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清河的冰面冻得发黑,像一块蒙着灰的墓碑,死死压着河底的暗流。
咔嚓,咔嚓。
河面上,一个黑影正背对着岸边,佝偻着身体挥舞冰.
一下,又一下。
凿子与冰面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极了临死前的心跳。
次日一早,七点半。闹铃准时响起《小星星》的旋律。
洪亮条件反射般伸手按停,没摸到闹钟,先摸到了相框----照片里,他穿着检察官制服,抱着穿蓬蓬裙的女儿洪豆,妻子江敏从身后环住他们,三人的笑容甚至有些晃眼。
他猛地起身,按停闹钟。
"洪豆,起床了”他轻轻捏了捏女儿露在被子外的小脚丫,被窝里拱起的小山包蠕动两下,传出闷闷的童声:“不。”
洪亮无声地笑了。他踮着脚从衣柜取出衣服,蹑步走出卧室。
洪亮把米放到锅里,很快就飘出米香,煎蛋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他拿着铲子熟练地翻了个儿。
洗手间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洪豆抱着兔子玩偶,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上。洪亮关了火,带着洪豆去刷牙。
“公主准备作战!”他单膝跪地,把印着小草莓的踩脚登摆正。洪豆趴在他背上,看他挤牙膏刷完牙,洪豆又提出了新要求,“今天要编爱莎公主的辫子。”洪豆咬着发圈含糊不清地说。
洪亮转身把她抱上凳子,手指在她发间灵活穿梭构造复杂的五股辫渐渐成型。
洪豆自己已经把要穿的衣服拽了出来,洪亮叼着牙刷打量女儿:“这条裙子配…”
“不要袜子!”洪豆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抗议。
最终父女俩各退一步----洪豆穿上毛线裙,搭配上了她最爱的爱莎公主袜子。
洪亮把早餐端上桌,洪豆一脸乖巧地坐在餐桌边等饭, 江旭东走到餐桌前,五十余年的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独特的从容,银灰色的鬓角与深邃的眼角纹路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增添了几分威严与儒雅。
他坐在主座上。洪亮见岳父坐下,才跟着坐下。
江旭东安排道:“小洪,一会儿我送豆豆去幼儿园,你直接去机场吧。”
洪亮插科打诨:“谢谢旭东同志。”
洪豆不愿意让爸爸走,晃荡着腿问道:“爸爸,你去北京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要上班呀,等她下个月放假了就回来。”
洪亮把鸡蛋切成小块放在洪豆面前的盘子里,他对待女儿总有无尽的耐心。
洪豆拄着下巴出神:“我已经开始想你们了。”
江旭东把勺子递到女儿手里:“等你爸爸妈妈在北京安顿好,你就去北京啦,到时候每天跟爸爸妈妈在一块儿。”
洪豆歪着头想了想:“姥爷,到时候我就该想你啦”
洪豆的话把洪亮和江旭东都逗笑了。
江旭东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哎呦我的小乖乖,姥爷没白疼你。”他喝了一口粥,跟女婿闲聊道:“你听说了没有?昨天东平市检察院闹笑话了。”
洪亮点头:“我知道。”
江旭东人虽然老了,消息却依日灵通:“就是他们办的那个扫黑大案,昨天开庭第一天就出乱子了,有个被告当庭喊冤要翻案。”
洪亮昨天焦头烂额,倒是没关注这件事:“是吗!”
“东平检察院现在的代理检察长李人骏,是你大学同学吧?”
洪亮点头:“对,同学、同宿舍。”
江旭东有点同情:“这事影响很大,当庭喊冤啊。”
“哟,那对李人骏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真是人到中年,各有各的糟心。
江旭东摇头:“不好说。所以我一直跟你说,检察官不好干。”
洪亮最近感触颇深,情真意切地回答道:“是。”
江旭东看了一眼女婿:“我让你改行这事儿,希望将来你不会怪我。”
洪亮连忙说道:“怎么会呢爸,我觉得您的建议是对的,检察官不好干,我趁着年富力强换个赛道还能再冲,晚了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江旭东对女婿的态度感到满意:“吃完赶紧出门吧,早点到机场踏实。”
洪亮看了一眼时间:“不着急,我得等个电话。”
这时,妻子江敏的电话打了进来。
洪亮冲洪豆眨眨眼:“大领导正吃早饭呢吧?”
