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恐来袭之精品节选《白夜寻光》
剧本ID:
453454
角色: 0男0女 字数: 11977
作者:诚然轻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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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作者方飞飞,旁白节选练习,转载侵删。
读物本现代小说阅读节选
正文

01

BGM

初 遇

便衣捉贼

毛力申走进“下岗嫂馄饨店”的时候,天才刚刚放亮。

滚烫的热水在锅中“咕噜咕噜”地翻滚着,老板娘熟练地往锅中丢着馄饨,她笑着抬头,问起眼前一米八几的男人:“毛队早啊,你这是刚下班呢,还是早起去上班啊?”

毛力申抬手闻了闻T恤上的汗馊味,笑着回道:“刚值勤回来,都三天没合眼了……”

作为一名基层刑警,通宵值勤是家常便饭。上到追踪犯罪分子,下到蹲守偷狗贩子,哪里有犯罪,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老板娘唏嘘:“你们当警察的也是不容易。”

毛力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馄饨好了,老板娘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嗓子:“大碗馄饨加个卤蛋对吧?”没等毛力申回答,她就习惯性地从锅中捞出了最大的那个卤蛋,放进碗里,递给毛力申。

毛力申道了声谢,递过钱,自觉地端着碗坐去了最偏僻的角落。

这是他的职业习惯,蹲点的时候,选隐蔽的角落不容易被人注意,方便观察周围的情况。

02

“下岗嫂馄饨店”是这一带生意最好的早点铺子,皮薄馅多,价钱公道,虽然才凌晨六点,里头却已坐满了食客。

馄饨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眉目清秀的少女敲着一根细竹竿进来了。毛力申职业性地打量了一眼,迅速在心中做出了判断:两眼无光,行动缓慢,手里的竹竿在瓷砖上一搭一搭敲着探路,多半是有眼疾,不过也有可能是装的……

坏人不会直接把“坏人”这两个字写在脸上,毛力申亲手抓过的骗子,比他吃过的馄饨还要多。

他留心多看了几眼。

老板娘热心,迎过来大着嗓门问她:“吃馄饨吗?”

少女怯生生地站在原地:“阿姨,您这有肠粉卖吗?”

老板娘也看出来她是个盲人,好心地笑笑:“姑娘,我这儿是馄饨店,不卖肠粉。”

少女似乎尴尬极了,脸憋得通红,把小竹竿紧紧捏在手里,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阿姨,我看不见,您能给我报报您这儿都有什么不?”

“多呢!清汤小馄饨,瘦肉小馄饨,我们家还有茶叶蛋,红豆糊……”

正念着,有人打断,过来结账:“老板娘,多少钱?”

“十二块,扫码还是现金?”

“现金吧!”

窸窸窣窣的掏钱包声、递钞票声、数硬币声,声声入耳。

03

好巧不巧,那少女竹竿在地上瞎敲了两下,一个没敲稳,整个人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跌倒在结账男的身旁。好在另一位食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好心道:“没摔着吧?”

这下少女的脸就更红了。

“没。”她慌张地站稳,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这寻常的一幕看似温暖,可什么猫腻也逃不过毛力申的法眼——无论是少女摔倒前怯怯伸出的手,还是“好心”男趁机扒走结账男的钱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毛力申抹了把嘴,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眉目峻冷,不怒自威,宽厚的肩膀堵在破旧的玻璃门前,就像是一块严丝合缝的巨石,连只苍蝇都甭想飞出去。

老板娘并不知电光石火之间小店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收完钱还和善地转身过来继续招呼少女:“姑娘,我们家就卖这些,有你想吃的吗?”

“不吃了。”少女红着脸,敲着竹竿着急离开。

她不知,门口正守着猫呢——这可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

猫,火眼金睛;老鼠,也狡猾警惕。

04

毛力申的站位和魁梧的身姿引起了偷包男的警觉,他眯着那双鸡贼的眼,悄悄打量着毛力申,分析毛力申是不是想多管闲事。一番掂量后,他扶住少女的臂膀,挤出来一点笑意,像极了做好事不留名的良好市民:“姑娘,地面滑,我扶你出去吧,小心点走啊。”

趁其不备,他将偷来的钱包塞进了她的口袋。

少女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手臂上的搀扶已经重到有威胁的意思了,她心道糟了,可惜势单力薄,只得硬着头皮探着竹竿往外走。

竹竿遇到了障碍物,柔柔软软,像是探到了鞋子?

一股淡淡的汗臭味飘然入鼻。

少女皱眉,竹竿又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对方岿然不动。

再探,依然不动。

少女一边被人胁迫着,一边遇到了堵路的,俨然受了严重的惊吓,声音比蚊子还要细:“麻烦您让让?”

“交出来。”毛力申的话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什么?”

