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节选】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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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号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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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复仇难道还要挑什么日子吗?谢怜却说要三天之后,三日之期将至,又说还要最后做一件事,便是一剑穿腹横“尸”街头,看看是否有人向他伸出援手。有人想要为他拔剑,有人想要给他递碗水,有人想将他扶起,但都被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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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01

 谢怜强行顶了回去:“我知道没人会来。关你屁事。”    白无相悠悠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戳个窟窿这样放着呢?跟谁赌气吗?现在可没有人会心疼你。”    谢怜继续顶回去:“我乐意。关你屁事。”    白无相道:“设若有人来帮你,你待如何;没人来帮你,你又待如何?”    “……”    谢怜骂了起来:“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要吐了!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啊!!!”    他言语越来越粗俗无礼,口气也越来越暴躁,但说来说去都只会骂这几个字,白无相仿佛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声,叹道:“傻孩子。”    他转过身,道:“罢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让你再傻乎乎的挣扎一下也无妨。反正是不会有人过来给你一杯水,或是帮你把这把黑剑拔下来的。记住——”    白无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阳下山之后,如果你还没有发动人面疫,诅咒就会降临到你身上了。”    谢怜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02

  第三日,谢怜还是躺在分岔路口的那个人形深坑中,连姿势都没有变。    今天的人群和昨天的人群并没什么两样,都是远远绕过他,各行其路。虽然天降怪人的事儿已经报了上去,但对方一听说很有可能是瘟神,而且也没犯什么事,只是死人一样躺着,便不想去,敷衍道过几天再去看看。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说不管了。谁知道过几天会变成什么样?    几个幼童好奇地跑过来,蹲在坑边看坑里这个人,捡了根树枝,偷偷戳戳捅捅,谢怜像条死鱼一样毫无反应。他们新奇不已,还想冲他丢点什么试试,被几个父母发现,骂了一顿,关回了家。    昨天那个卖水的小贩也一直在往这边瞅。谢怜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嘴唇上起了一层干枯的死皮,那小贩看的可怜,舀了一碗水似乎就想送过去,被他老婆手肘一捅,碗翻了,只得作罢。    不知是不是天也要来凑一脚热闹,过了中午,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03

 街上小贩赶紧收了摊子,行人们也喊着赶快回家,奔走纷纷。过了一阵,那雨越下越大,谢怜的脸庞被雨水一阵冲刷,更显苍白,浑身都湿透了。    悄无声息的,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了谢怜身前。    街上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怪异的人影。白无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马上就要日落了。”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道:“你并不是瘟神,但他们宁可相信你是,也不愿相信你不是;当初你逆天而行为永安降雨,如今他们却连一杯水都吝于给你;百剑穿心,迫于无奈倒也罢了,但现在他们连帮你把一把剑拔|出|来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都觉得困难。”    他怜悯地道:“我告诉过你的,不会有人帮你。”    谢怜心中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承认吧。他说的是对的。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04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这嘶吼,白无相似乎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剑的剑柄,道:“但是,没关系。他们不帮你,我会帮你。”    说完,他微微用力,一抬手,便将那把黑剑从谢怜腹中拔了出来,“铛”的一声,扔在谢怜身侧。    随即,那一抹雨中的白衣身影便轻声笑着,仿佛功成身退,接下来就交给谢怜自己一个人一般,消失了。    拔出把那黑剑之后,谢怜的伤口便暴露无遗了,被雨水恣意击打冲刷着,早已麻木的痛觉再次扩散开来。这是唯一他此刻还能清晰感觉到的东西。    踢踢踏踏,一阵狂奔踏水之声传来,似乎又有行人匆匆冒雨赶来。不过,谢怜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还会暗暗关心了。    他缓缓坐起,谁知,刚起来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人在他身边重重摔了一跤。

05

    那人背了一大筐东西,带了个遮雨的斗笠。大概是因为雨太大了,他没看清路上有个坑坑里有个人,临到近前谢怜突然坐起才发觉,加上这人跑得极快刹得极猛,这一跤也摔得极重,一个跟斗趴在谢怜躺着的人形坑边,当场便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妈!!!”    斗笠飞了,背上的筐子也翻了,白花花的米洒了一地。那人坐在地上懊恼得大叫,一巴掌拍下去,地上湿淋淋的泥巴和米粒溅了谢怜一脸。他暴怒不已,一蹦三尺高,指着谢怜鼻子道:“什么玩意儿?!老子辛辛苦苦累得要死要活赚了点钱买了点米就这么全没了,我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赔钱!!别装死,赔钱!!!”    谢怜眼里根本没有他,也不打算理会。那人却不依不饶,一把抓起谢怜胸前衣领道:“你是不是想死啊我问你?”    谢怜冷冷地道:“是。”    那人啐道:“那你他妈的要死也不滚一边安安静静一个人去死,在大路中央挡别人路,死也不死得安分点,缺德!!!”    谢怜任他拎着自己的衣领狂摇,面无表情,无比麻木。  