电话那头传来杯碟轻碰的声响:“嗯。”
洪亮立刻继续汇报:“跟您汇报一下,老领导和小领导也刚吃完,都照顾好了。另外小领导的出生证、户口本获奖证书所有照片都带齐了,一张不落。海州特产也都带好了,大领导请放心。”
江敏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还有一个就是,”洪亮看了看表,“五分钟以后我准时出发,时间从容,保证不误机。”他模仿着秘书汇报的语气,“大领导这没有别的指示了吧?”
江敏满意地吃着早餐,又嗯了一声,“好嘞,北京见。”
挂断电话后,洪亮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我走了,爸。”
江旭东看着报纸头也没抬,与他的女儿如出一辙地嗯了一声。洪亮亲了一下洪豆。洪豆把最后一块鸡蛋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得像只小松鼠。她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地模仿父亲:“洪亮同志再见。”可是没人知道,就在洪亮一家度过平静清晨的同时,罪恶正在黑暗里滋生。
永清河的河道上,河水早已结冰。
天还没亮,月光惨淡地涂抹在凝固的河面上。
一个黑影双手戴着手套,紧握着一把十字镐,用力劈到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碎冰飞溅,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冷光。
黑影一下一下,卯足了劲儿去凿。月光只能隐约照到他的背部轮廓,面部始终隐没在夜色中。
只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凝结又消散。
晨雾中的永清河像一幅水墨画。几个大学生在网上搜“冷门打卡地”,搜到了这边,一大早来拍照。
永清河的河道上有一段因河道高低落差形成的瀑布,市旅游局在瀑布下修了一条廊道,名叫“洗心廊”,供游人进入瀑布后方参观游览。廊道一侧是墙壁,另一侧就是磅礴而下的瀑布。冬天,上游冰面下的水流到这里飞流而下,在冷空气中瞬间结成了冰,形成冰瀑,别有一番意境。
他们走进洗心廊,三三两两地合影,看着壮观的冰瀑不禁发出惊叹。
三个女生让一个男生给她们拍合影,男生举起手机,取景框里,女生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暗黑的人影。男生诧异地放大画面,赫然看到冰冻的瀑布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
双眼圆睁着,无神的灰白眼眸透过屏幕看着男生。
男生被吓得跌坐在地,指着三个女生身后,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生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尖叫起来。
接到报警,开发区公安分局的刑侦大队长姜红军带队赶到。
派出所民警一直陪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大学生,眼巴巴地等着刑警来做笔录。
民警把姜红军等人带到发现尸体的现场,姜红军等人看到瀑布中被冻住形成站姿的尸体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红军立刻安排工作:“超,你带警犬组去把河两岸两公里范围全部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或者痕迹。杨婧,你去给报警的那几个学生做笔录,详细询问一下发现尸体的经过。小金,你负责确定尸源,先把身份弄清楚。”
法医带领的现场勘察小组现场拍照记录、凿冰取尸,女警杨婧看着乔振兴的尸体,呆愣在原地。
姜红军注意到了:“发什么愣?你认识这人啊?”
杨婧迟疑了一下:“....不认识。”
她回过神,转身朝着岸上跑去,几组人马迅速分工分队开展工作。岸边的树林里、草地上,分局刑警队的队员们和警犬组一道,对周边进行勘查,警犬嗅着每一处草地。刑警们将冻住尸体的整个冰块切下来,准备装车运走。由于尸体被冻在冰里,法医只能观察尸体外观形态并做记录。
河岸边,发现尸体的几个大学生被叫到一处,姜红军详细询问当时的情况,旁边杨婧做着记录
几个学生仍是惊魂未定,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他们七点多来这个网红打卡地拍照,一发现就报警了,根本没注意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
说话间,市公安局后勤保障科科长秦锋来了,姜红军让杨婧继续问,自己则迎上秦锋,把他带到乔振兴尸体旁。秦锋一看到乔振兴的尸体就站不住了。
“哥?哥!哥...”
