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恐故事集】76 第六十六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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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 0男0女 字数: 10742
作者:辛夷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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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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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悬恐故事集76

惟诚

01

四周静悄悄的,我和胡宗仁也是惊魂未定,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付韵妮打个电话。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可怕,我本来还在犹豫是该直接找寻要害我命的那个瘦男人,还是顺藤摸瓜地一步步自己查,现在看来我的小心脏也经不住这样吓几回了,别整的事情没查清楚,我倒先化为青烟驾鹤西去,我该怎么面对我家彩姐,今后江湖上传言起来,岂不是让那些小妹妹们少了个暗恋的对象吗?可是因为白天才和付韵妮说了绝交的话,这时候打给她,算是我先示弱了。还是因为觉得她跟她老爹确实不太一样,于是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她接了电话以后很久没说话,估计也是被我气到了,这倒无所谓,于是我先开口,我问她,付韵妮,要是你真不是跟你家老爹一党的,你就告诉我,那个要我命的瘦子,他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一会告诉我,姓魏。

我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接着我顾不了现在已经是深夜,给司徒师父打了电话,他接电话以后我省去了那些狗屎的问候,直接告诉他:

“司徒师父,你还记得07年统景楚楚那个事情吗?”

02

“当然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那次你吃了这么大的亏。”司徒师父这么回答我。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他不是被送回给他们师门了吗?我现在又被他给缠住了。”2007年的时候,因为那个名叫楚楚的女孩死于非命,后来我跟司徒师父查倒是那个跟楚楚妈妈二婚的魏先生做下的恶事。

魏先生是茅山俗家弟子,当初因为想要在春节阴阳交替间用薛大姐两个孩子来给自己添寿续命,制造了一桩古怪命案,害死了两个孩子中叫楚楚的那个小女孩。原本我和司徒师父搞定那家伙都费了不少劲,谁知道时隔两年,同样是魏家人,同样是为了给他续命,不过区别在于这次的目的是报复,而且目标成了我自己。

我在电话里告诉司徒师父,这次恐怕你也不容易逃脱了,所以你还是自己多加小心吧,咱们俩有事多相互通气一下。司徒显然对这次突发的情况感到很意外,他肯定也没想到为什么两年前的案子这个时候却突然浮出水面,还跟自己扯上了关系,于是他对我说,明天你到我家里来一趟,我们好好把这件事说一下。然后他叮嘱我千万小心,接着挂了电话。

03

如果说我和胡宗仁在一天门那个老人家里,动了天玑位的土,导致那个女鬼如今死死咬住了我,还跟了我这么长的距离,那么也就是说,此刻我如果回家去,说不定还会把这玩意带回去。彩姐虽然是个豪气的女人,但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害怕鬼的,所以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总是带着她一起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恐怖片,好让她因为惊恐的关系而藏进我的怀抱里。很卑鄙,我知道,但是有几个男人没干过跟我同样的事呢?所以我想说,尽管害怕鬼,但是这个女人还是选择了顶住压力跟我在一起,我自然也不能再把她害怕的东西带回家。组织好语言,我给彩姐打了电话。我告诉她目前我这里跟着个不好的东西,所以我暂时不能回家,得在外面呆几天,等我把事情全部处理干净,我就立刻回去。

尽管她嘴巴上说好,可我还是听出了她的担心。我狠着心说了拜拜挂了电话。决心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事,然后回家去。谁知道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如果说这个红衣厉鬼的出现是正式把我和付强这群人的矛盾抬到了阳光底下,那么因为帮助一天门那个老人而无意动了天玑位的土,这一切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04

当晚我和胡宗仁把车开到北滨路上的一家修车厂,好说歹说加钱才让师父连夜给我重新换好了玻璃,完事已经是接近早上4点,我和胡宗仁不敢一起睡觉,于是一人睡一会,轮流着休息。好在那一晚我们修好车以后就把车开到了黄花园大桥下的下河道边上,用沾了水的石头在车的周围摆好阵,我甚至在地上画了个巨大的符,然后把车停在上面,所幸的是,那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天我还没醒来的时候,司徒师父打来电话,问我现在在哪里,还让我立刻就过去。看样子昨晚我跟他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也非常警觉,他比我更加不能等,要我过去当面说。于是我们赶到了司徒师父的家里。我先跟司徒师父介绍了胡宗仁,并且告诉他,胡宗仁是瑶山邢崖子老前辈的徒弟,对于老一辈的师父们,司徒大多数还是知道的,至少有所耳闻,但是司徒的大名胡宗仁是知道的。所以当他见到司徒师父的时候,一副小女生见到偶像般的激动。

