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你好小村庄 06
剧本ID:
557560
角色: 0男0女 字数: 3646
作者:🐳婠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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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一本关于童年的回忆录,一首回忆童年的轻快小调,书中的每个文字都在回忆里跳动,组成一段段我们向往着的旧时生活。
读物本现代
正文

你好,小村庄 06

作者 张草原

作品简介:

一本关于童年的回忆录,一首回忆童年的轻快小调,书中的每个文字都在回忆里跳动,组成一段段我们向往着的旧时生活。我们怀念阳光下的奔跑,怀念秋天一层层的金色麦浪,更怀念玩耍回家摆在桌上的一粥一饭。张草原用她干净、纯粹的文字,炽热、虔诚的生活态度,再现了一个南方小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生命力,也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了长大后的我们,向往的生活的样子。

作者简介:

张草原,自媒体作者,山村生活的环境使她从小对大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她的文字清新、灵动,字里行间都是人间烟火气,其部分文章曾被《奇葩说》著名辩手柏邦妮、微博知名博主“王老虎寻仙记”转发,深受读者好评。


酸甜味道的烟火

黄金大地

1

家里最小的一块水田只有门口的院子大,种的是香禾米。香禾米晚熟,周围水田种植的稻谷收割完,只有香禾米还黄着叶,长长的稻梗望着天。一小片香禾米,引来不少麻雀,这些麻雀刚失去山谷整片的金黄稻田,等不到下一个秋天,在香禾米田里聊起了失去的那些个想飞就飞,想落就落,总有累累水稻的稻田接住的日子。一吹口哨,麻雀从香禾米里飞出,好似一块黄金遗落田间,阳光照下,折射出光。

香禾米米粒短,宽厚,跟日常吃的细长的米粒相比,香禾米像个白白的胖娃娃。香禾米收割时,妈妈带把镰刀走在前,爸爸挑两对禾篮走在后,妈妈俯身埋没在水田里割香禾收割时,妈妈带把镰刀走在前,爸爸挑两对禾篮走在后,妈妈俯身埋没在水田里割香禾米时,爸爸坐在田埂上抽烟。四周山上的鸟清清脆地叫了一声又一声,水稻收割,稻草的清香混着田野淡淡的土腥味儿,风吹来时,还有香烟的辛辣浓烈,闻着忘了动,看着一支烟被爸爸一口口细细地吞吐完,而妈妈已经将一对禾篮装满了水稻。

满山遍野的梯田如浪,一圈圈地将四季翻滚在天空下,

一层层、一阶阶的浪花下,是我们的黄金大地。

2

田埂只有三丈宽,爸爸光着脚踩在黄了的茅草上,挑着禾篮,脚步迈得又大又快,一步也不落空。院子里铺好蛇皮布,还有脚踏的脱粒机。爸爸将禾篮放倒,提起篮底用力一提,水稻刷刷地倒在院子,爸爸解开绿色的中山装扣,露出白色的背心,挑着空禾篮回田里接着挑下一担。水稻割完都挑了回家,妈妈拿着镰刀去了菜地,她要将齐腰高的大青菜砍回家,在院子里晾几天,擦上盐,塞进缸里做咸菜。而爸爸将水稻脱粒,哥哥躲屋后看书被爸爸大声喊了出来,哥哥跟爸爸并排站着,右脚放在脱粒机的踏板上,有节奏地用力踩踏起来,脱粒机前面的滚筒飞快地翻滚,水稻放上去,谷粒四溅,落在蛇皮布上“噼里啪啦”地跟大雨打在瓦片上一样好听。空气里都是稻草的清香,我闻到了收割的味道,而爸爸闻到了黄粄的味道。

3

新年将至,家里要做黄粄。做黄粄的前两天,妈妈上山割黄栀子和布惊树,爸爸将院子里放着的石臼刷洗干净。这石臼,放在院子里,有时被我用来当鱼缸,河里捞回来的鱼虾都倒进去;有时哥哥割了些芒草放进去,加水让芒草腐烂,他想实践造纸技术,没有造出纸,石臼里腐烂的芒草把院子熏臭了。洗石臼很费劲,水倒进去刷洗,再用力将石臼倾斜把水扫出,石臼重,之前村里有人借去打糍粑,两个壮年男子才勉强将它抬走。寒冷的天,风呼呼地刮,爸爸脱去外套将石臼里里外外地洗了一遍又一遍,简直要将石臼擦洗得跟鹅卵石一样光滑。