“把偷的钱包交出来。”毛力申不耐烦地重复。

一瞬间,少女神色复杂,捏着竿,不知如何进退是好。

身后有人后知后觉地失声尖叫:“我的钱包不见了!”

05

偷包贼眼见事情败露,迈开脚就想开溜,然而毛力申魁梧威猛,对付这种小贼易如反掌,三两下便擒住了他的肩,反扣住他的手,同时抽出一只手,从少女口袋中摸出偷包贼刚刚得手的钱包,铁着脸冲两人都吼了一嗓子:“我是警察,跟我去趟公安局!”

七点整,毛力申押着偷包贼和清秀少女走进宁泰市公安局,将他们分别按在座椅上,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熟练地从抽屉中抽出笔录册,准备做笔录。

“毛队,小姑娘犯了什么事啊?”有值班同事走过来倒了一杯浓茶,是给毛力申的。

这种下班途中抓个人回来的事,他们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盗窃,扒钱包。”

“有手有脚的,哪儿挣不着钱?非要去当小偷……”同事上下打量了清秀少女几眼,不由自主地惋惜着。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可惋惜归惋惜,他们做警察的,成日里就是跟犯罪分子打交道,见多了走上歪路的少男少女,这人生的路一旦走歪,就很少有能再走回正途的。

毛力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他这个观点。不过少女到底是不是贼,在这场扒窃中扮演的角色是同伙还是无辜的路人,还需要他审审才能确定。

扒钱包只是小案件,毛力申扔出一本笔录册,指着偷包贼差遣其他同事道:“去两个人,带他去隔壁做个笔录,该问的都问清楚了。”

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串供,分开审问是基本操作,同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单独带走了偷包贼,将这间办公室留给毛力申。

06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都静谧得可怕。

清秀少女紧紧咬着唇,没说话。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进公安局,这种感觉陌生得很,惶恐不安,五味杂陈。

其实她五官清秀,瓜子脸,柳叶眉,完全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毛力申眼中从来都没有美丑,他只将人分为罪犯和百姓。

罪犯是他要抓的人,而百姓是他要保护的人。

毛力申连眼皮都没抬,指节分明的大手攥着一支笔,迅速地在笔录册上写写画画。

“姓名?”

“边小槐。”

“年龄?”

“23周岁。”

“身份证拿出来。”

“出门没带……”少女紧张地在口袋里乱翻着,“残疾证行吗?”

听到这里,毛力申手中的笔顿了顿。

“你真残疾?”

07

在馄饨店里时,毛力申就有些怀疑她是装的,可眼前的清秀少女当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本残疾证来。

毛力申看了少女一眼,翻开小本本,将上面的编号输入电脑。

残联网站中弹出完整的个人信息,还真是视力残疾。

另外,这个叫“边小槐”的盲女并没有案底,清清白白。

毛力申的指关节节奏分明地敲着笔,沉默了好半天,将边小槐的耐心都耗尽了,才不紧不慢地张口接着审问。

眼前的盲女,他什么都还没问,桌下的小腿就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说吧,跟隔壁那个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偷东西?”毛力申语调不快,但不怒自威,有着让人无法躲避的强压气场,就像是命运的审判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边小槐被吓得一哆嗦,两眼一红:“我……我不认识他。我没偷东西。”

毛力申声音一扬,加重了语气:“我都看见你伸手偷了,进了公安局还想狡辩?以为自己赖得掉?”

突如其来的质疑和怒火瞬间就击穿了边小槐的心理防线,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突然崩溃得想哭,两次三番想张嘴解释,却都没能成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委屈地咕哝了一句:“我真的没偷。”

不是没偷,是没偷成。

边小槐心中有愧,说话便格外地不自信。那么多苦日子熬过来了,她都没动过偷钱的念头,偏偏这头一回动了邪念,就被抓个正着——还是被警察逮住了。

08

她原本盘算着趁天不太亮,馄饨店里人多,好浑水摸鱼,可真到动手行窃的时候,她又有些良心不安,下不去手了。手,确实是伸出去了,可她连人家口袋都没敢伸进去,一犹豫,一哆嗦,又缩回来了,还差点摔个狗啃泥。

这下可好,现在被带到公安局里了,偏偏还被真小偷栽了赃,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边小槐是真情流露真委屈,可毛力申最不喜审讯的就是偷奸耍滑这种类型,边小槐此刻的表现,在他眼里更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仗着自己看不见,指不定靠这点小伎俩坑蒙拐骗过多少人呢!

他狠狠瞪了边小槐一眼,继续说:“你不交代也没事,等下你的同伙都招了,你这人赃俱获,证据十足的,照样得关个十天半月。”

刚巧有同事敲门进来陪审。

毛力申抬头问他:“那边那个都交代了吗?”