他和表哥的关系十分亲近,眼泪奔涌而出,姜红军连忙拉住他。
长青河是永清河的上游河段,负责搜索的警员一路从永清河向上游追溯来到这里,河道中央河两岸公安干警分成三组,仔细地搜索着,什么都没发现。
警员小金在水库岸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情况。几名警员和警犬组迅速围过来,姜红军也跑过来。
草丛中,一个公文包平放着,上面放着一副眼镜。
警员开始拍照取证。
姜红军戴上手套,打开公文包,里面有眼镜盒、车钥匙、笔记本、笔、一张海东省东平市检察院的工作证,上面有乔振兴的名字和照片,显示这就是乔振兴的包。姜红军叫人拿来证物袋,把公文包、衣物和鞋子分别小心地装进证物袋里。
姜红军把车钥匙从包里拿出来放进塑料袋里,交给身旁的一个警员:“你叫俩人去附近找找他的车。”
车钥匙被装进塑料证物袋,两个警员拿着车钥匙走了。
姜红军问道:“手机呢?”
"周围都找遍了,没有。”
"继续找!"
对讲机传来呼叫:“姜队,姜队,冰面上有东西,你们过来一下。”
距岸边发现衣物的地方大约两百多米远的冰面上,有一个新近被凿开的冰窟窿。旁边扔着一把十字镐。警员小杜和水库管理员站在冰窟窿旁。
姜红军和警员们来到冰窟窿前查看,警员小杜汇报道:“姜队,湖面上离岸比较近的地方我们都看了,发现这儿有个冰窟窿,还有一把十字镐,这窟窿应该就是用这个凿的。”
冰窟窿显然被凿开过,此刻已经重新结上了一层冰,但因为新冻上的冰层较薄,所以颜色较浅较透明,
姜红军用手敲敲新冻结的冰层:“凿开过,又冻上了。”他抬头问水库管理员,”这是不是最近凿开之后又新冻上的?”
"没错,这是昨天凿开,昨夜里刚又冻上的。”
姜红军又确认了一下:“你确定吗?”
水库管理员十分笃定:“确定,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怕担责任,拼命解释起来,“这儿老有人来冰钓,也有偷着下网的,我们天天巡査就是查这个的,我们这儿不让冰钓,水太深了,太危险,你架不住有的人他就是不怕死,偷着来,怎么管也管不住....”
姜红军安排道:“小杜,你把十字镐收集起来,小心点,镐把上肯定有指纹,拿回去提取出来跟死者的指纹做比对。”接着又问水库管理员,“你说经常有人来冰钓,那你们昨天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水库管理员回忆了一下:“没有,我们水库每天早晚两班巡逻,早班晚班都没看见人,昨天晚上天黑前正好是我带队巡逻的,那时候湖面上肯定没人。”
“那这冰窟窿是怎么回事?”
水库管理员解释道:“......这......咱们水库这么大是不是!..”
姜红军管水库管理员要了巡逻的排班表,正在这时,有警员在停车场这边发现了乔振兴的车乔振兴的车孤零零地停在停车场里,技术人员已经打开车门,正在提取指纹、给车辆拍照,姜红军从水库冰面上来,走到车边转圈观察起来。
”已经初步检查过了,车辆完好,没有破损,车里也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可疑迹象。只有副驾驶座位下发现一个白酒瓶。”
姜红军让警员把酒瓶收集起来,再找找看有没有手机。
一个警员戴着手套把酒瓶装进证物袋,另一个警员打开车里所有的储物空间、后备箱、座椅下面、座椅缝隙全部检查了一遍。
就是没发现手机。
乔振兴的遗体被安放在停尸房里。
水,一滴一滴地跌落到地板上,包裹着乔振兴的冰在慢慢消融。尸体被放在停尸床上,通体盖着一块白布,白布被水浸变得沉重,压在乔振兴身上。
秦锋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乔振兴的尸体。法医助理站在一旁,等着家属来认尸。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死者的妻子周梅出现在法医室门口,旁边是杨婧,两人身后是死者的女儿乔怡然和另一个女警员。
秦锋看周梅的眼神不对,怕她太激动,赶紧上前一步拦住,“嫂子等一下”
周梅眼睛盯着乔振兴,推了秦锋一把。
秦锋不方便跟她拉扯,看了一眼杨婧,杨婧会意,忙拉住周梅。秦锋在一旁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
杨婧也劝道:“冷静,请冷静....”
