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一直都很迷茫,什么是道心,直到遇到她。
她说修仙修的是心,道心是你要走的路。
那日,我加入宗门,拜她为师。
不负期望,我短短十年就成了宗门新秀。
不久,下山历练,求机缘,寻道心,历难渡劫。
短短几个字,用了十年。
十年,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陌生。
生死相搏,醉生梦死
认识了不少朋友,杀了不少人
或许只是因为某次酒酣耳热间的只言片语,让我想走上正道。
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为出人头地。
总之
我背叛了她。
那夜天地变色,云仙十二峰化成一片火海。
我赢了,成了新宗主。
她重伤,自闭,道心破碎,在我剑下一语不发。我知道应该替天行道,可我还是没有杀她。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她会去哪里,见什么人,会不会来取我的命?
她的心,我从来没有猜到过。
又十年,当我荡平了永宁州所有魔门,踏入华封州寻求金丹大道的时候,一个女子求我救救她的师父
“我师父被妖魔所困,希望你能去救她,小女子必有厚报。”
“这等妖魔也敢猖狂”
那珠千年木精在我的天瞳水剑下只支撑了半柱香的时间。
我面带微笑朝着受困的人影走去,然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又见到了她,处蕊涵。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她已经不是那个霸气洒脱的魔门宗主,我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魔宗弟子。
看着她幽怨的眼神我勉强挤出几个字
“你又收徒了”
“她比你好”
“她才炼气,该回永宁州”
“不用你管”
“怎么说我也是她师兄”
“呵,你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那你挥刀斩逆徒啊”
“你以为我不想?”
她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我们都知道。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她。反倒是师妹常来找我。
”师兄,我突破还需一颗丹药,可否能帮我?”
’‘师兄,我找到一处洞天福地,我带你去看看吧”
我看着她稚气的脸,每每甩出身上的灵石袋,快走快走不要烦我。
直到有一天我问她,为何你不去找你师父?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师父?”
看着她骄傲的脸,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我多想揍她一顿。
都说飞升就要渡劫,渡过了是仙,渡不过就是天地间的浮尘。
我没想到我的劫来得这么快。
被那些捧我上位的同门围攻了两天两夜后,我绝望了。
最后的时刻, 居然又想起她,她跟我一样吗?
被亲近的人背叛,也是这种感觉吧?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我听到一句话,”他的命是我的” 是啊,就该是她的。
我原以为不能突破是因为修行不足,境界不够,于是我潜心修炼,纳天地灵气服天材地宝。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领悟,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修炼修的是心。
于是我来找她。
我背叛了她,伤害了她,失去了她,我又想找回她,很想很想。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师父把我领进家门,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
天地一片黑暗,我哭鬼魅笑。
突然黑暗绽放亿万虹光,世界光明,化为花海。
我抱住了她。
当我醒来时,确实在一个女人怀里,是师妹。
她哭得如泪人一般。
‘师父她死了’
‘你骗我’
‘是真的’
‘骗人你可比不过我,命还没还给她,她怎么能死’
二
云仙宗,威名赫赫的魔门。
相传很久以前,开山祖师小幸姐被风灵老祖带着正邪十一派追杀。
在某一天破晓的晨光中,来到了云仙山,观山悟道,突破化神。
那一刻她决定留下来。
风灵老祖见她不逃带着十一派数百修士围攻了三天三夜。
之后群雄遁去,再未敢近云仙山半步。
据说那三天里十二位元婴强者神形俱灭,无数金丹修士身死道消。
当年师父骄傲的告诉我这段宗门往事,我不屑的问
‘现在他们在哪?’
‘不知道。’
‘有人见过吗?’
‘没有。’
‘如果真如传说中那么强,他们怎么会老,怎么会死’
师父没有答,反而问我。
‘为什么要修仙?’
‘长生’ 师父摇头
‘变强’ 师父笑了笑
‘师姐妹们多漂亮啊’ 师父笑的意味深长。
‘那你呢?’我觉得问题有些难缠,决定反客为主。
师父凑近了,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想做就做。’
摘星城,道友大婚,铺十里红妆,摆七巡喜宴,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道友荣光焕发,新娘艳若桃李。
作为云仙宗掌门,坐在一群温文尔雅,仙风道骨中,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若是当年,我一定在外间跟好兄弟们一起放浪形骇,好好骂骂登堂入室的一众老怪。
而今虽未生华发,我也是老怪中的一员了。
直到三个时辰后听白鹤真人和了尘长老聊到白狮幼崽应该几个月断奶的时候我满面含笑,告假出去走走。
摘星城中仙乐飘飘,漫步城中,琵琶如风,瑶琴似水。
‘这琵琶真好听’
当我又闯回喜宴把一个摆弄琵琶的女子拦腰抱走的时候,满座皆惊。
不过看着那女乐并不挣扎,却贴在我胸口静若处子时,喜宴又活了,鼓乐又响了。
‘姬兄何故如此啊?’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看中了就出手,姬掌门真乃豪杰也’
‘没想到啊,姬兄真乃慧眼’
‘我不如也’
拥她而去,满堂沸腾,欢笑依旧。
当我把她摔到一张贵妃榻上时,我面若寒霜,她灿若烟霞。
‘你就这样把我掳来,就不怕主人恼怒吗?是了,你可是姬大掌门,怎么会因为一个下人为难你。我今天好看吗?有没有新娘子好看?干嘛老是板着脸?把我带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该来这’
‘你,是在担心我吗?’