同事心领神会,立刻点头配合:“两三下就交代清楚了,一点没漏,等你这边审完就能结案了。”

边小槐一听,被唬得死死的,既怕那个真小偷栽赃她,又怕毛力申会草结案子,立刻全盘托出,溃不成军:“我交代,我交代。您别关我,我要是留了案底,说不定以后就找不到工作了。”

毛力申手里的笔握正了,准备正式记录边小槐的口供:“现在怕留案底了?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赶紧交代!”

09

中途,有几个同样穿着便装的警察扣押着两个犯罪嫌疑人进了公安局,一个尖嘴猴腮,一个五大三粗。两人的嗓门又粗又大,人还在过道上,就听到两人不客气的叫嚷声:“警察同志,我们都是合法公民,现场你们搜也搜了,查也查了,我们身上啥也没有,没证据总不能随便泼我们污水吧?”

毛力申听到,也不禁皱了皱眉,暂时停下记录,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看了一眼,同那几个便装警察打了个照面,道了声“辛苦”,在审边小槐的办公室门口稍作停留,过问了两三句抓捕现场的情况才侧身让他们过去。

被抓的是两个毒贩,他们中队追踪蹲守了好些天才蹲到的,毛力申这几天没回家,也是执勤蹲他们去了,没想到他前脚刚刚换班,后脚兄弟们就抓着人了。

人是蹲着了,可赃物并没有找到。据说现场搜了个遍,也没找到毒品在哪儿。

毛力申估摸着这两个家伙很难缠,决定早点把边小槐审完过去帮忙。

毒贩子可不同于寻常的犯罪分子,他们更狡猾一些,不管审讯的角度多么全面,他们都咬死不承认碰过毒品。

隔壁审讯室里的冷气嗖嗖地吹着,可室内的气氛并不清凉,反而有些火气十足,剑拔弩张。

10

五大三粗的那个犯罪嫌疑人随手将外套丢在座椅靠背上搭着,露出手臂上狰狞可怕的刺青来,不客气地嚷嚷着:“警察同志,这局子我们是来了,该配合也配合了,要是找不到证据白白耽误我们工夫,这误工费怎么算啊?”

他的声音特别凶悍,不像是在公安局里受审问,倒像在街头吵架,那文满了牛鬼蛇神的花花臂膀似乎一言不合就会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

有警察厉声提醒他注意态度,却吃了个闭门羹,被告知“老子嗓门从小就大”。

审讯室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可他们的大嗓门还是透过墙壁传了过来,虽然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在说什么,但也足以让人感受到隔壁审讯室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毛力申皱了皱眉,这几个犯罪嫌疑人又嘴硬又狡猾,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其实边小槐这桩偷窃案已经明了,不管是边小槐还是那个偷包贼,都老实招供不讳。边小槐承认自己一念之差差点偷钱,但是钱包却是那人栽赃嫁祸,而偷包贼到公安局里也老实了,既招了偷窃也招了栽赃。

11

证据、口供、目击都对得上,也大致符合毛力申的观察与判断,本应就这么结案放边小槐走人了,但毛力申顾虑得更深更远。

警察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消灭犯罪,还要预防犯罪。

边小槐这个盲女虽然只是一念之差,起了贼心却没贼胆,洗清了嫌疑,但是这个“念”若是不狠狠扼杀在摇篮之中,只怕以后会长出歪了根的苗来。

毛力申虎起脸来,准备再花几分钟“吓唬”边小槐一番,让她长长记性,下次莫要再起不该动的歪念头。

“你这虽然是没偷成,但要往严里算,也可以说你是协助犯罪。跟那个偷了包的一起,拘留个几天也是合情合理的。”

“警察大哥,怎么还要关我啊?”边小槐一听,急了。

此刻的她,就像是在考场上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偷看答案的决心还没下呢,题没抄到,连坐的处罚倒是来得快。

她又急又恼,苦苦哀求,可她再怎么求情都没用,毛力申始终都埋头写着什么,毫不留情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边小槐突然斗胆问道:“我要是能将功赎罪,你们能不关我吗?”

毛力申的头并没有抬:“你能有什么功?”

边小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谨慎地说道:“也许我能帮你们找到毒品藏在哪儿……”

12

将功赎罪

毛力申最讨厌跟警察谈条件的人。

几个嘴硬的毒贩子而已,毒品就算没随身携带,多半也在哪个藏身之所里,人抓到了,不承认也没关系,回头用缉毒犬一搜,基本上就能找到毒品藏匿的位置。

警察跟罪犯做交易?笑话!