周梅不说话,力气极大地推开了秦锋和杨婧,径直走到停尸床前,秦锋和杨婧一左一右扶住她。
周梅看着白布盖着的尸体,感觉到了恍惚和难以置信。
法医助理揭开了白布,露出乔振兴的脸,他灰白的双眼圆睁,瞪着天花板。
周梅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秦锋和杨婧赶忙一左一右扶住她,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秦锋和杨婧把她架了起来。
门口站着的乔怡然看妈妈的状态,便知道父亲真的走了,哭喊着要往里冲,身边的女警员拉住她。周梅瞬间泪流满面,但还是不出声,探着身子要去抓乔振兴,仿佛只要抓住丈夫,丈夫就能坐起来安慰她。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她想不通。
秦锋和杨婧急忙拉她。她的手没能抓到丈夫,只能死死地抠住了停尸床的边框。她的力量极大,秦锋和杨婧两个人合力才让她松了手,
秦锋劝道:“嫂子,你别这样你冷静一下”
杨婧架起周梅往外走:“出去吧,到走廊上去,不能再在这儿了。”
周梅拼命回头看乔振兴,却只看到法医助理轻轻地把白布盖了上去。
秦杨二人把周梅扶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乔怡然扑过来抱住妈妈,母女俩抱头痛哭。秦锋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杨婧掏出一包纸巾递给秦锋:“你克制一点,快劝劝你嫂子,她一直没说话,有点不对劲!”
秦锋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坐到了周梅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嫂子,你千万得想开啊!”
杨婧则坐到乔怡然身边,轻声安抚着小姑娘。
这个上午格外忙碌,李人骏一直都在接电话。
先是在路上,洪亮这个老同学打电话询问昨天的混乱。李人骏忍不住吐槽:“这个消息省院昨天就知道了,你咋回事,准备要脱衣服了,就对这工作这么不上心吗!”
洪亮一副看热闹的嘴脸:“我确实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我也是今天早上听省人大的某位同志说了才知道的,我这不关心你一下吗!咋样了,啥情况啊,热闹吗?"
"这么大一案子,前后花了我两年半时间,一共二十多个被告,就一个当庭喊冤的,你觉得有多大事啊?”
洪亮自己无事一身轻,丝毫不管朋友死活,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李代理检察长是嫌人少了啊,嘿嘿。我这要去北京了,忙里偷闲还不忘关心你一下,希望你呢,也能够领点我的情,好吧。”
李人骏被他感染得也松弛了几分:“反正呢我觉得我还扛得住,不过话要说回来,万一哪天我真扛不住了,飞到北京投奔你,准备接待我吧。”
“那你不把我给连累了吗。行了,不开玩笑了,我叮嘱你一句,案子无小事,认真对待啊。”
李人骏知道洪亮要走了,远程告别道:“行吧,你一路平安啊,代问江敏好。”
他刚进办公室,许言午也打来电话。“你,现在有空吗?….你来我这儿一趟。”
李人骏揉了揉太阳穴:“大早上的什么事儿啊?”
许言午却不愿多言:“你过来咱们当面说。”
李人骏看了眼表,十分不理解:“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说还非得去你那儿?”
“你赶紧过来吧,我等你。”
许言午不由分说挂了电话,李人骏觉得很奇怪,与此同时,市公安办公室里,许言午眉头紧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办公电脑上乔振兴尸体发现现场的照片,他放大照片,看得很仔细。
孙飞找了过来,他是公安局开发区分局局长。
许言午关掉照片,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孙飞摇头:“从早上接到报警到现在,同志们一直在现场勘察,已经把尸体周边两公里范围都搜了一遍,暂时没发现可疑的痕迹,也没发现跟死者有关的物品,我让姜红军他们扩大搜索范围仔细摸排。"
许言午眉头皱得更紧了:“人手够不够?"
“够了。"
"够?!"
孙飞点头,他已经把分局业务口所有人都派出去了。许言午勒令他尽快完成外围勘察,形成报告交给市局刑侦支队。
孙飞听完,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局,这案子能不能给我们分局办?"
许言午屈指敲了敲桌子:“想啥呢?懂规矩吗,这是命案,而且死的是个检察官,属于重大案件,当然是刑侦支队的活儿。”
孙飞凑近了一步,讨好地争取道:“许局,给个机会。"
许言午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机会?你觉得这是个机会?“
孙飞连忙改口:"我用词不当。我是想给弟兄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这种刑事大案一年也碰不上一回…"
许言午直接拒绝:“不行!想立功你也不能抢案子啊。"
孙飞不甘心,继续争取道:“案发地在我这儿,现场勘察我们已经做了,许局,请你相信我们的能力,我们一定能把这个案子办好!"
“万海案已经给你们了,还嫌立的功不够吗?"
孙飞讪笑,但不肯让步。
这时许言午电话响了起来,是兰景茗打来的.
