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精选史铁生、季姜林、丰子恺、老舍等文学大家40余篇散文代表作,涵盖人生、独处、自由、孤独等多个主题,充满了对生活的深刻理解和独特感悟。
我们如何面对自己不完美的命运,如何在俗世中获得心灵的平静?作家们用自己细腻的笔触和深刻的思考告诉我们,不完满才是人生的真实写照,而真正的自由与美好,往往隐藏在平凡生活的角落里。
书中既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也有面对困难时的坚韧与乐观,更有对人生意义的不懈探索。不仅是对过往岁月的深情回忆,更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
1
也许是快近天明了吧!我第一次醒来。街车稀疏地从远处响起,一直到那声音雷鸣一般的震撼着这房子,直到那声音又远地消灭下去,我都听到的。但感到生疏和广大,我就像睡在马路上一样,孤独并且无所凭据。
睡在我旁边的是我所不认识的人,那鼾声对于我简直是厌恶和隔膜。我对她并不存着一点感激,也像憎恶我所憎恶的人一样憎恶她。虽然在深夜里她给我一个住处,虽然从马路上把我招引到她的家里。
那夜寒风逼着我非常严厉,眼泪差不多和哭着一般流下,用手套抹着,揩着,在我敲打姨母家的门的时候,手套几乎是结了冰,在门扇上起着小小的粘结。我一面敲打一面叫着:
“姨母!姨母……”她家的人完全睡下了,狗在院子里面叫了几声。
2
我只好背转来走去。脚在下面感到有针在刺着似的痛楚。我是怎样的去羡慕那些临街的我所经过的楼房,对着每个窗子我起着愤恨。那里面一定是温暖和快乐,并且那里面一定设置着很好的眠床。一想到眠床,我就想到了我家乡那边的马房,挂在马房里面不也很安逸吗!甚至于我想到了狗睡觉的地方,那一定有茅草。坐在茅草上面可以使我的脚温暖。
积雪在脚下面呼叫:“吱……吱……吱……”我的眼毛感到了纠绞,积雪随着风在我的腿部扫打。当我经过那些平日认为可怜的下等妓馆的门前时,我觉得她们也比我幸福。
我快走,慌张地走,我忘记了我背脊怎样的弓起,肩头怎样的耸高。
“小姐!坐车吧!”经过繁华一点的街道,洋车夫们向我说着。
都记不得了,那等在路旁的马车的车夫们也许和我开着玩笑。
“喂……喂……冻得活像个他妈的……小鸡样……”
但我只看见马的蹄子在石路上面跺打。
3
我走上了我熟人的扶梯,我摸索,我寻找电灯,往往一件事情越接近着终点越容易着急和不能忍耐。升到最高级了,几乎从顶上滑了下来。
感到自己的力量完全用尽了!再多走半里路也好像是不可能,并且这种寒冷我再不能忍耐,并且脚冻得麻木了,需要休息下来,无论如何它需要一点暖气,无论如何不应该再让它去接触着霜雪。
去按电铃,电铃不响了,但是门扇欠了一个缝,用手一触时,它自己开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大概人们都睡了。我停在内间的玻璃门外,我招呼那熟人的名字,终没有回答!我还看到墙上那张没有框子的画片。分明房里在开着电灯。再招呼了几声,仍是什么也没有……
“喔……”门扇用铁丝绞了起来,街灯就闪耀在窗子的外面。我踏着过道里搬了家余留下来的碎纸的声音,同时在空屋里我听到了自己苍白的叹息。
“浆汁还热吗?”在一排长街转角的地方,那里还张着卖浆汁的白色的布棚。我坐在小凳上,在集合着铜板……
4
等我第一次醒来时,只感到我的呼吸里面充满着鱼的气味。
“街上吃东西,那是不行的。您吃吃这鱼看吧,这是黄花鱼,用油炸的……”她的颜面和干了的海藻一样打着波皱。
“小金铃子,你个小死鬼,你给我滚出来……快……”我跟着她的声音才发现墙角蹲着个孩子。
“喝浆汁,要喝热的,我也是爱喝浆汁……哼!不然,你就遇不到我了,那是老主顾,我差不多每夜要喝—偏偏金铃子昨晚上不在家,不然的话,每晚都是金铃子去买浆汁。”
“小死金铃子,你失了魂啦!还等我孝敬你吗?还不自己来装饭!”