06

  骂吧,骂吧。无所谓了,随便骂吧。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消失了。    马上就要日落了。    那人抓着木无反应的谢怜非要他赔钱,不赔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解气,推推搡搡半天才捡起地上自己的斗笠戴了,骂骂咧咧地往前走了。谢怜被他“咚”的一下扔回坑里,渐渐地,听到了比雨声更大的嘈杂之声。    那是成千上万被封在黑剑之中的亡灵们的尖叫。    随着落日一点一点西沉,它们在谢怜脑海中发疯了一般地狂号,为即将到来的自由和复仇欢呼。    谢怜举起一手,捂住了脸。    正当他颤着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住地上那把黑剑时,忽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雨好像停了。    不对。    不是雨停了,是有个东西,罩在了他头上,帮他挡去了大雨!    谢怜猛地睁眼抬头,只见面前蹲着一个人,把自己头上那只斗笠扣在了他头上。    ……居然是刚才对他破口大骂的那个人!

07

    他瞪对方,对方也瞪他,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怎么,骂你两句还真要死要活了?”说着吐了口唾沫,道,“一脸哭丧相的晦气不晦气啊?”    “……”    那人方才凶相毕露,此刻似乎回想起来有些心虚,嘀咕几句,又为自己辩解道:“行了行了,刚才算我的不是。但我骂你也是你该骂,谁让你犯病?再说了,谁还没被骂过?”    谢怜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不耐烦地道:“好好好好,算我倒霉,米也不要你赔了。你还躺在这里干什么?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小孩,等你爹妈来拉你不成?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他一边催促,连拉带拽,把谢怜拉了起来,用力在他背后拍了两巴掌,道:“站起来,赶紧回家去吧!”    谢怜就这样被拉出了这个人形坑,被那两巴掌拍得差点扑到地上,一愣一愣的。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经走了。    只剩那只草编的斗笠还在他头上,提醒着他,方才他被人拉出来了,不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相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08

 这一次,他没笑了,语气也没那么悠然自得了,反倒像是隐隐有些不快和不安,道:“你在干什么?”    雨还哗哗地下着,而谢怜头上戴了一顶别人给的斗笠,虽然身上早就湿透了,但好歹头脸已经淋不到了。    可是,他的脸颊依然湿透了。    见谢怜没有答他的话,白无相又沉声道:“就要日落了,拿起你的剑,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怜头也没回,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白无相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道:“你说什么?”    谢怜转向他,平静地道:“你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次。”    突然,他猛地飞起一脚,雷霆一踹、踹得白无相向后飞出数丈!    一脚落地,谢怜一手捂伤口,一手指白无相飞出的方向,用他最大的声音,竭尽全力地骂道:“我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太子殿下!!!”    在他脸上,两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一个人。只要一个人。    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09

白无相被他一脚踹飞,在空中翻了两翻,稳稳落地,喝道:“你疯了?!”

    他愤怒了!

    这么久以来,谢怜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东西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令他大为快意,一把抓起地上黑剑攻了上去,道:“我没疯,我只是回来了!”

    方才那一脚是猝不及防才中,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白无相边闪边寒声道:“你……忘了吗?你的父母如何离开你,你的国民如何对待你,你的信徒如何背叛你!就为一个人,一个小小路人!就把这些全部都忘记了?!”

    谢怜道:“我没忘!但是——”

    他一剑挥出,中气十足地怒喝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一把抓住剑锋,握得极紧,鲜血流淌下来,骨节也发出咔咔声响。

10

    他有些失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废物,废物!你真是废物!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能反悔,还能回头!”

    谢怜也在用力把剑锋往下压,咬牙切齿地道:“……你,把我恶心到了,所以,我绝对不要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东西!” “……”

  白无相似乎稍稍冷静了些,又恢复了那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语气,道:“罢了,你这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吗?”

    谢怜喘了口气,白无相一字一句地道:“战场亡灵,已经被你召回了,现在,已经晚了。它们,势不可挡!”  大雨滂沱中,谢怜手上那把黑剑发出尖锐的嗡鸣,鸣得他双耳和脑中都一片刺痛。白无相道:“你打算怎么办?值得吗?为这些人,承受万世诅咒?”