许言午立刻接听:“兰书记…是,正想向您汇报呢,身份已经确定了,应该是市检察院的乔振兴。"
“家属去认尸了吗?"
许言午汇报道:“家属已经到了。我也请李检过来了,打算当面跟他说。确认完我向您汇报。”
“我跟你说个事儿,孙飞特别想要这个案子。"
许言午一愣,下意识看了孙飞一眼,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为这事儿找兰景茗,兰景茗在电话里建议道:“他呀一直想立功,不违反原则的话就给他吧。"
“明白,兰书记。"
兰景茗挂了电话,许言午笑了。
“哟,孙局面子挺大啊,兰书记都替你跟我要案子了。"
孙飞隐隐有些自得:“嗨,那些年给领导们鞍前马后的,领导们也…“
"行了。”许言午一句废话都不想听。
他琢磨起利弊来,孙飞就看着他,也不催促。
片刻后许言午才缓缓开口:“随时向我汇报侦查进展,力量不够就说,我给你支援。"
孙飞大喜:“许局,您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少来这套,把案子给我办明白就行了。”
孙飞拍着胸脯:"是!"
这时有人敲门,来的是李人骏,一进门看孙飞也在,点点头算打了招呼。
李人骏扬了扬手机:“什么事儿呀非得让我跑一趟?"
许言午示意李人骏坐下,李人骏狐疑地落座.
"沉住气啊,别上头,冷静.."
李人骏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哎呀有事儿说事儿。"
“那个..…你们那儿的乔振兴….死了。"
李人骏愣住了,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要说话,干头万绪挤成一团,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许言午见他十分理智,满意地点点头:"李检,你节哀。现在说别的也没用,但是我有个建议,现在还不清楚乔振兴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在侦查结果出来之前,没定性之前,咱们都先别表态,包括对家属。只是建议啊,供你参考。"
李人骏点点头,他明白许言午的意思.
停尸房里,杨婧和另一个女警一起询问周梅,秦锋陪着。周梅不哭了,但是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似乎是听不见杨婧的问题。
周梅忽然搂住了乔怡然,母女俩头挨着头。
杨婧看着这一幕,想起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自己和母亲也是这个状态,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问题也问不下去低头哭起来。
秦锋轻轻地拍了拍她。
这时,周彪来了.
周梅看到哥哥,终于爆发出一声哭喊:“哥!"
周彪快步来到妹妹身边,兄妹俩抱在一起哭.
李人骏也来了,他走到停尸房门口停下来,顿了顿才推门进去。
法医助理揭开白布给他看。李人骏看着冰冷的乔振兴,眼眶湿润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心里跟老同事告别,而后从停尸房走了出来。
看着悲痛欲绝的周梅,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上前拍了拍周梅的背。
秦锋看着李人骏,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另一边,洪亮顺利抵京。
江敏在学校门口和教务主任焦急地等待着。
洪亮的网约车终于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敏埋怨道:“怎么那么慢。"
洪亮被首都的交通惊得咋舌:“这首都也太堵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飞过来吧。"
江敏给二人做了介绍,洪亮一边寒暄着一边匆忙地从后备箱里取着行李和各种礼品。韩主任催促道:“走吧,校长等着呢"
三人匆忙地进校门,洪亮大包小包地拎着。
韩主任目不斜视:“不是说了吗,别带礼,这是学校,不好看。"
洪亮有点尴尬地解释道:“特产,特产,全是特产,不算礼品,不算礼品…”
江敏数落道:"你也是,咋不装个袋子呢?”
洪亮连连道歉:“疏忽了,疏忽了…"
三人在走廊里走着,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韩主任准备给他们介绍学校。
江敏连忙说道:“不用介绍,我弟弟都跟我说了,咱们小学是北京市的重点小学,孩子们都特别优秀。洪亮, 你把洪豆这些年得的奖,都带着呢吧。"
"带着,带着呢!”洪亮一拎手里的大背包,".....这里全是,有书法的,舞蹈的,还有作文比赛的...关键是孩子唱歌唱的好,但没比赛..."
