信件...

张湛：（看着信，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过信件声

张湛：（没有打开，强装镇定）人...没了？

狱卒：...是。血溅砖墙，发现时，人已经...

打开信件

张湛：为何是张白纸...

狱卒：...他曾托我转告大人

张湛：...说什么了？

顾京：（os）京城，不回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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