那孩子好像猫一样来到桌子旁边。
“还见过吗?这丫头十三岁啦,你看这头发吧!活像个多毛兽!”她在那孩子的头上用筷子打了一下,于是又举起她的酒杯来。她的两只袖口都一起往外脱着棉花。
晚饭她也是喝酒,一直喝到坐着就要睡去了的样子。
5
我整天没有吃东西,昏沉沉和软弱,我的知觉似乎一半存在着,一半失掉了。在夜里,我听到了女孩的尖叫。
“怎么,你叫什么?”我问。
“不,妈呀!”她惶惑地哭着。
从打开着的房门,老妇人捧着雪球回来了。
“不,妈呀!”她赤着身子站到角落里去。
她把雪块完全打在孩子的身上。
“睡吧!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她一面说着,孩子的腿部就流着水的条纹。
我究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我要走的时候,她向我说:“你有衣裳吗?留给我一件……”
“你说的是什么衣裳?”
“我要去进当铺,我实在没有好当的了!”于是她翻着炕上的旧毯片和流着棉花的被子:“金铃子这丫头还不中用……也无怪她,年纪还不到哩!五毛钱谁肯要她呢?要长样没有长样,要人才没有人才!花钱看样子吗?
6
前些个年头可行,比方我年轻的时候,我常跟着我的姨姐到班子里去逛逛,一逛就能落几个……多多少少总能落几个……现在不行了!正经的班子不许你进,土窑子是什么油水也没有,老庄哪懂得看样子,花钱让他看样子,他就干了吗?就是凤凰也不行啊!落毛鸡就是不花钱谁又想看呢?”她突然用手指在那孩子的头上点了一下。“摆设,总得像个摆设的样子,看这穿戴……呸呸!”她的嘴和眼睛一致地歪动了一下。“再过两年我就好了。管她长得猫样狗样,可是她到底是中用了!”
她的颜面和一片干了的海蜇一样。我明白一点她所说的“中用”或“不中用”。
“套鞋可以吧?”我打量了我全身的衣裳,一件棉外衣,一件夹袍,一件单衫,一件短绒衣和绒裤,一双皮鞋,一双单袜。
“不用进当铺,把它卖掉,三块钱买的,五角钱总可以卖出。”我弯下腰在地上寻找套鞋。
“哪里去了呢?”我开始划着一根火柴,屋子里黑暗下来,好像“夜”又要来临了。
“老鼠会把它拖走的吗?不会的吧?”我好像在反复着我的声音,可是她,一点也不来帮助我,无所感觉的一样。
7
我去扒着土炕,扒着碎毡片,碎棉花。但套鞋是不见了。
女孩坐在角落里面咳嗽着,那老妇人简直是喑哑了。
“我拿了你的鞋!你以为?那是金铃子干的事……”借着她抽烟时划着火柴的光亮,我看到她打着皱纹的鼻子的两旁挂下两条发亮的东西。
“昨天她把那套鞋就偷着卖了!她交给我钱的时候我才知道。半夜里我为什么打她?就是为着这桩事。我告诉她偷,是到外面去偷。看见过吗?回家来偷。我说我要用雪把她活埋……不中用的,男人不能看上她的,看那小毛辫子!活像个猪尾巴!”
她回转身去扯着孩子的头发,好像在扯着什么没有知觉的东西似的。
“老的老,小的小……你看我这年纪,不用说是不中用的啦!”
两天没有见到太阳,在这屋里,我觉得狭窄和阴暗,好像和老鼠住在一起了。假如走出去,外面又是“夜”。但一点也不怕惧,走出去了!
我把单衫从身上褪了下来。我说:“去当,去卖,都是不值钱的。”
这次我是用夏季里穿的通孔的鞋子去接触着雪地。
8
沉默是一种处世哲学,用得好时,又是一种艺术。
谁都知道口是用来吃饭的,有人却说是用来接吻的。我说满没有错儿;但是若统计起来,口的最多的(也许不是最大的)用处,还应该是说话,我相信。按照时下流行的议论,说话大约也算是一种“宣传”,自我的宣传。所以说话彻头彻尾是为自己的事。若有人一口咬定是为别人,凭了种种神圣的名字;我却也愿意让步,请许我这样说:说话有时的确只是间接地为自己,而直接的算是为别人!