11

    从方才踹他的那一脚开始,谢怜一直处于一种浑身血液沸腾、头脑发热的状态,挥剑言语,皆从本心,并没有去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听他这么问也不知如何回答,道:“你看不到我打算怎么办了。在那之前,我先办掉你!”  白无相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谢怜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

    他立即稳定心神寻找重心,可这重心还没找着,上方白影一闪,又是一阵猛力袭来。谢怜仿佛变成了一颗铁球,被人重重掷了下去,一声巨响,深深砸进了地里。

    如果说原本谢怜心中还抱着“爆发一下也能赢”的三分侥幸,这一击下来,他就彻底清醒了。

    赢不了!

    太强了,这个东西对他而言,是压倒性的强!

12

    谢怜从未在对上任何敌人时生出过这种“压倒性”的念头,只有在对上君吾的几次,才偶尔闪过一瞬。但君吾是强不假,却是一种克制有度、收放自如的强,与白无相截然不同。这个东西的强悍之中,带着一股凶恶的凌厉和满含怨气的杀意。

    所以,只要一招,谢怜就明白了,他是绝对打不赢白无相的。恐怕只有君吾,才和这个东西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可是,现在的他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到君吾那里!  猛的一脚,白无相雪白的靴子踩中谢怜胸口,森然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不自量力,痴心妄想,才导致了这一切!”

    谢怜被他踩得五脏六腑缩成一团,剧痛难当,却是忍着一口鲜血,道:“不。不是我!”  白无相道:“哈?”

    谢怜伸手死死抓住他的靴子,眼前是所未有的清明,双目炯炯,道:“是你,带来了人面疫。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

13

    白无相哼了一声:“或许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

    随即,他微笑道:“但你要清楚,如果不是你不自量力,妄图逆天而行,我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我是顺应天命而生的。”  谢怜眼中的火焰不但没被大雨淋湿,反而烧得越来越旺。他道:“你少自以为是了!我不需要你教我,我自己会学。如果你代表的就是天命,那么,天命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摧毁!”  天边闷雷滚滚,狂风大作。白无相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他轻声道:“我如此悉心地教导于你,你却冥顽不灵。太子,我失去耐心了。”

    谢怜又咳了几声,白无相道:“不过也没差别,反正你早就已经把它们唤醒了,只差最后一步而已。这最后一步,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好了。”   谢怜警惕道:“你想怎样?”

白无相弯下腰,抓住谢怜的手,将那把黑剑强行塞进他手里,握住,举剑向天!

14

    天空劈下一道苍雷闪电,注入那黑剑的剑心,又反射|了回去。密密的乌云开始搅动,整个永安的上空出现了一片黑色的云海,无数人面、人手、人足在里面翻腾着,仿佛地狱挪到了天上。与此同时,日落了。

    谢怜躺在地上,眼中倒映出滚滚的黑云和电闪雷鸣的天空,白无相扔下了他,那黑剑也“铛”的掉在地上。

    云上传来彷如千军万马的尖叫嘶吼,这阵仗可说是毁天灭地,大街小巷里,许多人都被惊了出来,打着伞一脸懵然,纷纷道:“怎么了?”“吵什么吵?”“我的妈?!天上那是什么?!那是不是人脸?!”“天下大乱,天下大乱之兆啊!”

15

    谢怜一身一脸的污泥,从地上踉跄爬起,喝道:“回去!回屋去!!不要出来!回屋去,跑!!!”

    人面疫,要再一次爆发了!

    谢怜在这边奋力挥手,白无相在一旁轻声微笑。谢怜猛地回头,怒目视他。白无相双手笼袖,气定神闲地道:“何必这么生气?反正你已经不能回头了,不如好好体会一下复仇的甘美吧。尽情欣赏,这是你的杰作。”

    “……”谢怜道,“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

    白无相道:“如果你还有办法,请?”   谢怜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地上那把黑剑,走到街边人群之前。

    众人都认出了这是在街上躺了两天的那个鬼不鬼、神不神、人不人的前朝太子,纷纷小心翼翼地后退。谢怜喝道:“都站住!”  不知为何,他眼下虽然满身泥污,却自有一股奇怪的气势,众人果真站住了。谢怜道:“看到天上那些东西了吗?”

    众人莫名点头,谢怜道:“那些,是引发人面疫的怨灵,马上人面疫就要再次爆发了!”