‘如果我大喊一声处蕊涵驾到,要杀你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云仙山’
‘那你会吗?’
‘你很想死吗?’
她褪下身上的乐姬服饰,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大红喜袍。
‘不想,我还没当过新娘子呢。’
三
‘我穿起来好看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吉服不错,用了冰蚕丝,穿起来一点也不闷’
‘吉服...你把新娘子怎么样了?’
‘借来穿穿罢了。’
‘送回去,他们会发现的。’
‘呵,不要’
正要去扯她的衣服。她却不闪不避,只说了一句就让我无可奈何。
‘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自从我踏上修仙路,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
曾助人为乐,也曾滥杀无辜。
有俗事牵挂,也有任性妄为。
在别人眼里,我是弃暗投明的邪魔弃子,是道法高深的一派掌门。是千年宗门的叛逆,是欺师灭祖的逆徒。
曾经我想做个魔修,便投入她门下,如今我想做个正道中人,就欺师灭祖,改头换面。
‘我想做就做。’突然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收我为徒,为什么她会输给我,为什么她老是不放过我。
掐住她脖子的手颤抖着。
她抬起手,抚上我的面颊。
我又用了几分力。
她凝噎的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杀她,不杀她。
灵力在手指上缠绕。
突然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滴泪。
那一刻,我认命了,她赢了。
泪水落下去,打在她的脸上。
她仿佛笑了,无力的垂下头去。
我一直在想杀死她会怎样?
痛苦?悔恨?愧疚?心如止水?
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虚,仿佛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只剩下,绝望。
亲手杀了她,再也看不到她了。
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一无所有。
那一次我遇到了她。而今天,我亲手杀了她。
我抱着她默默良久,泪眼朦胧中,仿佛她的眉毛动了动,我惊觉,忙运铸体还形水髓咒。
灵力逆行,真气溃散,鲜血喷射出来,溅在吉服上,衬得更加艳。
拭去她脸上的点点鲜血。
我才发现,她那么好看。
脖子上手印殷红似血,我害怕了。
怕她死了 ,又怕她死不了。
她睁开眼,嘴角微扬,朱唇轻启。
‘处蕊涵死了’
四
“夜夜。还是不习惯这么叫你。”
“那你可以叫我处蕊寒。”
“不好。”
从摘星城到千翠山,用不了几个时辰,我们却整整走了三十天。
我总共想了三十个办法来解释她的存在。可是却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
站在山门前,她望着我的手。
“要不,你再试一次。”
我望着山门,山风微凉。
我突然想起她带我入山那天。
“你嫁给我吧。”
“啊?”
“没有人敢觊觎宗主夫人。”
“就为这个?”
“会少很多麻烦。”
“我要嫁人,一定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我不行?”
“你问我?还是问自己?”
“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为了勘破情关?”
“第一次见这座山,就明白有些东西奔波一辈子也求不来,等在这,也许有一天,它会送上门。”
“比如?”
“云卷云舒,沧海桑田,人间换了几家皇帝,河水黄了又青,雪山白了又绿,我以为永远不会来。”
“你是在等什么?处蕊涵。”
“处蕊涵死了,我是夜夜。”
当我带她带进大殿时,师妹已经召集弟子迎接我们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把夜夜的来历说了个通透。
看着她那张狡黠的脸,真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揍她一顿。
事实证明给她掌门信物,让她先回师门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在众人的目光下,我强迫自己鼻观口口观心,心无杂念。
‘......姬掌门与夜夜姑娘-----即日成婚’。
我从梦中惊醒,呆住了。
‘真是师徒情深,感人啊。‘
‘对啊!前些日在摘星城吕友的宴席上,竟遇到一名与其师相貌相似的女子,然后就两情相悦...’
‘竟有此事,处蕊寒可不是好相与,不会是死而复生,扮成那女子,来个釜底抽薪?’
‘哪里?我有幸见过姬夫人,温婉可人,哪是那魔头可抵万一...’
‘李兄醉了,休言休言,免得主人不悦。’
‘是了,听说兄台处海外仙姬,妖艳非常,可否....’
大婚,比摘星还要盛大三分。
与一众老怪谈天说地,吕友说我不厚道,居然抢他的人。
看着吕夫人带笑的眸,我知道他们很幸福。
幸福,我们也可以拥有吗?
当上宗主,娶她,圆满?也许她也是。我突然不安起来。
吉服是小幸姐制,九任宗主穿过。却不包括她自己。
并非大红,而是洁白如雪。小幸姐家乡的颜色。
‘其实我是来害你的。’
‘我认了。’
‘我比你大几百岁呢。’
‘我认了。’
‘我嫁过人。’
‘就是嫁一百次,也都要嫁给我。’
‘我把你当情关的。’
‘不会让你渡过去。’
‘等了那么久,还以为等到了机缘’
‘我是你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