没有人比我更积极烧火了,尤其用饭甑蒸米饭时,将灶炉的火烧得旺旺的,整个厨房飘荡着香禾米的清香,混着饭甑上杉木的木香,好闻得不得了。揭开饭甑盖,香禾米圆润莹亮,妈妈给我们一人舀一碗香禾米饭,撒点儿白糖,我们吃了一碗又一碗。

4

妈妈在院子里将黄栀子和布惊树烧成了灰,将灰装到水桶里,冲上水,哥哥张着纱布,过滤出碱水。爸爸将石臼又洗了两遍。妈妈将碱水倒进饭甑里,爸爸拿着长勺子搅翻香禾米饭,再倒进石臼里。

碱水将香禾米饭染成黄灿灿的,石臼里装着香禾米饭,爸爸举起木杵猛棰,住祖屋的天来叔公来了,他跟我并排看爸爸奋力举起木杵又重重棰下,看着爸爸的好腰力说起了他年轻的时候。香禾米软糯,木杵上粘了不少棰软烂的米饭,妈妈将手抹点茶油,将它们捋下来。

妈妈将棰软烂的香禾米饭从石臼中拿出,做成大小不一的舌条状的黄粄,黄粄颜色金黄,一条条,像金条一样,哥哥开玩笑地说:​“哇,我们家有金条,发财啦。​”

5

妈妈听了觉得是个好兆头,明年家里估计能有好运气,笑着给哥哥捏了一小团黄粄塞他嘴里,看着哥哥的神情,是一脸的满足和享受,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嚷着也要吃,妈妈也捏一团给我吃,嚼着,唇齿间清香无比,软韧滑口。

妈妈将黄粄一条条整齐码放在土陶盆里,盖上木盖子,压块儿石头,放在饭厅的橱柜下。饭厅只摆了一张八仙桌,两张长条凳,一个橱柜,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沾染了多年的油烟,黑黑的。躲在墙洞里的老鼠和黑暗角落的蟑螂,闻着味儿想尝尝,爬上盖子,低头想钻,却钻不进去,它们只知道香,不知道我们收藏着的是金黄的大地。

祖祖辈辈深深地扎根在泥土的每个日日夜夜里,早就将大地翻了个遍,满山遍野的梯田如浪,一圈圈地将四季翻滚在天空下,一层层、一阶阶的浪花下,是我们的黄金大地。

柴火烈烈

6

厨房里有大小两个灶台。傍晚时分,小的灶台用来蒸饭蒸菜,大的灶台用来烧洗澡水。大灶台吃的柴多,大块儿木柴塞进去,错开堆,火烈烈地烧着。木柴是爸爸从山上拖回来的。拿把锯子和斧头上磨石寨,磨石寨是座山,高,少人去,山浓树茂,爸爸在前面辟路,我和哥哥后面跟着。爸爸挑长得歪的松树锯,也挑挨着长不大的杉树砍。哥哥在找沙参,他觉得这山上风好、水好,又少人来,一定会有不少沙参,或许还有人参也说不定呢。

人参他没有见过,沙参倒是挖过两次回家。有一次我还跟着去,挖沙参时没注意到旁边的蜂窝,挖开泥土,再拔,拔得用力,哥哥倒在一旁,碰到了蜂窝,十几个山蜂蜂拥而出,哥哥抓紧沙参,大喊:​“跑。​”我吓得撒腿就跑,哥哥年长,跑得快,我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山蜂走了没有,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山蜂全叮我脸上。山林路杂草湿润,脚滑,跑太快,红色的塑料拖鞋给穿到脚踝上去了。

7

坐院子里,脚踝上的拖鞋怎么都取不下来,哥哥拿了个镜子给我照,一脸肿着的我没有了人样,他说:​“野猪,你现在真的就像野猪。​”我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怜巴巴地问他:​“你这沙参以后会给我吃点儿吗?​”哥哥看着我,眼神坚定,用力地点头。

此后,他找沙参我不敢跟着去了,我怕我的美貌毁了。

爸爸把树放倒,我坐了上去,手撑在疙疙瘩瘩的树皮上,深呼吸。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腥和落叶的腐败,新砍的松树泠冽清香,真好闻,闻着这味道真想顺势躺下睡去,跟这山林长长久久。

爸爸也坐了过来,伸长腿,掏出烟。爸爸穿了双深绿厚重的军绿鞋,踩在厚润的青苔上,稍用力,有水挤出,把绿色的橡胶底沾湿。爸爸点上烟,深深吸一口,长长呼出,烟草的辛辣浓烈把身上的疲劳冲去。

