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祭

编剧：关丙旺

阿萝：（虔诚）惟仲春既望，巫女阿萝被（pī）石兰，带杜衡，剜蕊香，谨祭天地众灵：泉为玄酒，果为明粢（zī）。此一泉一果，皆出云岫（xiù），未染俗手。祈伏众灵垂听。一愿师者六脉调和，二愿师者平安喜乐，三愿师者延年千秋。若得成全，愿为山鬼侍香百年。------尚飨（xiǎng）！

大司命：阿萝，汝在作甚？

阿萝：(惊慌) 啊，师...师尊，您怎么来了？

大司命：你在祭祀？

阿萝：没....没有... ...

大司命：所求何也？

阿萝：我... ...

大司命：（严厉）说。

阿萝：（摇头不语）... ...

大司命：（压迫）你以为本尊当真猜不出来？

阿萝：（惊骇，哭泣）师...师尊息怒。师尊为了弟子，本源之力损耗殆尽，弟子...弟子只是想要师尊平安。

大司命：（怒）巫祝之祭，可赦山岳，通灵于万山。此天机术只能用来沟通天地，调和风雨。不是让你滥用的。

阿萝：（泪意）上次为师尊束发，师尊头上已然白发丛生，这是天人五衰的迹象。弟子...弟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尊消散于天地之间却无动于衷。

大司命：本尊教过你，生老病死、阴晴圆缺，俱是天道至理，世间焉有恒久之物。包括你我本身，亦难逃此天数。你竟还行此螳臂挡车之举！为师所授，尽附犬腹乎？！

阿萝：可...可是师尊...哪怕...哪怕只能缓上一瞬... ...

大司命：本源之损，乃天地反噬，强求便是逆天，此举亦是徒劳。

阿萝：（尖锐）不，不对。师尊，您执掌四时更迭，翻手间乾坤颠倒。此等造化之功，为何就不能用于己身呢？

大司命：（怒）放肆！天行有常，荣枯有序，此乃天道。万物依此而生，循此而灭，无有偏私。若你拿私心来御万物，说明这么多年，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学到。我很失望，你... ...你走吧。

阿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颤抖）您... ...您要赶我走？

大司命：执念如此，本尊教不了你，亦不想再教你。

阿萝：（情绪崩溃，质问）师尊，您眼中只有天道，只有苍生。可弟子... ..弟子眼中只有您啊！

大司命：（满面寒霜）你说什么？

阿萝：弟子眼中没有什么大道，亦没有什么苍生，您便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这霜刀再冷，冷不过您一句话！风刃再痛，痛不过您的视若无睹！弟子这么多年的陪伴，做的诸多事情，都只是想陪着您而已。难道这所有的一切，不值得您多看一眼吗？！

大司命：你说本尊无情？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且观此草。

阿萝：（OS）我看到草木在他的掌心生根发芽，历春、夏、秋、冬四时之序，尔后枯萎，尽归尘土。

大司命：所得何也？

阿萝：（小心翼翼）只觉...草木枯荣... ...皆是...皆是大道无情... ...

大司命：无情？你且再看。

阿萝：（OS）草叶边缘凝结的霜雪，开始无声的消融，枯黄的叶又长出了新芽。

大司命：如何？

阿萝：此草... ...得师尊拂照，此乃有幸。

大司命：万物平等，何为有幸？

阿萝：可它分明在您掌中活了过来。若不是您偏私，它... ...

大司命：（打断）住口！（失望至极）以己心度天意，你真是无可救药。且... ...归去吧。

阿萝：（声音嘶哑）归去？您要弟子归去哪？！十年前您将我从风雪中救起，此后阿萝便视师尊在的地方为家。师尊若不在，天大地大，我又该去何去何从呢？

大司命：十年前救你，与救一兔一鹰，毫无分别。

阿萝：（浑身发冷） 不，我不信！您的指尖为我融化过霜雪，您默许我为您束发，您教我术法，对我关怀备至。若真的毫无无别，为何单单......单单只允许我靠近？

大司命：容你靠近，因你执念最深，恰似崖边最扭曲的藤萝。教你束发，只因发需梳理，如同雪落草枯。教你术法，只因少司命之位有缺。此些处处皆是道，非关于情。

阿萝：我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师尊，您说天地不仁，您的不仁...便是教会我这无根的藤萝，记住攀附大树时的温暖... ...然后再告诉我，这温暖... ....毫无意义吗？！师尊，您是想要断了阿萝的生路啊！

大司命：（冷静）汝道心蒙尘，若就此沉沦，万劫不复！你...好自为之吧！（转身离开）

阿萝：（痛哭）不，师尊别走...别走... ...师尊... ...师尊... ...

（回忆，下面都用混响）

阿萝：（虚弱呓语）冷...好冷... ...我要死了吗... ...

大司命：（护住心脉）撑住。

阿萝：（努力睁眼）您... ...是天人吗？

大司命：噤声。

阿萝：（昏沉前最后意识）这怀抱... 好温暖... ...

  转场

阿萝：（不小心扯断了大司命头发，紧张）啊... ...