05

我坐下把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完整无遗地跟司徒师父说了,包括昨天夏老先生告诉我的那个付强打算操持的“七星大阵”。司徒本是道人,手段刚劲生猛,但是也只能对付那些显现于形,且非除不可的鬼,对于我身上目前跟着的两个玩意,他是没有办法的。那个女阴人,是因为有我的血,如果不拿回那段染血的桌布,谁也帮我除不掉。至于一天门的那个红衣女鬼,司徒也不敢乱来,因为目前至少那个红衣女鬼还只是缠住我和胡宗仁,暂时和司徒没有关系,我们也得留下一个生手来以防有什么变故。司徒说,那次他把魏先生交给他们师门的人以后,他也与那个前辈偶有联系,所以得知现在那个谋害人命的魏先生,已经受到了门派的家规惩罚,永世无法再害人,放回民间也不过是个废人,顶多能靠点劳力维持生活。原本这样的凶手是应当受到法律的惩治的,不过当初司徒也考虑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报告给警方,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相信,即便是相信了,也没有办法还给薛家人一个公道。并不是觉得门派私刑更为妥帖,而是我们这个行当,实在是不应该就这么曝光在太阳的暴晒下,来接受世人质疑猜忌的眼光。大多数人刚刚得知我们这一行的存在的时候,往往都带着七分怀疑两分尝试一分相信的心理,有事的时候觉得我们都是救命稻草,没事的时候就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

06

司徒告诉我,本来以为那个姓魏的已经没有办法祸害别人了,没想到他依旧不死心,竟然找到你头上来了,自己没办法动手,就让有钱的弟弟帮忙找些行业败类来对付你。实在是太可恶了。司徒还说,道家七星阵,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道家的先辈们给研究了出来,因为在道法里,认为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分别对应了世间的人或事,而天空中最容易区分的除了月亮以外,就是北极星和北斗七星。北极星念力太强,自来被道家人奉为“北极玄天上帝大天尊”,简称北极天尊,是至高无上的星宿。北斗七星在道家看来,是用来守护天地万物和北极天尊的星宿,所以当七星阵施展开来,很多原本超出理智的不可能的事情,在他们看来统统都成了可能,由星位变换两极,两极成四相,四相化八卦,八卦则知天下。后来七星阵的广泛应用,发展到了道家武学上,相传7个道行深浅差不多的道士分站七星位,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牢不可破。是以古有诸葛亮七星阵破曹,七星灯续命一说。

司徒还告诉我们,既然现在得知了刹无道借助七星位来制造祸端,你们现在只找到一个天玑位,在天空中,七星的角度变化是根据季节来的,所以只知道其中的一个点是完全没用的,因为它可以把七星分布于任何一个角度,如果要查到剩余的六个星位各自所占的位置在哪里,起码还得知道一个星位才行。

07

于是我苦恼了,我得知天玑位的事情,都还是夏老先生告诉我的,甚至还是付强主动让我去找的,虽然他没有跟我明说那就是他所谓七星大阵的天玑位。重庆城那么大,七星的组合角度又千变万化,我该怎么去找剩下的6个?按照司徒师父的意思,跟着我和胡宗仁的那个红衣女鬼,必须得要找出剩余的六个地方的玄妙后,我们才能摆脱或是打散,而且我们是否需要确认那个女鬼生前的身份?