16

    那黑色的云海着实骇人,并不需要更多说服,众人便相信了这话,大骇道:“人、人面疫?!”“怎么会又来了?”“难不成真是……”

    有人六神无主,有人转身就跑,但绝大多数,都惴惴不安地停留在原地,等待他说更多。谢怜却没再说,而是手中持剑,向前一举。

    他一举起这把寒光闪闪的凶器,吓得众人登时齐刷刷后退几尺,谢怜却又喝道:“拿着!”   “……”

    众人怯怯道:“……什么?”  雨中,谢怜举着剑,沉声道:“只要你们用这把剑刺过我,就不会染上人面疫。”    “……”

    白无相的笑容似乎断了一下。   须臾,他还算冷静地道:“太子,你疯了?” 众人也懵道:“这……这什么话?”

    “他疯了吗?”

    “拿剑刺他?说真的?他想干什么?”

17

    人群悉悉索索,白无相爆发出一阵大笑,道:“你是失了神智还是没尝够百剑穿心的滋味?不对,这一次,恐怕是要万剑穿心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天!”

    他突然不笑了,指天道:“怨灵,覆盖了整个永安!也就是说,你想‘拯救苍生’,就得让整个永安每个人都来捅你一剑,一天之内你就会变成一滩肉泥!这种愚蠢的做法和你当初逆天求雨有什么不同?你以为你救的完吗?”

    谢怜背对着他,道:“一天不行,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三个月!救不了一万个,就救一千个,救不了一千个,就救一百个,十个,哪怕是一个!!!”

    白无相怒道:“你为什么?!”

    谢怜双手举剑,大声吼道:“不为什么!因为我想!!!就算告诉了你……”

    他微微回头,轻蔑地道:“——你这种废物也是不会懂的。”   “……”

18

    他语中眼中的轻蔑鄙夷太过露骨,也太过刻骨,白无相似乎不由自主语调微扬,道:“你,叫我什么?”

    谢怜不再理他,平静地转向众人,道:“刺一剑就没事了,我不会死,这两天你们都看到了。但是一个人只准一次,而且不许乱来,都听我的,不然谁乱来我就先打爆谁的头。相信我,我一只手可以打爆你们一百个。”   白无相不可置信道:“你这个把自己弄到国破家亡的废物,居然叫我废物?”

    众人哪里敢接过谢怜手中的剑,但不敢接,也不敢跑。白无相被他冷置,愈加沉怒,冷声道:“……好。那我就亲眼看看一意孤行的你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吧。但无论下场如何,都是你自找的,可别到最后又崩溃地哭出来,说你后悔了再来找我。”

19

    推推搡搡半晌,天上那黑云越压越沉,仿佛就要塌下来了,无数人面的尖叫声也犹在耳边,终于有个父亲吓得受不了了,拖着一个小孩儿过来接了剑,道:“我,我先带我家小宝试试了啊……”   旁人都还在犹豫中,见状惊道:“你真要试啊?!”

    那父亲其实也犹豫,硬着头皮道:“这……这,他好像真的不会死的啊!对不住,大兄弟真的对不住!我小宝……”说着,就用手遮住怀里那小孩儿的双眼,让他拿住了那黑剑。白无相并不干预,只在一旁冷冷笑着,谢怜微微握拳,等待着下一刻袭来的疼痛,心中对自己说:没事的,已经疼太多次了,很快就习惯了。   谁知,正在那黑剑就要刺入他小腹时,当啷一声,被人打落了。

    谢怜没等来意料之中的剧痛,却等来了一声响亮的“不行!!”    “……”

    他猛地侧首望去。打落那黑剑的,居然是那卖水的小贩!

20

    那小贩混在人群里,似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我说这真不太好吧?你们看他肚子这块,这血淋淋的,是不是真的不会死人啊?就算不会死人,也会流血吧?”    那父亲愁眉苦脸道:“这……这……”

    那卖水小贩的妻子又在人群里偷偷拽他,那小贩却回头低声喝道:“别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又转回来道:“况且是不是真的刺他一剑就不会得病也不知道,还是别瞎刺吧?”  那父亲指天道:“可是,马上……”

    这时,他怀里的小儿哭了起来,那小贩立刻指道:“你看你看,你叫你儿子拿剑捅人,你儿子都被吓哭了!”

21

    果然,那小儿一边哇哇哭着,一边把手里黑剑丢在地上,大概也不懂他父亲想干什么,但就是觉得害怕。至此,那父亲的心思完全被打消了,抱了儿子钻回人群里去了。有几人早已跃跃欲试,但见第一个人受挫,后面的自然也不好出来了,于是在人群里喊道:“没听他怎么说的吗?人面疫马上就又要来了!他是瘟神啊,这都带到头顶上来了!”   那小贩却道:“但是如果他是瘟神,也不会自愿干这种事吧?”