大司命：不必紧张，发随意束起便是。

阿萝：我，我怕弄疼您... ...

大司命：无妨。

  转场

阿萝：师尊，师尊。

大司命：何事？

阿萝：（笑）没事，只是...想喊喊您罢了。

大司命：顽皮。

  转场

阿萝：师尊，弟子的功课怎么样？

大司命：尚可。

阿萝：弟子... ...还想学祭祀之术。

大司命：为何？

阿萝：（羞涩）弟子... ...有想要守护的人。

大司命：术法易得，道心难守。你即有守护之心，吾可传你护道之术。

阿萝：谢谢师尊。

大司命：切记，手握乾坤时，当怀敬苍生。

阿萝：弟子记住了。

  转场

阿萝：师尊，弟子有疑问。

大司命：讲。

阿萝：何谓天地不仁？

大司命：至公。

阿萝：弟子不明，既如此，天地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大司命：（叹气）本为一体，何必区分。

  转场

阿萝：师尊，您上次为救弟子损耗的本源，可有逆转之法？

大司命：无有。

阿萝：（期期艾艾）可... 可是师尊，弟子分明见您治愈好一只鹰雀。

大司命：此术绝不可用于己身。

阿萝：(质问)为什么?

大司命：为师之途将尽，亦乃天道矣。

阿萝：（哭泣）不，我不明白... ...也不想明白... ...弟子不愿师尊消散于天地之间... ...

大司命：（叹息）妄念... ...

阿萝：（喃喃自语）我不明白。师尊，都说天人垂怜万物，您为何... ...就不肯垂怜垂怜我呢... ...

阿萝：师尊，您说万物终归尘土…可这尘土，已是我唯一能抓住的……

阿萝：师尊，您说大道无常，枯荣自有定数。可我偏要在这定数中要到永恒。

 阿萝：（虔诚）维玄云蔽日之年，孟夏凄风之月，不肖弟子阿萝，以心血为醴（lǐ），魂魄为烛，敢昭告于天地诸神：

 阿萝：（混响）师尊，您合该永坐九天之上，纵我尸骨成灰，也不容您神袍染尘。

 阿萝：伏惟吾师，本为琼枝，忽染霜露。天人五衰， 药石罔效。谨以身为牺牲... ...

 阿萝：（混响）.师尊…您说此身已许大道…可弟子此心…亦只许你一人… ...

 阿萝：一献骨血启幽冥。二献神魂逆阴阳。 三献寿元续明灯。

 阿萝：（混响，痛苦）好疼... ...没事，疼了才好... ...（笑）原来焚身殉道时，竟这般温暖.. ...

 阿萝：（痛苦）若得神允，弟子愿... ...愿断轮回契，换师...百年春！

 阿萝：（混响）师尊…您说大道无情…可弟子…愿以这满腔痴情…换您一线生机…纵魂飞魄散…亦不悔矣... ...

 阿萝：此誓血渗九泉，魄镇八荒！天地共鉴，神鬼同殇！------尚飨（xiǎng）！

大司命：（厉声）阿萝，汝在做甚？！

阿萝：（虚弱，眉眼弯弯）师尊，您来了... ...

大司命：（悲悯）何至如此... ...

阿萝：是泪吗？原来... ...您的眼中也会有泪啊... ...

大司命：（叹）你将生死之重 寄于吾身，那你呢？

阿萝：（迷茫）我？

大司命：吾坐下众多弟子，肖似你者不知凡几，他们或陨落、或疯魔、或黯然离去... ...

阿萝：（诧异）你说什么？

大司命：（冷漠）你与他们并无不同，都不过是道心不稳之徒罢了。

阿萝：（挣扎着大喊）不，您刚刚 ... ...刚刚分明流了泪... ...

大司命：泪，只叹苍生如芥尔。

阿萝：（痛哭）不，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信，不信你心中无痕！

大司命：生死有度，汝之所为，皆无益矣。

阿萝：（巨大的虚无笼罩全身）不！！！我不信！我不信... ...

大司命：（叹息）身似藤萝，无有根者，如何能够证得大道呢。（转身离开）

阿萝：身似藤萝，无有根者.... ...（悲怆大笑）哈，哈哈哈.... ...身似藤萝... 身似藤萝...（痛哭）呜呜呜... ...

（百年后，深山中）

砍柴人（男主兼）：这是... ...藤萝? 怪好看的，带一株回去送给娘子。

山鬼阿萝：此山间众多山珍，药材，野味，你为何偏要带一株藤萝回去呢？

砍柴人：不为什么。

山鬼阿萝：藤萝，除了攀附大树生存，并无作用。

砍柴人：存在本身就是作用。

山鬼阿萝：什么？

砍柴人：就像姑娘你。刚远远望见你的时候，你在眺望远方，当时山雾未散，细雨蒙蒙，只觉得那画面甚美。我一个砍柴人都驻足看了半晌。姑娘的存在，让这副美景有了生机，这便是作用。

山鬼阿萝：（久久不能言语）原来，在，即为天地根。（泪意）师尊，我... ...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