8

火星烧到烟滤嘴,爸爸把烟头摁在湿润的青苔上,一小股青烟往上腾,起身拍下屁股,继续砍树。夏日寂寂的树林里,鸣蝉一浪浪,爸爸挥起斧头用力砍在树上,​“咚”​,挥起,又落下,木块飞溅,掉落在草丛里最终腐烂成泥。倒下的树横七竖八放着,挑小的拖回家,大的晾些日子再扛回家。

妈妈把晾干劈成块儿的木柴放到簸箕里,快塞满时停了下来,往远处看,开口说:​“这地方,山之外还是山,这里是山,那里也是山。​”我顺着妈妈的目光望去,太阳在山的那头滚着回家,红红的霞光像顶大红帽子扣在山顶上,近的山墨绿,远的山淡青,一圈圈地晕开。

妈妈接着把簸箕塞满,又停了下来说:​“‘泥坑子’这个名字不好,又是泥又是坑,想要走出去多难,你们要争气,一代要比一代赢。​”妈妈说完准备起身把木柴挑进厨房,我想了想,爸爸是小学老师,比爸爸赢那就是当个校长咯?我说,好,我以后当个校长。

9

妈妈抬起头看着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很快又闭上了嘴巴,起身把木柴挑进了厨房。木柴堆在厨房的棚上,雨天没干柴时抽两条烧,傍晚烧水煮水没人看火时塞几块儿进火塘,深冬时木柴烧后留下的炭火能把从学校归来一身寒气的爸爸鼻子前的清鼻涕烤干。

常烧的是鲁草。妈妈去屋后砍两条细青竹,用镰刀正中破开口,划拉下去,一条小青竹对半给分了开,再把竹子青青的表皮剖劈出来,就成了篾。妈妈把篾圈起来交叉穿杠上,戴顶斗笠上山打鲁草。妈妈附身埋没在鲁草里,像条蚕,把小半片山的鲁草吃得干干净净。我在树林里找野果吃。无人管理的山,松针厚厚铺地,阳光透过树枝投射到地面斑斑斓斓,果子乌黑发亮,又香又甜。妈妈用篾把鲁草绑了,用杠插进去挑回家,在院子里解开摊开晒。经过树林时,妈妈也用镰刀劈下横出的树枝,过些日子再绑回家。这些柴火,晾干堆屋侧檐下,在日子的一餐餐里“噼里啪啦”​。

10

小的灶台塞小木柴,柴反正都是用来烧的,不忙时,妈妈往小灶里塞根大木柴,喊上我和哥哥去捡柴。

从家门口出发,穿过小树林就是片茶山。茶山是进喜叔公家的,进喜叔公我是怕的。进喜叔公种有棵杨梅树—泥坑子唯一一棵会结果的杨梅树,另外一棵杨梅树在我家屋旁,是公的,种有百年,只开花不结果。杨梅花开时,细细碎碎的花铺满地,真是浪费啊,若能结果,就这满地的花该结多少杨梅啊。进喜叔公家的杨梅红时,细细小小,红红鲜鲜,看一眼,口水不断涌。叔公家没有养狗,我从山顶往下冲,爬上树,摘了,不断往嘴里塞,进喜叔公提了条棍子敲大门前的水泥地,大声骂,吓得我腿软。

山茶树种有二十几年,站树下,树枝遮天蔽日。茶林蚂蚁多,空气中散发着蚁酸香,脚下黄泥湿润,有青青薄薄的藓,稍不注意就会滑跤。

11 杀青段

妈妈交代,掉地上的茶树枝都可以捡,树上的得挑叶掉光了的树枝掰,这些才是干的,抱回家可以直接烧。我往茶林的大石头方向走。茶林有块大石头,淡黄细腻,光滑有光,捡小堆茶树枝放一边躺上去,冰冰凉凉,舒舒服服。还没躺够,妈妈高兴地举着两朵大的猪肚菌招呼我们回家。我拿菌,妈妈和哥哥抱茶树枝。茶树枝耐烧且火旺,哥哥看火时最喜欢用。

爸爸对于妈妈摘的菌不放心,嘴巴叨叨好多遍野菌不能摘,很多长得像却是有毒的。妈妈懒得理他,把猪肚菌洗干净,撕成块儿,把中午吃剩的肉饼放锅里加水煮再放菌。

妈妈盛一碗肉饼猪肚菌汤站大门口吃,厨房里大锅烧着洗澡水,火塘里还有一两根木柴烧着,也许是不够干,时不时“噼啪”一声,喝一口鲜甜的汤,冲不淡屋里常年积累浓厚油滋的烟火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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