这一切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望向胡宗仁,毕竟道家的东西他比我知道得多。他也是一脸不知道的样子。司徒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带你们去找个人吧。我问他找谁,他说,惟诚法师。

法师,想必定是佛家人。不过我虽然认识不少佛家人,对于一般的高僧大德,我却不敢高攀。于是我问司徒师父,惟诚法师是谁,他告诉我,是他的一位故人,但是彼此已经有接近30年没有来往了,不过自己还是时刻关注着这位大法师的动向。但我问他为什么认识却不来往的时候,他却摇摇头,面色严肃,不肯多说。

我心想谁都有些小秘密,既然不愿提,那我也就不问了。于是我问司徒,这位高僧是谁。司徒告诉我,是涂山寺的一个修佛60多年的高僧,现任(2009年)涂山寺住持方丈惟贤法师的师弟。

08

涂山寺,作为一个生活在这个城市接近30年的人来说,我还真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关于它的传闻一直都在听说着,却从来没有一次机会甚至是时间,刻意上山去拜访。作为一个年代久远到无法考证,仅仅知道是在西汉年间修建的寺庙,重庆本土最老资格的佛家寺院,它的名声却远远不及华岩、慈云、罗汉等寺,甚至连磁器口的宝轮寺都比不上。它就这么默默的矗立在涂山的山巅上,千百年来,过着无尽低调的佛门岁月。司徒师父告诉我,涂山寺的前身原本是禹王祠,本是古人们为了纪念大禹治水的功绩而修建的,起初只是大家烧香参拜的地方,并非一开始就是佛堂,后来在禹王祠后面修建了一座寺庙叫做尊武寺,到了唐朝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光头和尚,远赴印度学习佛法取得真经,回朝以后,印度佛家学说被当政者融合了本土宗教道教,于是形成了如今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这个和尚,后来成了《西游记》里的主角。盛唐时期,文人白居易曾经游历此地,于是留下了一首《涂山寺独游》,这也侧面证明至少在那个时候起,尊武寺和禹王祠已经合并为“涂山寺”。司徒还告诉我,涂山寺的僧侣们不但拜释迦牟尼,也同样拜尊武祖师,同时也把大禹和涂氏一起敬拜,这在国内寺院里,道佛融合,十分罕见。司徒曾在年轻的时候,在涂山寺修行过一段时间,估计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认识了惟诚法师,至于俩人为什么断了联系和来往,不知道是因为有过矛盾过节或是别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09

我听司徒说完,那意思是我们得去一趟涂山寺,因为司徒跟我解释的是,既然我们找到天玑位的地方就在一天门,而一天门就位于涂山的半山腰,涂山寺也是个灵气之地,所以山上的高僧理应知晓其中的一些情况。司徒也不敢确定,但是这毕竟是我们目前能够有所进展唯一的办法了。

司徒说,这样吧,我给你做个假身,共点三香一盘,算下来应当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不会被阴人跟着,我们抓紧时间,在三个小时内赶回来吧。我问他,什么叫做假身?他说就是他们道家秘术里,常常用一个人的头发或是肢体部位,嵌入新扎的稻草人身体里,念咒施法让其一边诵经一边代替我一点时间,三香一盘指的是三炷香同时点,这差不多能有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一盘指的是道观寺庙里那种一圈一圈的,好像蚊香一样的长香,这种香的目的在于让假身原地打转,不至于越走越远最终迷失方向,原地打转也是为了让它“循环周天”,我估计着这道理大概跟藏传佛教里的转经筒差不多的道理,把经文刻在筒上,转一圈就等于默念了一次经文,以此来保佑自己和家庭。于是我就开始和他面对面打坐,让他替我化一个假身,我也正好乘此机会把好几天没剪的指甲给剪掉。

10

点上香,司徒算着大概还剩余三个时辰,于是我们不敢有所拖延,赶紧上路。我不知道路,所以我们坐的是司徒的车,而他的车可谓保护得严严实实,百鬼不侵。从司徒家到涂山寺车程约莫半小时,照此计算,回来也得半个小时,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那么我们在涂山寺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裕,一路上司徒师父都很少说话,脸色里带着焦虑,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是把他给拉下水了,我虽然心里抱歉,但也暗暗庆幸,因为司徒是个难得的好帮手,有他在身边帮忙,我也放心了很多。