    他一直说话,惹得有些人不耐烦了:“你也知道他是自愿的了,那还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想大家一起死啊???”

    “你卖你的水就是了,平时缺斤少两的这个时候出什么头……”   那小贩老婆一直偷偷拽他,听到这句却立刻炸了,涨红了脸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缺斤少两?!滚出来再说一次?!”

22

    对方立刻缩了。那小贩也脸红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我说啊!他自愿不自愿是他的事,我们干不干这事是我们的事吧?这怎么说都是拿刀捅人吧?要是这两天我给了他一杯水还是怎么地,我可能现在还想拿这个剑试试,但是……我没给啊!谁给了?这个脸……我反正拉不下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因为他说到了点子上,这两天,真的一个人也没来帮过谢怜一把,这卖水小贩好歹还有过送水的这个心思,只是没送成,而其他人有的根本连看都没敢多看!  有人嚷道:“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不让的你们倒是给个办法啊!”   眼看着人群又要骚动起来,还有人拼命往前挤,这时,又一个声音暴喝道:“谁吵?谁再吵吵,老子一刀!”

23

    再一看,竟是谢怜第一天摔下来时那第一个想上来拔剑的胖厨子。他像是被什么气到了,道:“这位老弟说的对!昨天要不是好几个人非要拦我不让我上去,我还差点把那剑拔了呢!怎么现在我都没动,那几个拦我的反倒叫得最凶?我呸,你们也配?这么厚颜无耻的也不多见!”

    这厨子块头大,声音洪亮,正在气头上还抄着一把菜刀,似乎刚从厨房里出来,先前嚷得最大声的那几个立刻不敢再叫了。有不知这两天情况的人打听清楚了怎么回事儿,惊道:“不是吧?你们就没一个人上去?    “是啊,就这么让他在那儿躺了两天?扶一下的都没有?”

    被说的人有的脸上挂不住了,道:“别说的好像你在你就会上去帮忙似的,净放马后炮。别忘了待会儿那些鬼东西下来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嘿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要是在场,我肯定会上去帮他拔剑!”   “事后动动嘴皮子当然不累了……”

    “等会儿!你们都在争些啥,现在又不是拔剑没拔剑的问题!”

24

    争着争着,两拨人闹哄哄的就要吵起来,雨也渐渐小了。然而,那黑云压顶更浓,压得底下大几百人喘不过气。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数只手指天道:“来了!!!”

    谢怜也猛地抬起头。只见那些翻滚在黑云中的人面忽然暴|动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如黑色流星一般急速坠落!    人面疫来了!

    众人大骇,手忙脚乱,有的撒腿开跑,有的躲进屋里,也有几个去抓那黑剑。可是,那被打落在地的黑剑不知何时居然消失了,抓了个空。

    谢怜方才被众人反应惊到,现在才觉察了这件事,也道:“剑呢?!谁拿走了?!”

    没人有空回答,所有人都四散狂奔起来。但他们哪有怨灵们坠落的速度快?很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活人的惨叫和怨灵的尖叫!

25

    那些怨灵追上活人之后如同一道滚滚的黑色浓烟,纠缠不休,无孔不入,慢慢融入他们身体。谢怜奋力驱赶,然而怨灵终归是太多,他一个人根本驱赶不完。眼看着无数人在他面前被追得鬼哭狼嚎,那对卖水的小贩夫妻和那胖厨子也被黑烟缠得满地打滚,而白无相就在不远处,冷笑不止,袖手旁观。

    谢怜又怒又急,把心一横,索性对着怨灵最密集处吼道:“喂——!”他毕竟是唤醒这些怨灵的主使者,如此大喊,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地便注意到了他。谢怜向他们张开双手,道:“到我这边来!” 已经缠上活人的怨灵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过去,而还在空中的怨灵们则立即改变方向,冲谢怜袭去。   成功了!

26

    谢怜的心跳得快要停止。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么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是,他凭着脑中一股突如其来的热血就冲了,他只觉得,就算是为了在那卑劣的怪物面前争一口气,打得他鼻青脸肿,他也绝不能退缩;就算是再来千百倍的亡灵,他也将所向披靡!

    你想看到我自哀自怨、自暴自弃吗?

    我偏不!!!

    永远不!!!

    铺天盖地的黑潮包围了谢怜,一只怨灵哭号着穿过他的身体,刹那间,谢怜的心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浑身一个哆嗦。紧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些东西如同刀风剑气一般猛地穿过谢怜的躯体,每一次都带走他几分余温,谢怜面色越来越苍白,却始终坚持着没有退步。

27

    这才几百只,他才坚持了没一会儿,接下来会有更多。这满天黑云,全都是!