他冷着一张脸:“缉毒犬也能找到。”

边小槐又吃了一回闭门羹,她不知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了,可若是不说……她咬咬唇,下定决心主动说道:“你们搜搜他那件外套。”

“刚搜过了……”另一个警察脱口而出。

“不是那种程度的搜一搜,我是指,你们搜搜他外套左边,仔细搜一搜,不行就拆了,看看有没有夹层什么的。”

她的提醒,突然让他们惊醒。

炎炎夏日,穿个外套本来就很不正常,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名堂。

13

“毛队,你看着她,我去搜搜就来。”另一个警察性子急,低眉耳语两句,便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边小槐摸着手上冰凉的手铐,心里七上八下的,从未如此忐忑过。

毛力申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盯着她,仿佛想将她的心挖出来好好看一看。这姑娘,你说她聪明吧,她却偏偏动了蠢念头,你说她蠢吧,偏偏她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找到突破口曲线救国。她都看不见,竟能察觉到那外套有异常,这份洞察力,可不比自己局里某些训练有素的特警弱……

三分赏识从毛力申的心底不知不觉升起,只是她蒙没蒙对,还需现实验证。

几分钟后,只听隔壁惊喜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跟上几声粗俗的咒骂声,以及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似乎起了不小的冲突。

不一会儿,离开的那个警察就抹着头上的汗,回来给毛力申报喜:“毛队,找着了,真在外套里,这几个鸡贼的,竟然把毒品全部用最小号的密封袋散装了,每袋只装一丁点,分散缝在了外套里,也不嫌麻烦。你都不知道,刚刚外套一拆线,里面密密麻麻露出来好几十袋。”

“什么类型?有多少克?”

“冰毒,数量还没统计。”携带、贩卖毒品按照类型、数量的不同有着不同的量刑标准,说到这点,这警察就道,“反正是至少要吃十几年牢饭的量。”

“那个,警察大哥。”边小槐颤颤巍巍地打断了他们,举起手上冰得瘆人的手铐,道,“我帮了你们,这够将功赎罪了吧?”

毛力申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就被同事抢先问话:“你怎么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在外套里了?”

而且是确确切切地知道毒品缝在了外套的左半边,一点也没错。

14

“我眼虽瞎,耳朵再不好使点,怎么过日子啊?”边小槐自嘲道,“空调吹在那件外套上,左边下摆摆动的幅度听起来比右边小很多,不太正常,肯定左边藏有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毛力申就皱眉道:“你在馄饨店也是这样判断别人身上的钱包在哪儿的?”

无比嘈杂的环境下,却能靠耳朵听出来衣摆的摆动幅度有所差异,并能敏感大胆地推测出里面藏有异物,这耳力、这心思,若是不好好约束管教,真在歪路上走远了,日后定成祸害。

边小槐完全没想到他会又提偷钱包的事情,神色尴尬地解释:“我当时真的是糊涂了才会……”

话说到一半她又憋屈得厉害,后半句话怎么都吐不出来了。哽塞了半天,才抬手,试图去拉毛力申的便装下摆,强忍着眼角的泪花,低声下气道:“警察大哥,饶了我这回好不好?我保证没下次了。”

没有人留意到,她伸手的时候,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若是换了别人,多半要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可偏偏毛力申准备好好给她一个教训,于是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冷着脸道:“吃几天牢饭才长记性,别想在我这里耍滑头,没用。”

15

边小槐闻言脸色一变,那两只空洞的眼珠子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边小槐脑袋空空,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憋屈过,直到毛力申亲自说出“放人”两个字,她还仿若活在不切实际的虚幻里,觉得这一切是假象。

“还不走?等放饭啊?公安局里可只有牢饭。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边小槐在公安局里才待了一个小时,就谈虎色变,听到警察的声音都害怕,一听又不关她了,立马起身伸着双手往外摸索,连走路的家伙都忘了拿,还是毛力申好心递了过去:“竹竿不要了?”

同事在毛力申身旁哧哧地笑。边小槐接过竹竿,落荒而逃。

等人都不见影了,那个同事才小声嘀咕:“毛队,她也挺惨,又没真偷东西,何必那么吓唬她呢?”

毛力申挑眉:“根歪了就要扶正,听点教训又不会耳朵长茧,我若是直接放了她,恐怕才是真的害了她。”

他的眼神坚定不可移,跟单位门口宣传栏上的人简直如出一辙,刚正不阿且一身正气。

毛力申说:“有空你查查那个盲女的住址分属哪个居委会,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她。”

“好嘞!”