初见惟诚法师的时候,我非常吃惊。眼前这个头上顶着香疤,没有一根胡须,却白眉过眼的老和尚,看上去也不过60多岁的样子,但实际上司徒告诉我,惟诚法师已经快要80高龄。司徒的年龄跟法师差了不少,想来当初他修行的时候,法师也不过就当他是个毛头小伙子。却没想到当年青涩模样的司徒,如今却在西南玄学界早已叱咤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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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诚法师得见故人,原本应当欢呼雀跃一番,但是却出奇的冷静。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高僧,早已做到了处变不惊心如止水,我和胡宗仁都没有说话,害怕说错了什么,于是全程由司徒师父代言。惟诚法师静静地听着司徒师父把一切讲完,就叫徒弟拿来一张地图,用手指指着一天门,然后沉吟片刻后,把手指缓缓按在地图上,指向一天门的左侧长江边,呢喃着吐出一句话:

“龙门浩,天权。”接着他把手指缓缓移向西北面,“正卦所指为北极,该当是千佛寺。”然后惟诚法师笑了笑说,“但是这是造孽,所以应当是反卦,也不该是我佛所在,所以应当在东南面。”他又把手移到了一天门的东南方向,然后叹了口气说,“若没猜错,此事不加阻止,这里将会有大事发生。”

我和司徒听后都皱起眉头,虽然我听不太懂惟诚法师说的话。胡宗仁指着一天门的东南面问我,这地方是哪里?我说:

“老君洞。”

12

我们起身谢过惟诚法师,司徒便带着我们离开回去。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我们几个都没有吃饭,但却都没有饿意。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掌心上比划着,因为惟诚法师已经告诉了我们天权位的所在地是在龙门浩,以此可以推断这次的七星大阵,依旧是一个“勺口”朝上的阵法。但是惟诚法师提到的“千佛寺”和“老君洞”都是重庆著名的宗教名刹,一佛一道,这两者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却想不明白。司徒对我说,你别比划了,我知道是为什么。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在道家阵法里,对应天象,北斗七星中的“天璇”和“天枢”两个星位如果相互连接为一条直线的话,从天璇位开始朝着天枢位延伸这条直线出去,这条线就是直指北极星的。惟诚法师的意思,于道家说法,北极天尊在这个阵排列角度的位置,被千佛寺占据了,那个教付强的人肯定没有胆量跑到千佛寺这样的大院去搞鬼,而且他本身是在作恶而非为善,所以这个方向应当是反的,意思是得从天枢位为起点,通过天璇位延伸出去的那条直线位置,与千佛寺距离相等,就是老君洞。司徒摇摇头,苦笑着说:

“高手啊,你别忘了,老君洞可是他本家道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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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我有一个怪癖,也许就是所谓的“酸葡萄心理”,不过这种酸法仅限于自己的手艺和师门而已,我不会去嘲笑攻击那些比我有钱的人,我也不会去看不起那些过得比我辛苦的人。所谓的“酸”,只不过是我所师承夹杂在释儒道之间,不上不下,不伦不类。于是我这么些年来,也是无数寺庙道观的常客,不过我却时常带着一种略微鄙夷的态度,并非觉得他们的门派不厉害,而是因为比我厉害了许多。当然这些场所里,自然也包括千佛寺和老君洞。

千佛寺位于重庆的南滨路上,紧邻慈云寺。慈云寺有一位女居士先生是我的故交,所以我也常常会去那一带,而那附近原本大夏国时期留存下来的大佛寺的巨型坐佛,也因为某门业集团的旅游区开发而孤孤单单地矗立在江岸边。所谓的“大佛寺”,早已没了踪影。千佛寺,一座在长江边上存在了400多年的寺庙,住持方丈是释常慧师太,也是重庆尼佛寺院的翘楚。

惟诚法师说过,这样的地方,付强他们是不敢去的。因为佛祖心如明镜,对于奸恶之徒,必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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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洞则位于重庆南山北侧,它的前身就是涂山寺合并前的尊武寺,和涂山寺属于同一个年代的产物,虽然是纯粹的道教山观,却与涂山寺的佛文化和禹王文化有莫大的渊源。老君洞我是以往常去的地方,因为我本身所学更偏道家,所以在那儿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归属感。不过我从不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去,因为人山人海,香火不断,不要说去讨口斋饭,就算是挪动点位置,都显得那么困难。