    谢怜闭上了眼,准备好了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怨灵的怒火。谁知,下一只怨灵却迟迟没有到来。疑惑之下,他睁开眼,忽然发现,包围他的那铺天盖地的黑潮消失了。

    因为,它们都化作了滚滚黑流,被另一个方向吸去了!

    惊愕中,谢怜转头望去。只见长街尽头立着一名黑衣武者,而他手里的,正握着那把黑色的长剑。

    无名?

    谢怜事先早就对他交代过,让这他自己走开,等待他发动人面疫,为何他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28

    谢怜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那黑衣武者是来干什么的,愣了一会儿,立即冲他奔去,边奔边喊道:“等等!你在干什么?别乱碰!把剑给我!”

    那黑衣武者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抬头。谢怜看不到他真正的脸,只看到了一张画出来的笑面。但是,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那黑衣武者面具之下的脸,似乎真的微笑了。然而,这感觉转瞬即逝。庞大的黑色洪流和尖叫之潮混成一卷风暴,汇聚向那边,瞬间将那黑衣武者吞没。   那一刻,谢怜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痛。痛得感同身受,痛得生不如死,痛得身心俱裂,痛得他双膝重重落地,一齐抱头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阵从心里爆发的剧痛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谢怜抱头的双手颓然垂下。

29

    他微微失神地抬头扫视,四面八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大多数昏迷不醒,之前缠着他们的怨灵都尽数消失了。

    这幅场景令他迷茫不已。人面疫怎么了?怨灵们怎么?他自己怎么了?  那黑色的洪流也早已烟消云散。而那黑衣的无名鬼原先站立之处,只剩下一把黑剑掉在地上,剑锋之旁,还落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谢怜踉跄着爬起来,走上前去,拿起了花与剑。

    他摸摸脸,看看胳膊,并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像是承受了什么厉害的诅咒。正在迷茫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轻轻道:“啊。”谢怜回头,白无相双手笼袖,站在他身后,宽大的袖摆随风飘飞。

    谢怜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但心中隐隐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30

    白无相看他一眼,轻笑起来。那不好的预感愈加浓厚,谢怜皱眉道:“你笑什么?”

    白无相反问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谢怜道:“什么?”

    白无相道:“你知道,那个鬼魂是什么人吗?”

    “……”谢怜道,“战,战场亡灵?”

    白无相道:“是的。但同时,他也是这世上,你最后一个信徒。现在,没了。”

    ……信徒?

    他在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信徒?

    好半晌,谢怜才终于能说出几个字了。

    他艰难地道:“什么,叫,没了?”

    白无相悠悠地道:“魂飞魄散了。”

    谢怜有点不能接受地道:“怎么就魂飞魄散了?!”

    白无相道:“因为他代替你被诅咒,你召回来的亡灵,把他吃得渣都不剩了。”

    31

    被他召回来的亡灵?

    代替他被诅咒?!

    白无相又道:“啊,对了,你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谢怜愣愣看他。白无相饶有兴趣地道:“这个鬼魂似乎一直跟着你。原先我只是看它怨念颇深,便把它抓起来问了一下。谁知道,结果有趣的很。中元节,花灯夜,鬼火魂。还记得吗?”

    谢怜喃喃道:“中元节?花灯夜?鬼火魂?”

    白无相慢条斯理地提示道:“这个鬼魂,生前,是你麾下的士兵,死后,是追随你的亡灵。因你战死,因你百剑穿心化为厉鬼,又因你发动人面疫魂消魄死。”

    谢怜好像又模模糊糊记起来一些什么。可是,他连这个信徒的脸都没有看到,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能真的记起来什么、记起来多少呢?

    “也许在这里,真的还有殿下的信徒在供奉着您呢……”

    是的。有的。

    而且,是唯一的信徒!

32

    白无相似乎又说了很多别的,但谢怜听得恍惚,都没入耳,直到最后他道:“你这样的神,已经够可悲可笑了。做你的信徒,更是可悲可笑到了极点。”

    “……”

    前面他嘲讽谢怜,谢怜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听这东西自以为是地评价他的信徒可悲、可笑,谢怜却仿佛突然被一剑捅醒,一阵无可抑制的暴怒。

    他冲了上去,却被一招擒下,白无相冷声道:“你这样是赢不了我的,要我说几次你才会认清事实?”

    谢怜也根本没想要赢他,赢不了也无所谓,他只想暴打这个东西,怒道:“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嘲笑他?!”