韩主任翻看着洪豆的各种奖状:“听得出,您二位对孩子培养还是很全面的。"
得到韩主任的肯定,江敏和洪亮都很高兴。“我闺女在美术方面也很有天赋,老师总夸她,我带了她的画。但要说,她还是爱唱歌,像百灵鸟。”洪亮说着就准备拿洪豆的画给韩主任看。
韩主任制止道:“可以了可以了,孩子舅舅跟我介绍过孩子的情况了。江总特意关照过的,我们这儿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录取。”
江敏大喜过望:“真的!那可太好了。"
韩主任问到了关键:“你们在我们学区内有房子吗?我们学校只能招学区里的孩子,这一点是死规定"
江敏一愣:“啊?我们肯定买不起这儿的房呀。"
"在我们学区里租房也是可以的。"
“租房..” 江敏有点犹豫。
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长室门口,韩主任开始敲门。洪亮的手机同时响了,是李人骏打来的。韩主任、江敏走进校长室,洪亮略显尴尬地拿起手机:“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电话接通,李人骏却没有说话,“说话呀,啥事!”
李人骏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洪亮,老乔死了。"
“啊?”
洪亮根本没当真,只以为老同学在开玩笑,催促道:“有病啊,我这忙正事呢,快快快快快,快点快点。"
李人骏声音沉重:“没跟你开玩笑,老乔死了,死了。"
洪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啥病啊?”
李人骏叹气:“不是病,淹死的,淹死的。"
“啥时候,哪啊?"
今天早上几个大学生在永清河看见的,看见冻在冰里头。
"这个点上永清河干嘛?"
李人骏只是通知下消息,见他一直问,问的还都是自己不知道的事,也着急了:“我哪知道!我哪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他去那儿干嘛!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吧,先这样吧。"李人骏挂断电话。
洪亮放下手机,怔怔地愣着,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突然,江敏拉开校长室的门。
“洪亮,干啥呢?"
洪亮这才反过劲来,慌乱地应着,匆匆忙忙拎着包走进了校长室。
夫妻二人从校长室出来,就去租房子。
洪亮脑子里混沌一片,勉强应付着。他怔怔地看着桌面上那些户型图。李人骏那句“乔振兴死了”仍萦绕在耳边。
洪亮想起就在昨天,他还跟乔振兴通过电话,电话那头好像信号不好,断了。再次拨打电话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江敏见洪亮在神游,拍了他一下:“你看了没有啊,你觉得哪套房合适?"
洪亮看也不看:“都行,你定。"
江敏翻了翻房屋资料:“咱们租个两居就够了吧,要不先租一居?等你正式上班以后再换两居?这儿房租可真贵呀。"
洪亮应承着,拿出手机给乔振兴打电话,电话无法接通。再打,还是无法接通。
洪亮魂不守舍地打电话,江敏仔细地在向中介咨询房子的详细情况:朝向、楼层、软装…房子贵得离谱,江敏说道:“洪亮,这儿的两居一个月房租得一万。"
"要不咱租个一居吧,以后再换大点的,一居差不多八干..."
然而,洪亮此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给乔振兴发微信上,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击着,根本没注意江敏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机械地回答:“行。”
洪亮紧紧盯着微信页面,希望这只是老同学合起伙来的恶劣玩笑,希望还有奇迹出现,可屏幕上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江敏腾地站起身,对洪亮说道:“你出来。"
中介尴尬地看着两人出去。
一走出门,江敏就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洪亮,在学校的时候是谁的电话?自从接完电话你就魂不守舍的。"
洪亮深吸一口气:“敏,老乔死了。"
江敏一愣:“什么?老乔...乔振兴?"
洪亮心情沉重地点头:“乔振兴,死了。”
江敏目瞪口呆:“怎么死的?出什么事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在永清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不清楚。”
江敏忙忙叨叨了半天,这才有时间看一眼洪亮。只见他眼角泛红,满面的疲态。她一把抱住了丈夫:“要不你去吧,回去看看。”
洪亮犹豫不决:“这边这么多事儿呢。”
“房子我可以自己看,我能行。”江敏心疼地看着丈夫。
洪亮想了想说”现在是给咱俩和洪豆在北京张罗一个家,等把房子定了我再回去。老乔那儿.….我回去也没用”
二人重归于好,中介带着他们继续看房。
洪亮走到楼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妻子先上楼看,自己则拨通了李人骏的电话询问进展.
李人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公安那边刚给我来电话,在永清河上游发现了一个冰窟窿,旁边发现了老乔的包和车。”
洪亮推测:“那就是说他从那掉进去后冲下来了?”