我问司徒师父,那我们接下来下一步该怎么做?是按照惟诚法师说“将有大事发生”的老君洞去寻找蛛丝马迹还是怎么样?司徒师父说,不要着急,此刻要是直奔老君洞,一定查不到什么的。他说,这个付强也许手艺不算强,但是心计却实在可怕,这样也弥补了自身的缺陷。人类不畏惧狮子老虎,因为能够用计谋和工具杀死他们,所以我们人类最该害怕的,却是我们自己。因为亡命之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跟疯子没有区别,疯子杀人都不犯法了,更别提那些亡命的人。

说的没错,付强虽然看上去内敛,但是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行走在边缘的亡命人。

15

司徒师父说,现在先回去,你们俩这段时间暂时住我那儿。然后他对我说,要是你担心你媳妇,就把她也接过来。我傻笑着,我是真的担心,但是却不敢率先提出。我无法计算我到底有多久不能回家,家里的女人,想念是一方面,我也担心那群人会透过一些渠道打听到我的住处,这样要是彩姐一个人在家,我也害怕会有什么危险。司徒师父的房子虽然不算很大很豪华,但是也足够我们几个人住了。最关键的是,他家里琳琅满目的法器,随手拿一个都能抵抗那些鬼怪,即便是我身上跟了阴人,也是绝对不敢现形的。不现形,自然也就害不了我,所以在他家,基本可以保证安全。

回到司徒师父家里以后,他迅速帮我撤掉了假身,趁着盘香还没有燃烧殆尽。路途上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晚上迟一点的时候,司徒会替我去接她过来,让她趁现在收拾下东西之类的。依然是一顿带着关心的臭骂,却骂得我周身上下很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贱,让她骂,我反倒觉得心安。司徒说家里有牛肉大家都没吃饭,要不要煮个牛肉面吃,胡宗仁说好啊好啊我要吃,我却说给我下碗素面就好了。顺便鄙视了胡宗仁一下,因为我斋忌的关系,暂时不能吃肉,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吃了。心想着人类进化了几万年才爬上食物链的顶端,我却只能吃素,心中很是不平衡。

16

吃完饭以后,司徒在电脑里打印了一张重庆的地图,然后用白纸打印了一张北斗七星的排列图,让我们一起围坐在沙发上,开始仔细比对。司徒用记号笔在白纸的七星上标注上了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等位置,然后在地图上,把一天门的地方用笔画了个点,再根据惟诚法师说的“天权”位标注了出来,按照法师的说法,那个位置在一天门西北不远处的“龙门浩”,接着用笔在北极星位的“千佛寺”打了个叉,再在老君洞的位置打了个叉。有了天玑和天权这两个点,剩下的5个点就比较容易推算了。我们围坐在一起,计算着星位之间的角度和距离,就基本上把剩下的地方给找到了。

司徒拿起地图,赞叹到,真是大工程啊,不过根据咱们分析出的这些地方各自占位和属性来看,我基本上能够明白他这个七星阵想要弄的是什么了。我望着司徒师父,想要请他说得明白点,于是他指着一天门的天玑和龙门浩的天权说,这两个地方不用说了,一天门那儿发生的事情你俩是顶住了,龙门浩这里,许多年前江中枯水期会露出一块石头,石头山刻了“龙门”二字,是宋朝绍兴年间的遗迹。因为这块石头刻字的一面朝着长江,可以遥望朝天门,朝天门在水上看的形状,常常被那些船夫说成是“龙头”,“浩”这个名字则是我们重庆方言里,特指小水洼,回水弯的意思,是因为江心的石头突出,造成这个地方的水会一定程度的回流几十米后再继续入江,后来重庆被开放为商埠,那一带因为回水的关系,且因为有“龙门”这么个霸气喜气的名字,所以很多外国人在那一带开设洋行什么的,那时候的规模非常大,不断朝山上延展,发展到后来,上新街一带就成了洋人名流们汇聚的场所之一了。