16

一个月后,宁泰市环球影城。

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们趁着周末的大好时光,你侬我侬地牵着手、搂着腰出来看电影,售票处排成了一条长龙,爆米花机和可乐机都在疯狂地工作着,红票子不断地递进,电影票不断地递出。

大厅立柱的电影海报下,站着一位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非常不耐烦,显得与周围甜蜜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要看的那场电影已经放了半个多小时了,可她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突然,大门口跑进来一位行色匆匆的男人,高大的身材,立体英气的五官,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只见他环视大厅一周,将目光锁定在海报下的女子身上后,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的面前:“抱歉,局里临时有点事,耽误了。”

应约前来的人是毛力申。

18

小城市里的家长总是格外心急,但凡子女过了二十五岁还没对象,就会被当成“剩男”“剩女”打包送进相亲市场。

毛力申已经二十六了,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交过,他不急但他妈急,三天两头拜托亲戚给他物色靠谱的结婚对象。这不,刚刚物色了一个女老师,模样周正家世好,和他约了看电影。

可这第一次见面,毛力申就搞砸了……

女子气鼓鼓地站在那里,根本听不进毛力申的解释,只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怠慢她。

“不想处对象就明说,不带这样羞辱人的,让人家像个傻瓜一样在这儿等,像男人做的事吗?”女子越想越生气,纵使看着毛力申帅气的脸蛋,也难以抵消心中那口怨气。

要知道,她听说毛力申个头很高,特地穿了双恨天高出门,还是尖头的那种,站了这么久,从脚指头到脚后跟,哪哪都疼。

“别生气了,电影都开始这么久了,我们先进场吧?”毛力申自知理亏,也不啰唆,伸手接了票就要往里走。

这就更让女子生气了。

作为男人,不该先哄哄她?还惦记着什么电影啊!

“还看什么呀?”女子一把夺过电影票,愤愤地将那票往空中一撒,任那票无声地飘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彰显着她此刻的愤怒。

19

毛力申有点心累。

原本他记牢了时间,换了新衣,还特地吹了头发,是按时出门赴约的,可偏偏走到半路局里叫他去救急。

自从那两个毒贩子人赃俱获之后,毛力申所在的中队就忙活了好一阵子,顺藤摸瓜挖出了不少“瘾君子”。这段时间,大家忙着抓人,加班加点都是常态。

办完事,毛力申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电影院,可还是晚了太久。

相亲他也相了七八回了,有嫌弃他工作危险的,有嫌弃他收入不够高的,还有颜控富二代问他是否愿意不当警察去她爸公司上班的……

他倒是不排斥相亲,只是终身伴侣总得找个志同道合的吧?

“都是我的错。”毛力申耐着性子赔笑,只不过他面对犯罪分子严肃惯了,突然挤出点笑来,看着既不自然也不真诚,倒有点减分。

他蹲下身来,屈膝去捡电影票,想再试着挽回挽回,却只得到一声更加愤怒的抱怨。

“我一定是瞎了眼,才会出来见你!”

说完,相亲对象就毫不留情面地蹬着高跟鞋,甩脸走人了。

毛力申叹了一口气,屈着一双大长腿,小挪了两步,伸手去拾那张飘得有些远的电影票,却在摸票的一瞬间,和另一只四处乱探的苍白细手触碰到了一块儿。

麻麻的触电感,从指间传来,毛力申不自觉地收回了手。

这只手他记得,并且印象极其深刻。白的女人他见过很多,可很少有人的皮肤苍白到这种程度。

“是你?”毛力申震惊。

20

少女一听这个让她恐惧的声音,也立刻将手缩了回去,慌慌张张撑着竹竿站了起来,可那张?

电影票却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上一回在警察局里,她被他吓唬得可不轻。

毛力申一见便皱了眉:“你又要偷东西!”

虽说上次的偷盗事件边小槐是清白的,毛力申该教训提点的也都说了,可眼下看来,上次的事并没有让这个盲女长教训。

“我没有偷东西!”

“那你手里是什么?”

“我没有偷,是她不要了我才来捡的……”边小槐努力辩解着,她指间微微颤抖,心底有一丝卑微的期盼,期盼着这个男人能大方一些请自己看这场电影。

反正他都被女朋友甩了,不是吗?

她是真心想看这场电影。

可边小槐等来的只是毛力申的愤怒与说教:“你哪里看到别人不要了?偷东西可耻,能不能有点廉耻心了?”

“我……”

边小槐的心立刻碎成了玻璃渣。

是,她没有视力,她看不见别人的喜怒哀乐,她只能靠耳朵去判断别人的情绪。

这种被讽刺被误会的场景,从小到大,她经历的还少吗?

边小槐平静地攥着那张电影票,站在那里,就像一棵风中的槐树,一动不动,宠辱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过,很快她就把票塞回了毛力申手中,然后嘴角上扬,骨感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清冷,所有的自卑都被毫无痕迹地掩饰好了,一张嘴就是毫不犹豫的反讽:“警察大哥,你有闲工夫在这抓小偷,不如好好反思一下女朋友为什么生气吧!”

21

失踪案件

当边小槐身心疲惫地回到家中时,李姐对她的早归非常诧异:“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看电影吗?”