    那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信徒了啊!

33

    白无相道:“一个追随失败者的信徒,我凭什么不能嘲笑?你愚蠢,你的信徒更加愚蠢。听着!如果你想打败我,就必须遵从我的教诲。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赢过我!”

    谢怜想冲他竭尽全力地“呸”上一声,却连呼吸都困难。白无相另一手翻手一展,掌中出现了一张悲喜面,道:“现在,重新开始吧!”

    他正把这张面具往谢怜脸上按去,岂料,便在此时,轰隆,轰隆。

    天边电闪雷鸣,云层中射出奇异的光芒。白无相警觉地止住了动作,道:“这是什么?天劫?……”

    顿了顿,他否决道:“不对!”

    不对。

    是天劫,但,不止是天劫!

34

    一个男子的声音沉沉响彻在整个上空,道:“他赢不了你,我如何?”

    谢怜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前方长街尽头出现了一个身披白甲、瑞气腾腾的青年武神,周身笼罩着一层微白的灵光,手扶在剑上,一步一步踏来,在灰暗世界中杀出一条明路。

    他情不自禁睁大了眼。

    君吾!

    雨过天晴后,谢怜坐在焦黑的土地上微微喘气。

    君吾收剑入鞘,走了过来,道:“仙乐,欢迎归位。”

    他神色疲倦,面上犹带血痕,那是白无相留下的。此外,君吾身上也负了大大小小几十处伤,不可谓不重,只是,白无相更重,重到被打得神消形散,只剩下地上一张破碎的悲喜面了。

    听他说“归位”,谢怜一怔,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那道咒枷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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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吾笑了一下,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回来花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更短。”

    谢怜渐渐回过神来,也笑了一下,却是苦笑。

    平复气息后,他道:“帝君,我想求你一事。”

    君吾道:“可以。”

    谢怜道:“您都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君吾道:“反正你回仙京也是要讨礼的,这件事就当是你的归位赠礼吧。”

    谢怜扯扯嘴角,站起身来,直视君吾,郑重地道:“那我,便请您再次将我贬下凡间。”

    闻言,君吾收敛了笑容,道:“这是为何?”

    谢怜坦白地道:“我做了错事。第二次人面疫是我发动的。虽然后果看起来并没有太严重。”

    因为,只是消失了一个无名的鬼魂而已。而这世上,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样一个无名的鬼魂,所以看起来,后果并不怎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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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吾缓缓地道:“知道什么是错的,那么,你就已经是对的了。”

    谢怜却摇了摇头,道:“只是知道,是不够的。做了错事就应当受到惩罚,可是,我犯的错,代替我受惩罚的却是……”

    他抬起头,道:“所以,作为惩戒,我请求帝君,再赐我一道咒枷,不,两道。一道封住我的法力,一道散尽我的气运。”

    君吾微微皱眉,道:“散尽气运?那你岂不是会倒霉透顶,当真成了瘟神?”

    以前,谢怜的确会很在意自己被说成瘟神,十分抗拒,觉得受了莫大侮辱,但现在他对此已经无所谓了,道:“瘟神就瘟神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就行。”

    他散去自己的运道后,它们自然会分流到其他过于不幸的人身上。也算是聊作补偿了。

    君吾提醒道:“会很丢脸的。”

    谢怜道:“丢脸就丢脸吧。老实说,感觉……好像快习惯了。”

    虽然并不想习惯这种事,但,习惯了好像就真的百毒不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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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吾看他,道:“仙乐,你要明白,没有法力,你就不是神了。”

    谢怜叹了口气,道:“帝君,我比谁都明白。”

    顿了顿,他有点烦恼、有些怅然地道:“人们说我是神,我就有了法力。可事实上,我……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神,也不一定能如他们所愿所向披靡。

    “神会这么失败吗?想保护自己的子民,却让他们尸横遍野;想要复仇,却到最后关头收手功亏一篑。‘失败’这一点,白无相倒是没说错。

    “不是就不是吧。”

    君吾仔细凝视他,良久,道:“仙乐长大了。”

    这话应该是谢怜的长辈说的。可惜,他的父皇母后却没有机会说出这一句了。

    须臾,君吾道:“既然是你选的路,那么,好。不过,要我贬你下凡,总得有个理由。”

    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儿戏一样地贬了一个神官下去,那把上天庭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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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谢怜倒是有主意,他道:“帝君,我们,好像从没倾尽全力地比试过一次?”