17

我问司徒,可是那些古建筑什么的不是在当初修南滨路的时候就全部拆毁了吗?连那个法国水军俱乐部门口都换了几个莫名其妙地火车头上去,那些房子难道还有留存?司徒师父叹了口气说,还有,但是很少了,很多也垮塌了,剩下点屋基,外行人看来就是那些荒废的房子,谁知道在那些杂草深处,曾经也是一片繁荣呢。

从司徒的口吻中,我听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不舍,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岁到了的关系,容易感慨,还是心疼那些本来记载着历史痕迹的一砖一瓦,就如此惨淡的在高举开发建设大旗的洪流里,随岁月消逝。我把话题拉回来,我问司徒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付强他们做了手脚,应当是在这些还残留的老房子里?他说他不知道,有可能是,也很有可能在整个龙门浩范围的任意一个地方。我大叫道,那要我们怎么找呀,要是是随机藏起来的,我找破头也找不到啊。司徒也没有说话,显然这对他来说,照样是个难题。

胡宗仁本来一直插不上话,因为他不是重庆人,他对重庆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了解,此刻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会不会在这个范围里,还有个好像一天门那个老头家里的小的七星位呢?

18

他这么一说,我和司徒都惊呆了,实在没想到一个长相如此平凡的胡宗仁此刻竟然说出了这么具有建树的话!我狠狠一拍他的肩膀说,对!多半是这样,搞不好付强搞的鬼就在这个区域某个组合的七星阵上的天权位!这样就有逻辑了。胡宗仁傻乎乎地咧嘴笑着,很像一只发情的驴。我激动了,考虑到我28岁的年龄已经不适合做出小学生般欢呼雀跃的姿势,所以我很努力的忍住了。司徒也笑呵呵地说,小胡很聪明,幸好你是我们这一伙的。简短的一句话,我却觉得莫名的喜感,因为不知道司徒师父是不是受我的影响,也开始喜欢调侃胡宗仁了。

司徒接着跟我们分析,说按照这个距离角度和顺序,玉衡的位置,应当在长江对岸了,这个地方我一定不会搞错,必然是望龙门了。司徒师父解释说,在龙门浩长江对面,就是望龙门,但是他并不是因此断定玉衡的位置的,而是因为望龙门的江边也有一块巨石,上面也写着“龙门”二字,和龙门浩那块石头上的字是同一时期同一个书法大家写下的,隔江相望,遥相呼应,陆路有门,水路亦有门,两块巨石就像是城墙两侧的墙根,而中间流过的长江水,就叫做过了龙门。司徒跟胡宗仁说,望龙门不是城门,仅仅是个地名。在那一带,有两座城门,一座开门一座闭门,一个叫太平门,一个叫太安门,这一带名气最大的,就是白象寺了。但是我估计着付强他们那群人也如同千佛寺一样,是不敢到那个地方去作怪的。

19

望龙门是最近几十年才喊起来的称呼,只是因为龙门那块石头,彼此遥望,所以才叫望龙门。司徒还说,这玉衡位,既然设定在朝天门和南纪门之间,绝对不是偶然的,朝天门是重庆古城的东大门,南纪门则是南大门,如今两门之间的城墙早就没有了,所以在这个地方找,估计会非常困难。但是我确定,就在这一带,绝对没错。

好了,三个星位都出来了。司徒师父接着说,开阳位就比较复杂了,这一带位于七星岗到解放碑这一大片区域,这附近有灵气的地方太多,古物也相对比较多,七星岗附近有金刚塔镇着,解放碑有罗汉寺守着,所以这两个地方可以排除,我刚刚粗略地算了一算,像付强他们请鬼扰人,这不是正事。所以这事情绝对不是明面上的,他们应该会找一些阴气较重的地方,就好像你们在一天门,那棵树不是种在人家祖坟前面的么?我说渝中区这一带都是以商业为主了,别说找什么阴气重的地方了,到处都是人,阳气旺得不得了,又没有墓地一类的民政设施,怎么找啊?司徒说当然有啊,当年轰炸死了好几万人的那个防空洞呢?我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司徒说,不过我觉得恐怕不是那里,因为防空洞那个地方,实际上更接近七星勺端的那个摇光位,但是又不是刚好在那上边。我说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最有可能,他沉思了几秒,手指指在地图上说,这里,巴蔓子墓。