李姐是边小槐以前的街坊,后来边小槐分到了廉租房,就拉了李姐过来同住,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李姐务实且朴素,不太能理解有些电影为什么那么火爆,尤其不理解边小槐根本看不见,为何还喜欢“看”电影。

“没捡到票……”想想那个警察,边小槐就来气,一张电影票而已,至于那么小题大做吗?

“真喜欢就买票看呗,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回回都能遇上吵架扔票的情侣啊?”李姐又气又笑地摇摇头。

“太贵了,好几十一张票呢。”

边小槐摸到床边坐下,将那根竹竿小心地收好。

“听说有个什么软件买电影票特别便宜,街上到处都是广告,什么九块九看大片,你下载一个看看?”李姐絮絮叨叨着,“你那么喜欢梁朝伟,就为他花回钱呗。”

“再喜欢也不值得我花九块九。”边小槐摇摇头,“都够我吃碗牛肉面了。”

“也是……”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个子儿也要掰成两半花。

22

两人聊了会儿天,说说笑笑,从梁朝伟说到找工作的事,不一会儿分针就在墙上转了一整圈。

“当当当……”门突然被敲响。

“今儿怎么都这么早回来?”李姐还以为是自己女儿提前放学了,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两个一身制服的警察冒了出来,吓了李姐一大跳。

“警察办案,请问这是边小槐的家吧?”其中一位警察亮出了警官证,例行公事道,“有个案子想麻烦边小槐提供点线索。”

李姐有点蒙,这还是她头一次和警察面对面接触,两位警察都进了屋子,她还晕头转向的,差点忘记关门。

警察进门后,她就一脸担忧的模样,不断朝着边小槐瞥眼色,像是在怪边小槐招惹了警察。

边小槐则一脸平静地坐在床上。

似乎她最近跟警察八字犯冲,头一回干坏事就遇到警察,好不容易出去想看场电影也遇到警察,连回到家里坐着警察都会找上门来。

23

两个警察居高临下地站着,李姐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狭仄的屋子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你在环球影城吧?”

“嗯。”

“我们接到报警,有个孩子失踪,初步怀疑是被拐了,监控显示,孩子失踪之前,跟你撞上过,还泼了你一身可乐,再后来孩子和他母亲去了洗手间,之后孩子就失踪了。”

“这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是你在现场,算是目击证人,想问问你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

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边小槐恨得牙痒痒。

又是他!

她咬着唇,“不想配合”四个大字几乎就挑明写在了脸上:“我又看不见,能目击什么?”

“请你仔细回想一下,监控显示你一直站在洗手间入口处附近,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毛力申皱眉道,“边小姐,请配合警察办案。”

边小槐耳力过人,又心思细腻,若是周围有异,毛力申笃定她会有所察觉。

“如果我不配合呢?”

“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24

毛力申的眼睛非常具有震慑力,每当遇到特别狡猾的罪犯,他都会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给对方施加压力。可这双震慑人心的眼睛对上了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就像是火焰烧进了一潭死水。

“哦,那我什么都没听到。”边小槐不慌不忙,淡定应对。

“真什么都没听见?”

“真没听见。”边小槐的嘴角勾了勾,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们不是有警犬吗?狗会帮你们找到的。”

环球影城里羞辱她那件事,她还堵着气呢!

“你……”毛力申说不下去。

刁钻的人他遇过很多,可如此刁钻之人,真不多见,偏偏她的话里还挑不出毛病,既能成功地惹怒他,又让他无计可施。

边小槐看不见毛力申的愤怒,可李姐看得清清楚楚。

她担惊受怕地拉了拉边小槐的衣角,暗示边小槐少说两句:“小槐……”

边小槐拍了拍李姐的手背以示安慰,高高昂起的脸蛋依旧波澜不惊。

“警察大哥,你们天天抓这个抓那个的,很忙吧?既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慢走,不送,记得关门。”

边小槐今天心情很不好,她不想跟别人吵架,尤其不想跟那个警察吵架。

25

当晚,本地电视台便循环播报起这起离奇的“人口失踪案”。

据称案发时母亲带孩子出来看电影,孩子想尿尿,母亲便陪同着一起前往电影院的洗手间,孩子进了洗手间,母亲站在小隔间外等着,可左等右等孩子都没出来,也没动静,母亲便出来四处寻了一番,并叫了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一同进洗手间找孩子。可当她返回后,将所有的隔间门都打开寻找了一遍,却都没有找着孩子。电影院的洗手间刚好连着大厅和消防通道,两边都能走,两边都有监控,然而不管是哪边的监控,都没录下半点蛛丝马迹,只有孩子进洗手间的录像,没有孩子出洗手间的录像,孩子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孩子的母亲一口咬定孩子是被人贩子给拐了。

可人贩子是谁?又是用什么手法变走了活人呢?