    君吾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仙乐,我可是有伤在身的。”

    谢怜道:“我也是有伤在身,正好扯平。”

    君吾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谢怜微微一笑,眼中闪起了跃跃欲试的光,道:“我也不会的。”

    太子殿下,又被贬了。

    在轰轰烈烈的第二次天劫后,仙乐太子谢怜气势汹汹、拳打脚踢杀回上天庭,只飞升了不到一炷香,又被神武大帝打了下去。所有神官都搞不懂,这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谢怜也搞不懂其他神官到底想干什么。

39

    至于这么好奇吗?天天看天天看,装成凡人看化成动物看,这都偷窥他几天了!一个大男人搬砖糊泥有这么好看吗???

    正纳闷儿着,后面工头叫了起来:“新来的,你,就是你,说你呢!老实干活别偷懒!”

    谢怜赶紧坐起来,响亮地应道:“哦!”

    应着就抓起一把破蒲扇狂扇风,在他面前,数块砖石搭着一座小灶台,灶台上正在咕咚咕咚地煮着一大锅饭。

    这里是他搬土运泥的工地。不过,砖已经搬完了,就在不远处,两座崭新的神殿已经落成,现在,他的任务是煮饭。煮着煮着,正万分卖力,两辆马车拉来了两尊高大的神像。谢怜一边心不在焉地往锅里瞎丢东西,一边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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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尊神像分别被抬进了两座神殿。左边那间殿里欢呼道:“玄真将军好!玄真将军宅心仁厚!”

    谢怜无语了。

    赞美慕情用“宅心仁厚”这个词,这批信徒认真的???

    不过,他们似乎又有着充分的理由。毕竟,众所周知,慕情飞升,就是因为他把仙乐旧皇城冥顽不灵的残余怨灵都清理干净了,理解为宅心仁厚,也不是不行。反正,所有旧皇城人都十分感激他。

    右边那间殿里也不甘示弱地嚷道:“俱阳将军好!俱阳将军神勇无敌!”

    谢怜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没什么异议。不过,对上女人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两边信徒都卯着劲儿对吼,都想盖过对方,吼得谢怜耳朵生疼,他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心道,何必呢?

    这么讨厌对方,不要把庙建在对方对面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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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是——当然不行!因为,这里可是本城人气最旺、风水最好的地盘,这两位神官的信徒当然不会因为要避开对方就放弃这么块肥美地,当然要抢对方的香火,使劲儿恶心对方了。

    不一会儿,后面两边的信徒已经从对骂发展到了对打。这边谢怜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锅铲敲敲锅盖,朗声喊道:“诸位,不要打了!来吃饭吧!”

    斗得正酣,谁理他。谢怜摇了摇头,揭开锅盖,香飘十里。这下好,众人登时不打了,纷纷嚎道:“……我他妈……这什么味儿?!”

    “谁在煮屎?!”

    “还是锅巴味儿的屎?!”

    谢怜辩解道:“什么!这是皇家绝密珍藏菜式……”

    工头捂着鼻子过来一看,脸色发绿,跳起来道:“狗屁的绝密珍藏,哪门子的皇家!就你?滚滚滚滚滚!不要恶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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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怜妥协了,道:“好吧,滚也行,不过劳烦先把我的工钱……”

    工头怒道:“你还敢提工钱!你说说啊!你!自从你来了!我有多少损失!!!啊?下雨那雷哪儿都不劈,就望你身上劈!房子着火三次!还塌了三次!你简直是个瘟神啊!还敢找我要工钱!快滚!你再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谢怜道:“话不能这么说,你都说了是冲我来的,每次别人不都没事,我看你是想赖账?……”话音未落,工头和一众工友再也受不了了那锅里飘出的味道了,风卷残云般地跑了个没影。谢怜道:“等等?!”

43 杀青段

    回头望望,原先打架的两帮人也早就被熏走了。谢怜无言以对,自言自语道:“不吃还叫我煮这么大一锅,有钱就可以随便浪费吗?”

    摇了摇头,他想了想,盛了两大碗饭,一大碗放进俱阳殿里供上,一大碗放进玄真殿里供上,终于觉得物尽其用,双手合十拍了一掌,心满意足了。  到外面收拾了东西,认真卷起地上草席,和剑绑在一起背了起来,缠在他手腕上的白绫悄悄摩挲了两下,谢怜拍了拍它,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道:“好吧,不给钱就不给钱。我去卖艺。”怎么说,他也还有一门绝活——胸口碎大石啊!

    走出一段路,谢怜忽然发现路边有一朵小小的红花,甚为可爱,蹲下来,轻轻触了触它的花瓣,心情甚好,对它道:“希望日后再见。”

    待他走出很远,那朵小小的红花还在迎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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