20

不会吧!我大叫道站起身来,他莫不是要请巴将军来对付我?那我还是自己自杀好了!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因为我记得在很早以前,政府规划了一片地,那片地的位置就是在巴蔓子墓上。原本打算把墓整体搬迁当作文物保存起来,就跟库区移民的时候,整体搬迁汉阙和张飞庙一样。但是却在施工途中,接连发生怪事。周围的百姓看见了,说是巴将军显灵,不让人动他的坟墓。传言传得多了,很多人也就信了,于是巴蔓子将军光荣的成为了对抗拆迁的最老资格的钉子户。后来迫于舆论的压力和对接连发生的怪事,施工管理的人请来了十二位大师,封锁现场做法三日,在墓的天顶处的石砖背面刻上符咒,然后重新砌上去,但是迁墓却说什么都不敢了,于是巴蔓子墓至今依然在那里,却不伦不类的位于阴暗的地下室。巴人领袖巴蔓子,一生英雄叱咤风云,却在千年后被一群后人装进了地下室,头上是高楼大厦,风光无限,自己却永无天日。

所以那个地方,也不应该成为付强做手脚的地方。这不有那么多符咒吗?司徒师父说,你恰恰错了,如果是我来选择,我就会首先选择巴蔓子墓,巴蔓子是守卫百姓的将军,而那些符咒却是用来制约他的,就方向来说,付强干的事和他们路子是一样的。司徒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所谓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越是安全,也藏的越深。

21

接着司徒把手指向摇光,说这里不该是防空洞遗址,而是应该是十八梯。我仔细想了想,我也赞同司徒对摇光的看法。十八梯一代以前有很多老房子,不少到现在都还没拆完。而大轰炸期间,那里也是尸横遍野。如果说到阴气重,十八梯那儿肯定是有理由的。司徒意味深长地说,你我都去过十八梯,难道这么多年你没发现它那儿的坡度大得有点不正常,而且路灯电线杆的架设,都有些怪异吗?我说我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司徒说,如果付强选择了十八梯,那些电线杆子和路灯架子,咱们可得仔细找找。

接着司徒又指着天璇位说,这里是涂山的山巅,地势可以看到整个重庆,视野也可以覆盖住七星所有的位置。这个天璇位在七星中特指“巨门星”,虽然是一颗吉星,但是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它的含义和念力却是相反的。在阴阳学说的观念上来看,巨门是一道不可回头的“门”。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黄泉路”,一旦踏上,不可回头。

22

阴阳学,我只知道个皮毛,如果我能活到司徒那么大岁数,这些道理我也能想明白。司徒告诉我,世间万物,但凡是一条生命,各自的命里,都带着一个“枷锁”,这个枷锁就叫做时间。所以巨门星也特指时间。因为生命从诞生开始,就会不可阻拦地走向死亡,一切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区别。司徒强调说,但是把星宿所指的“枷锁”折射到一个人的身上,却有了另外的含义,那就是我们的语言。我们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根据自己的意识表达语言的动物,所谓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所以世界上有无数人为了自己的诺言被枷锁锁住,却也有无数人出尔反尔,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在紫微斗数里也说,这颗星对于女性来说,就不是好象征了,她代表着一些女性常有的劣性,例如妒忌、狭隘、猜疑、仇恨等等。我说可是我是男的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徒说,但你别忘了,你身上的两个阴人,可都是女的。

他这话一说完,我背心突然一紧。司徒的话好像一把刀,直接插进了我的心脏。我竟然忽略了这一切都是针对我而出现的大阴谋,我真宁愿我不知道这些,省得我听说了,心里发毛。

23

司徒说,如果我没猜错,缠上你的两个女鬼,至少有一个,它的遗骨就在这涂山上,否则不会这么巧合的。而且八成就是那个红衣女鬼,别忘了她的指甲还在你那铁盒子里。

心中再度一紧,为什么司徒老是要吓唬我。要不是看在打不过他的份上,我早就打他了。

我把手指在地图上的天枢位,我问司徒师父,这个地方又代表着什么呢?他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忧伤。他说,这个地方叫莲花山,是涂山的附属山脉,若这个地方没有测算错误,付强选择这里,应当是看上了这个佛塔。