据报道称,孩子的父亲愿意出十万块钱来寻找丢失的孩子,媒体放出了孩子的照片,并呼吁热心市民多加留意,一有线索就立刻联系警方。

26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李姐一边看电视,一边胆战心惊地感叹着。

“还没破案呢,未必就是人贩子拐了孩子。”

“那你觉得是谁拐了孩子?”

“不知道。”这案子太过蹊跷,边小槐想不明白这个孩子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如果说是人贩子拐了孩子,那总该有动静吧?她被那熊孩子撞上之后,就一直站在洗手间靠大厅的出口,那出口顶上有个冷风机,站了没一会儿被弄湿的衣服就干了。后来边小槐听到旁边有情侣拌嘴,心中一喜,便摸过去想捡个漏,看场免费的电影,哪知又倒霉撞上了那个警察。

按常理说,要是洗手间有异常,她应该能听到动静才对,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听到。

“小槐,你在电影院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李姐欲言又止,“你不会是记恨前阵子警察关过你,故意知情不报吧?”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边小槐也不气恼,淡淡道,“我是个苦命没妈的,遇上这种孩子被拐的事,怎么会不知轻重?”

“也是……”

李姐是个老实巴交还胆小怕事的小老百姓,一想到孩子有潜在的危险,就担心得要命:“这真是太危险了,从明儿起,我还是去接送乐乐上下学,辛苦点就辛苦点。”

乐乐正埋头写作业呢,一听她妈要接送她,立刻扭过头来大声抗议:“妈,我不要你送,我跟同学一起走!”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你作业写完了吗?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送你去上好学校,你每次考试就考那么点分,对得起我吗?”李姐本来只是训孩子,可训着训着,平日里的委屈全一股脑儿上来了,忍不住就红了鼻子,开始抹眼泪,“我省吃俭用,都图个什么啊?”

27

每当这个时候,边小槐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姐才好。

她爸妈死得早,没体验过被父母逼着学习是什么感觉。准确说,她根本就没念过几年书。

她从记事起,就在社会上混饭吃了,书上的大道理她不懂,可这生存之道她比谁都清楚。

小时候,她脏兮兮的遭人嫌,经常被人“小瞎子”“小瞎子”地呼来唤去的,她也不生气,反而会趁势伸出小脏手,仰着可怜的小脸求叔叔阿姨们给点钢镚买馍馍吃。

再大些,懂廉耻了,不好意思讨饭,就四下求好心的老板收她做工,实在没活干的时候,她就敲着竹竿去街上捡废瓶子,不过她看不见,一天到晚也捡不了几个,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

其实她是羡慕乐乐的,李姐虽然离异后过得辛苦,可从不亏待孩子,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尽自己所能给乐乐挑好的买,自己倒是省吃俭用,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她甚至为了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咬牙给乐乐报了宁泰市最贵最好的私立小学,只可惜乐乐的成绩总是在班上吊车尾,没少惹李姐生气。

自己妈长什么样?对自己好吗?边小槐记不清了……

记忆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水一旦从上游淌了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边小槐在脑子里拼命找寻着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想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却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只惹得头痛欲裂,脑袋嗡嗡作响,连那乐乐在一旁嚷嚷着“妈你再逼我我就去找爸爸”都听得不太真切。

爱是什么?

她不懂,却想懂……

28

不期而遇

眼下这个年代,儿童在公共场合失踪却没有留下一点线索,简直是诡异。

宁泰市的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起离奇的失踪案,舆论让此案的关注度空前高涨。

接下来的两天,警方更是发动了地毯式搜索,直升机、警犬、天网……能用的资源全用上了,甚至连护城河都打捞了一遍,那个失踪的孩子依旧杳无音信。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孩子的父亲更是挂卖了自住的房子,将悬赏金额直接提高到了五十万。

不过边小槐不关心这些。

她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有心思关心社会热点?

最近,运气特别背,先前的老板因她无故迟到开了她,之后省吃俭用找了好久的工作,才有家KTV肯收她打工。

这工作听起来简单,就是等客人退了包厢之后,进去擦下茶几,倾倒垃圾桶,等到凌晨环卫车开来时,再把垃圾拖出去倒掉。但做起来,可并不轻松。

29

KTV是通宵场,边小槐晚上八点上班,得不间断干一夜,客人才会全部走完,等她拖着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疲惫不堪地站在路边等环卫车时,天已经放亮。

环卫车熟悉的“突突”声传入耳朵,边小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奋力提起黑色垃圾袋。

突然间,手上的重物轻了不少,似乎是有人帮她抬起了另一头。

明明大清早被好心人帮助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可边小槐却像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一种有些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直觉告诉她,这是危险的气味。

垃圾袋被轻松掀进了环卫车里。

突然,边小槐打了个激灵,想起来那是什么味了,是混杂了男性荷尔蒙的汗臭味!