自己以外有别人,所以要说话;别人也有别人的自己,所以又要少说话或不说话。于是乎我们要懂得沉默。你若念过鲁迅先生的《祝福》,一定会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一般人见生人时,大抵会沉默的,但也有不少例外。常在火车轮船里,看见有些人迫不及待似的到处向人问讯,攀谈,无论那是搭客或茶房,我只有羡慕这些人的健康;因为在中国这样旅行中,竟会不感觉一点儿疲倦!见生人的沉默,大约由于原始的恐惧,但是似乎也还有别的。假如这个生人的名字,你全然不熟悉,你所能做的工作,自然只是有意或无意地防御—像防御一个敌人。
9
沉默便是最安全的防御战略。你不一定要他知道你,更不想让他发现你的可笑的地方—一个人总有些可笑的地方不是?你只让他尽量说他所要说的,若他是个爱说的人。末了你恭恭敬敬和他分别。假如这个生人,你愿意和他做朋友,你也还是得沉默。但是得留心听他的话,选出几处,加以简短的,相当的赞词;至少也得表示相当的同意。这就是知己的开场,或说起码的知己也可。假如这个人是你所敬仰的或未必敬仰的“大人物”,你记住,更不可不沉默!大人物的言语,乃至脸色眼光,都有异样的地方;你最好远远地坐着,让那些勇敢的同伴上前线去。自然,我说的只是你偶然地遇着或随众访问大人物的时候。若你愿意专诚拜谒,你得另想办法;在我,那却是一件可怕的事。你看看大人物与非大人物或大人物与大人物间谈话的情形,准可以满足,而不用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说话是一件费神的事,能少说或不说以及应少说或不说的时候,沉默实在是长寿之一道。至于自我宣传,诚哉重要—谁能不承认这是重要呢?但对于生人,这是白费的;他不会领略你宣传的旨趣,只暗笑你的宣传热;他会忘记得干干净净,在和你一鞠躬或一握手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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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和生人不同,就在他们能听也肯听你的说话—宣传。这不用说是交换的,但是就是交换的也好。他们在不同的程度下了解你,谅解你;他们对于你有了相当的趣味和礼貌。你的话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就趣味地听着;你的话严重或悲哀,他们因为礼貌的缘故,也能暂时跟着你严重或悲哀。在后一种情形里,满足的是你;他们所真感到的怕倒是矜持的气氛。他们知道“应该”怎样做;这其实是一种牺牲,“应该”也“值得”感谢的。但是即使在知己的朋友面前,你的话也还不应该说得太多;同样的故事,情感,和警句,隽语,也不宜重复地说。《祝福》就是一个好榜样。你应该相当的节制自己,不可妄想你的话占领朋友们整个的心—你自己的心,也不会让别人完全占领呀。你更应该知道怎样藏匿你自己。只有不可知,不可得的,才有人去追求;你若将所有的尽给了别人,你对于别人,对于世界,将没有丝毫意义,正和医学生实习解剖时用过的尸体一样。那时是不可思议的孤独,你将不能支持自己,而倾仆到无底的黑暗里去。一个情人常喜欢说:“我愿意将所有的都献给你!”谁真知道他或她所有的是些什么呢?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只是表示自己的慷慨,至多也只是表示一种理想;以后跟着说的,更只是“口头禅”而已。所以朋友间,甚至恋人间,沉默还是不可少的。你的话应该像黑夜的星星,不应该像除夕的爆竹—谁稀罕那彻宵的爆竹呢?而沉默有时更有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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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在下午,在黄昏,在深夜,在大而静的屋子里,短时的沉默,也许远胜于连续不断的倦怠了的谈话。有人称这种境界为“无言之美”,你瞧,多漂亮的名字!至于所谓“拈花微笑”,那更了不起了!
可是沉默也有不行的时候。人多时你容易沉默下去,一主一客时,就不准行。你的过分沉默,也许把你的生客惹恼了,赶跑了!倘使你愿意赶他,当然很好;倘使你不愿意呢,你就得不时地让他喝茶,抽烟,看画片,读报,听话匣子,偶然也和他谈谈天气,时局—只是复述报纸的记载,加上几个不能解决的疑问,总以引他说话为度。于是你点点头,哼哼鼻子,时而叹叹气,听着。他说完了,你再给起个头,照样地听着。但是我的朋友遇见过一个生客,他是一位准大人物,因某种礼貌关系去看我的朋友。他坐下时,将两手笼起,搁在桌上。说了几句话,就止住了,两眼炯炯地直看着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窘极,好容易陆陆续续地找出一句半句话来敷衍。这自然也是沉默的一种用法,是上司对属僚保持威严用的。用在一般交际里,未免太露骨了;而在上述的情形中,不为主人留一些余地,更属无礼。大人物以及准大人物之可怕,正在此等处。至于应付的方法,其实倒也有,那还是沉默;只消照样笼了手,和他对看起来,他大约也就无可奈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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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天睡眠八小时,便占去一天的三分之一,一生之中三分之一的时间于“一枕黑甜”之中度过,睡不能不算是人生一件大事。可是人在筋骨疲劳之后,眼皮一垂,枕中自有乾坤,其事乃如食色一般的自然,好像是不需措意。