佛塔?你不是说付强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么?跑到佛塔去瞎搞,那不是找死是干嘛。

因为我虽然没文化,但是我还是知道,佛塔是佛家圣地,通常高僧圆寂以后,其骨渣舍利会连同生前袈裟佛珠佛枕,一同安葬在佛塔里,所以很多大型寺院都会有塔林,例如少林寺和普陀寺。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修建了塔墓来卖给老百姓的寺院。毕竟是佛门之地,付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24

司徒说,佛塔?你当它现在里边还有舍利?现在就是个空塔,里面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什么都没有。我说怎么会,寺院的僧人不会打扫吗?司徒摇摇头说,你小子应该对佛家怀以更多的敬意才是了,对于我们重庆的佛教,你了解得太少。

很惭愧,我的确如此。

司徒说,这座塔,说是佛塔也不全然是,它名叫报恩塔。南宋时期,佛教在国内十分兴盛,也正是绍兴年间,有僧侣路过这里,见山峦环抱,这个地方地处低地,周围的山好像莲花瓣一样。而佛家所敬仰很多菩萨,都是坐在莲花上的。于是他们觉得这个地方简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接着就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了寺庙,取名叫“莲花寺”。但是起初并没有这座塔,只是个修佛的寺庙而已。明朝末年,莲花寺因为战争毁于一旦,从此杂草丛生,鸦豸遍地。到了清朝年间,有一个法号雪痕的禅师重新带头修建了寺庙,改名“觉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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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师父接着说,当时有一个王姓人家,祖籍钱塘,在湖南永州担任司马,后来因为家族世袭职务的关系,他的儿子被朝廷派往四川资洲上任,带着母亲和妻儿路过此地的时候,因为车马劳顿,他的母亲身体抱恙,于是就借宿在觉林寺中。但是病情却一天天恶化,最终不治身亡。伤痛归伤痛,但是朝廷的命令不可违抗,却又没办法把自己母亲的尸体运回老家安葬,于是就把母亲的遗体葬在了觉林寺旁,并且他吩咐自己的儿子,要他在寺中出家为僧,替祖母守陵,自己才继续上路奔赴资洲。这个出家为僧的儿子,就是月江和尚,月江和尚的父亲临走前,把他亡母留下的700两银子的盘缠留给月江和尚,说自己的身体发肤都是母亲给的,未能享福就仙去,自己还来不及报答母亲的恩情,于是月江和尚拿着这笔钱,替父亲修建了报恩塔。

司徒说,后来觉林寺再度被毁,原来寺庙的占地变成了老百姓的住所,于是一个川东特色的蜿蜒小镇,就此诞生。只留下了报恩塔,孤单矗立,空有其表的守护着一方百姓。他告诉我,此塔现在终日被大铁链锁住,丝毫作用都没有,那地方倒确实是很好的风水,所以我猜付强选择这里也一定是想到了这点。

26 杀青段

一整个下午,我们三个就这么坐着分析这事,尽管这当中想必一定有些误差,但是我们都知道,大体上是正确的,我对司徒师父的博学又多了一层敬佩。

尽管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做,从什么地方开头,我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于是我问司徒,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呢。司徒皱起眉头,说你身上那几个玩意,还是想办法先除掉吧,红衣女鬼我们是没办法,那个裂头女阴人,我倒是能够帮你想想办法。先行弄走吧。

我说怎么可能,黄婆婆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司徒说,我也只是猜测,不一定能行。不过你身上背着这么多阴玩意,你还当是什么好事吗?而且黄婆婆虽然厉害,但是毕竟她不会去打鬼,所以你这事,佛家走不通,还得走道家的。他接着说,你们俩就在家等着,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去做,我去你家接你媳妇过来。路上我会给那个师父打电话的,落实了回来就告诉你。

我问他,哪个师父啊?

司徒说:“全宗的,你们俩估计得准备好出一趟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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