她转身就跑,可没带竹竿出门,眼睛又看不见路,没跑几步便狠狠摔了一大跤。不过她顾不上腿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KTV去。

直到她关上了电梯门,才拍着胸喘着气,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差点就发软顺着电梯壁滑下去。

又是他!

每次遇见那个警察,都准没好事!

边小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可她就是没由来地怕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30

KTV外,毛力申摸着下巴,有些捉摸不透为何那个盲女见着自己就跑——不对,她又看不见,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呢?

北城一号KTV是宁泰市出了名的高档消费场所,出入的宾客都特别舍得花钱,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与消费水平成正比的是服务水平,这里管理森严,每个员工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越界。

比如边小槐的工作是清理茶几和倒垃圾桶,那她就只能碰这两样东西。

每个包厢客人离场后,前台按响卫生房的按钮,告知可打扫的包厢号,由边小槐先去清理一轮,等茶几和垃圾桶都清理干净了,会另有服务生统一彻底地打扫包厢。

边小槐搞不懂为何要多此一举,直接让服务生打扫包厢不好吗?聘请她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做慈善吗?

不过这饭碗来之不易,边小槐把疑惑都揣在心里,绝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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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晚上霓虹灯亮起的时候,大堂里就会有很多的陪唱女孩站成一排迎宾,等到客人们进包厢点人陪唱之后,那道靓丽的风景线就会越来越短,到了十一点左右,大堂就会彻底空了,而包厢里,则是彻夜欢歌。

当边小槐红着脸走出电梯的时候,又撞上了陪唱女孩小乔。

“小槐,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吗?”小乔见她两颊通红,一反常态,便关心地问道。

边小槐伸手捂住脸蛋,冰凉凉的手指触碰到火烧一般的脸蛋,不但没有降温成功,反倒让两颊烧得更红。

不待边小槐回答,小乔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也不烧啊……”小乔顿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冲着边小槐挤眉弄眼道,“不会是哪个男人揩你油,占你便宜了吧?”

32

KTV这种场所,有人想占便宜的事情太过常见,小乔见她脸蛋红红,难免往那方面想。

“怎么可能?我就是干活干热了而已。别在这说话,万一被经理看到了,肯定要挨骂。”边小槐心虚地找了个理由打发小乔,就慌慌张张躲进工作间。

自从她遇到毛力申之后,心就一直“怦怦怦”跳个没完没了,即使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工作间里,也无法平复心中的涟漪。

不过,她猜得没错,几分钟后,大堂里就响起了KTV经理高亢的责骂声,不用听她都知道,肯定又有陪唱女孩挨骂了。

出来讨生活,挨几句骂都是轻的。

边小槐叹了一口气,脱掉身上的工作服,摸索着挂起来,又摸着走到角落里,找到她的竹竿,准备下班回家。

她觉得吧,一次遇见可能只是偶然。

33

可是第二天,边小槐倒垃圾的时候又遇上了毛力申,这次,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你在这里上班?”毛力申像是老朋友一样,故作轻松地跟她搭着话。

“我们很熟?”边小槐说。

差点拘留,没齿难忘,边小槐释怀不了。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到在KTV里倒垃圾。

放完狠话,边小槐便转身又要往KTV里钻。

“一回生二回熟。”毛力申见她拔脚就走,也不拦她,只是不慌不忙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号码,便听一串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边小槐的手机响了。

边小槐气得牙痒痒,回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上次在警局,边小槐就留了手机号,所以毛力申有她的号码,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他连着两天大早都出现在这里帮她,还给她打电话,这就很让她怀疑动机了。

毛力申正色道:“女孩子在这种地方上班,小心一点,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求助警察同志。”

边小槐道:“不用你假装好人!”

34

下班的时候,边小槐为了避开那个警察,故意从KTV的后门溜走。

边小槐刚刚走上通往后门的那条走廊,就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架,清脆的瓷器落地碎裂声响起,边小槐立刻停下了脚步。

正当她纠结着是绕过去还是回头喊人来清理一下时,经理已经带着保安赶过来了。

“搞什么啊?”经理阴着一张脸,劈头盖脸就骂。

“对不起,经理,我不是故意的。”挨了骂的边小槐一点也不意外,她镇定自若地举了举手中的竹竿,小心解释着,“我看不见路,才不小心撞碎了这个。”

“做事机灵点!毛手毛脚的……”经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冲着身后的保安道,“去叫个人来清扫干净,快。”

边小槐以为自己这就可以走了。

可偏偏经理利落地处理完碎片的事,又反过来刁难边小槐:“一个花架五百块,赔钱吧!”

边小槐差点脱口而出:“你抢钱吗?”

不过她没有。

事关饭碗,又是自己有错在先,边小槐态度良好地协商道:“经理大哥,我真没那么多钱……再说了,我听只有花盆碎了,这架子应该还能用吧?其实就是重新买个花盆的事,能不能少赔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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