豪杰之士有“闻午夜荒鸡起舞”者,说起来令人神往;但是五代时之陈希夷,居然隐于睡,据说“小则亘月,大则几年,方一觉”,没有人疑其为有睡病,而且传为美谈。这样的大量睡眠,非常人之所能。我们的传统的看法,大抵是不鼓励人多睡觉。昼寝的人早已被孔老夫子斥为不可造就,使得我们居住在亚热带的人午后小憩(西班牙人所谓“Siesta”)时内心不免惭愧。后汉时有一位边孝先,也是为了睡觉受他的弟子们的嘲笑,“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佛说在家戒法,特别指出“贪睡眠乐”为“精进波罗密”之一障。大概倒头便睡,等着太阳晒屁股,其事甚易,而掀起被衾,跳出软暖,至少在肉体上做“顶天立地”状,其事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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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睡眠还是需要适量。我看倒是睡眠不足为害较大。“睡眠是自然的第二道菜”,亦即最丰盛的主菜之谓。多少身心的疲惫都在一阵“装死”之中涤除净尽。车祸的发生时常因为驾车的人在打瞌睡。衙门机构一些人员之一张铁青的脸,傲气凌人,也往往是由于睡眠不足,头昏脑涨,一肚皮的怨气无处发泄,如何能在脸上绽出人类所特有的笑容?至于在高位者,他们的睡眠更为重要,一夜失眠,不知要造成多少纰漏。
睡眠是自然的安排,而我们往往不能享受。以“天知地知我知子知”闻名的杨震,我想他睡觉没有困难,至少不会失眠,因为他光明磊落。心有恐惧,心有挂碍,心有忮求,倒下去只好辗转反侧,人尚未死而已先不能瞑目。《庄子》所谓“至人无梦”,《楞严经》所谓“梦想消灭,寤寐恒一”,都是说心里本来平安,睡时也自然踏实。劳苦分子,生活简单,日入而息,日出而作,不容易失眠。听说有许多治疗失眠的偏方,或教人计算数目字,或教人想象中描绘人体轮廓,其用意无非是要人收敛他的颠倒妄想,忘怀一切,但不知有多少实效。愈失眠愈焦急,愈焦急愈失眠,恶性循环,只好瞪着大眼睛,不觉东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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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不能无床。古人席地而坐卧,我由“榻榻米”体验之,觉得不是滋味。后来北方的土炕、砖炕,即较胜一筹。近代之床,实为一大进步。床宜大,不宜小。今之所谓双人床,阔不过四五尺,仅足供单人翻覆,还说什么“被底鸳鸯”?
莎士比亚《第十二夜》提到一张大床,英国Ware地方某旅舍有大床,七尺六寸高,十尺九寸阔,雕刻甚工,可睡十二人云。尺寸足够大了,但是睡上一打,其去沙丁鱼也几希,并不令人羡慕。讲到规模,还是要推我们上国的衣冠文物。我家在北平即藏有一旧床,杭州制,竹篾为绷,宽九尺余,深六尺余,床架高八尺,三面隔扇,下面左右床柜,俨然一间小屋,最可人处是床里横放架板一条,图书,盖碗,桌灯,四干四鲜,均可陈列其上,助我枕上之功。洋人的弹簧床,睡上去如落在棉花堆里,冬日犹可,夏日燠不可当。而且洋人的那种铺被的方法,将身体放在两层被单之间,把毯子裹在床垫之上,一翻身肩膀透风,一伸腿脚趾戳被,并不舒服。佛家的八戒,其中之一是“不坐高广大床”,和我的理想正好相反,我至今还想念我老家里的那张高广大床。
15 杀青段
睡觉的姿态人各不同,亦无长久保持“睡如弓”的姿态之可能与必要。王右军那样的东床坦腹,不失为潇洒。即使佝偻着,如死蚯蚓,匍匐着,如癞蛤蟆,也不干谁的事。北方有些地方的人士,无论严寒酷暑,入睡时必脱得一丝不挂,在被窝之内实行天体运劲,亦无伤风化。唯有鼾声雷鸣,最使不得。宋张端义《贵耳集》载一条奇闻:“刘垂范往见羽士寇朝,其徒告以睡。刘坐寝外闻鼻鼾之声,雄美可听,曰:‘寇先生睡有乐,乃华胥调。’”所谓“华胥调”见陈希夷故事,据《仙佛奇踪》:“陈抟居华山,有一客过访,适值其睡。旁有一异人,听其息声,以墨笔记之。客怪而问之,其人曰:‘此先生华胥调混沌谱也。’”华胥氏之国不曾游过,华胥调当然亦无从欣赏,若以鼾声而论,我所能辨识出来的谱调顶多是近于“爵士新声”,其中可能真有“雄美可听”者。不过睡还是以不奏乐为宜。
睡也可以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在这个世界活得不耐烦而又不肯自行退休的人,大可以掉头而去,高枕而眠,或竟曲肱而枕,眼前一黑,看不惯的事和看不入眼的人都可以暂时撇在一边,像鸵鸟一般,眼不见为净。明陈继儒《珍珠船》记载着:“徐光溥为相,喜论事,大为李旻等所嫉。光溥后不言,每聚议,但假寐而已,时号‘睡相’。”一个做到首相地位的人,开会不说话,一味假寐,真是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比危行言逊还要更进一步。这种功夫现代似乎尚未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