李人骏太不确定:“大概这么个情况,公安还在查,再等等看吧。”就在这时,关文博敲门走了进来,他是市检察院办公室主任。
李人骏让洪亮等一下,捂住话筒问关文博,“怎么了?"
“省院让您尽快去一趟,应该是昨天张文菁的事儿.…”
李人骏点点头,等关文博走了继续跟洪亮聊天。
洪亮突然想起来:“周梅怎么样?”
“哭得昏天黑地的,唉!"
洪亮有些担心:“那你今天有时间去趟家里吧,看下周梅还有然然。"
“行行,我先去趟省检察院,回来我就去看周梅。"
检察院?洪亮一愣:“我们单位啊?老乔这事儿到我们单位啦?"
“不是一码事,再有老乔的消息我再给你打电话,先这样啊,挂了。”
“好,行,知道了。”
洪亮挂了电话,在小区绿化带里的休闲长椅上坐下来,脑海里都是乔振兴。
他们是同一批检察官,一起在国旗下宣誓。
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宪法和法律,忠于履行法律监督职责,恪守检察职业道德,维护公平正义,维护法制统一..…
不仅是人生道路上,在生活里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他见证了乔振兴和周梅的爱情、乔怡然的出生、成长。
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与此同时,李人也沉浸在悲痛和震惊中。
兰景茗问道:“省院这么快就叫你去汇报,可见对这个案子有多重视。你想好怎么汇报了吗?"
“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乔振兴的事儿.….我,真的,小姨,我静不下来。"
兰景茗生气了:“静不下来?现在是案子的关键时刻,是你李人骏的关键时刻,遇到点事就乱了阵脚,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人骏烦躁起来:“省院无非就是想了解张文菁的情况吧,我就如实汇报,张文菁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她抵赖、狡辩、耍手段是没用的,最后该怎么判还怎么判!”
看李人骏状态实在是不好,兰景茗觉得不能再给他压力了,她给李人骏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我建议你,不要把这种态度带到省院去。对于张文菁的问题,该认的错要认,而且态度一定要诚恳。你想想,开庭第一天就审不下去了,紧接着又出了乔振兴的事,省院会怎么看你东平市检察院?这次汇报很重要,你定要调整好状态。"
李人骏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小姨提醒。"
兰景茗感慨道:“乔振兴可惜了,但是人已经走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家属安顿好,注意同事们的情绪,稳住团队的士气,尤其是这个时候,你懂吧?"
李人骏点头。
检察院一部办公室里,万海案的卷宗堆积如山。谢鸿飞和关文博手忙脚乱地整理要带去省检察院的资料。
文件太多,关文博忍不住问道:“不可能这些都带吧?"
“就带张文菁相关的。”谢鸿飞边说边从一摞摞卷宗里抽出张文菁的部分,原本码好的一摞卷宗歪倒,洒一落。
谢鸿飞和关文博连忙蹲下整理,越急越出错。谢鸿飞懊恼地把卷宗往桌上一扔。
“这个张文菁惹多少事儿啊!"
洪亮和江敏回到江敏在北京的宿舍。是个一居室,装修风格现代简约,家具不多但品质不错。零碎的日用品不少,但摆放有序、整洁,看上去和江敏的气质相符。
江敏把身体往客厅沙发上一瘫,揉着自己的小腿。
“累死了,脚都走疼了。"
洪亮跟在江敏身后,精神恍惚,心里还想着乔振兴的事儿,整个人魂不守舍。他看到江敏随意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下意识地走过去,动作迟缓地将外套整理了一下,然后挂在了衣架上。整理完外套,他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累了,泡个脚吧?"
“不泡。"
然而,洪亮仿佛没听到江敏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哦,我给你倒水你泡泡脚。"说完,他便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卫生间走去。
江敏有些无奈地叫住他:“哎,我说了不泡。"
洪亮慢半拍地停住:“哦..饿不饿?"
江敏坐直了身体,揉了揉太阳穴:“还不饿,待会儿叫外卖吧…"
此时的洪亮,脑子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机械地点了点头,说道:“哦,那我做饭去。"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江敏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洪亮进厨房、开冰箱,胡乱地拿出几样包在塑料袋里的蔬菜,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就冲,蔬菜还在塑料袋里洪亮浑然不觉,回身打开冰箱冷冻找肉、拿鸡蛋....
江敏还在客厅跟他说着话,他也没听见。
“亮,我在琢磨豆豆要上的这学校,学费看着不算高,但是别的费用可不少,寄宿费、餐饮费、校车校服、冬令营、夏令营、周末体验营,还有出国旅游,一年下来得好几万,你说怎么这么贵呢.….我大概算了一下,豆豆的学杂费再加上房租,咱俩现在这积蓄可就有点紧了。跟你商量哈,我打算钱要是不够的话先找我爸拿,老领导就这么一个外孙女,支持一下也不算事儿,以后等你正式入职了,咱再还给我爸,你说呢?"
洪亮没回答,他在掉眼泪。
江敏没听到洪亮回应自己,走到厨房门口,只见水龙头没关,冰箱门敞着,洪亮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厨柜前,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动。
江敏知道他在为乔振兴难过,她关掉水龙头,走到洪亮身边:"我知道,老乔出事了,你心里过不去。"洪亮没说话。
"要不,你趁着这几天假期回东平一趟吧。"
"………人已经走了,我现在回去也见不着面.."
江敏心疼地摸摸洪亮的肩膀,洪亮看着善解人意的妻子,十分感动:“突然觉得这人啊......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江敏也陷入伤感。
洪亮知道自己该承担起家庭责任:"不回去了,这几天咱踏踏实实把洪豆的事儿办好,其他再说吧",江敏抱住了洪亮:“也行,过段时间等我回去的时候,咱俩再一块儿去看看周梅和然然。"
洪亮收拾好心情:"好...现在觉得你爸的决定是对的,我辞职来北京,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安安稳稳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江敏将头靠在了洪亮的肩膀上。
警方在对乔振兴周围人际关系进行摸排。
问询室里,周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坐着等姜红军。
他叫周彪,乔振兴是她的妹夫。
周彪畏缩地问道:“警官,我妹夫…怎么死的?"
姜红军说道:“还在查,查清楚以后我们会告诉家属的。"
周彪惶恐地点头。
姜红军继续问道:“跟你了解点情况。你妹夫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跟谁有矛盾?"
周彪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旋即摇头:“没有没有,我妹夫那么好的人。"
“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我….我挺长时间没见过我妹夫了,我不知道。”周彪犹豫了一下.
姜红军立刻指出漏洞:“不对吧,通话记录显示你前天跟乔振兴联系过。"
周彪呆住了,然后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哦,对,对,前天我跟我妹夫见了一面。"
"为什么见面?”
“就是路过,顺便看看他。"
姜红军盯着周彪,明显不相信,周彪结结巴巴又补充了一句:“我找他说......那个...说然然以后出国留学的事儿。"
“乔怡然才上初中,离出国留学的年纪还远。”
周彪立刻找补道:“我….我是听我妹提过一嘴,但是考虑到家里钱不够,就不打算让孩子出去了。我告诉我妹夫,学费我出。"
姜红军看着周彪,周彪坐立不安。
省院会议室内,正在进行临时汇报会。
张放、两位副检察长、孙向群、郑雅萍和其他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坐在长桌的一边,李人骏、谢鸿飞等东平市院的人坐在另一边。
张放主持会议:“万海案庭审出了问题,我们很关注。一件全省上下都很关注的案子,开庭第一天就出了被告人当庭喊冤这种事,说说吧,对这个事件你们怎么看?"
李人骏清了清嗓子:“各位领导,首先我要检讨,万海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案是省市两级都关注的要案,开庭第一天就出现被告人干扰审判的事情,我有责任。对于张文菁这样精通法律的专业人士,我们准备不充分,功课不扎实,给案件办理带来了极大损失。后续回去我们会重新梳理张文菁涉案的所有证据材料,确保对她的起诉和量刑不再出现问题。"
另一位副检察长问道:“庭审视频我们都看了,张文菁喊的是万海不是黑社会,为什么?"
李人骏看向谢鸿飞,谢鸿飞急忙接话:“张文菁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都是胡乱攀咬,没有事实根据。我们经过审查发现,张文菁在万氏集团任职期间,曾多次为该集团的违法犯罪行为提供帮助,甚至涉嫌参与多起诈骗、敲诈勒索等相关案件。她一开始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辩称自己是万氏集团的法务,为万氏集团提供的都是法律中性工作,她也不清楚这家公司是不是犯了罪。可实际上,张文菁从2013年担任万氏集团的法务总监开始,到去年被查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服务的公司呢?她是利用自己学到的法律知识协助犯罪团伙规避法律制裁,却自称这是法律中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