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 间:2024年2月14日,傍晚。
地 点:一家即将拆迁的街角咖啡馆内——“Cacao”。
(林然在擦拭已经断电的咖啡机,动作缓慢。苏夏推门进来,伞尖滴水。她穿着浅色风衣,怀里抱着画筒。)
苏夏:(抖抖伞,故作轻快)情人节快乐呀,林老板。
林然:(没回头,声音低)今天不营业,门口牌子写了。
苏夏:牌子也写了“欢迎老朋友”。我算旧到发皱的那种老朋友。
(林然这才转身,看见她,嘴角轻轻提起,却很快压下。)
林然:拆迁队下周来,我收拾残局。
苏夏:(环顾四周)所以连灯都只剩一盏?留点光给回忆不好吗
林然:回忆太亮,就看不见路了。
苏夏:(走近吧台,把画筒放上)那借我一点点暗,我把这幅画补完。
(她打开画筒,抽出一幅半成品:昏黄灯下,两个人影隔着吧台,一人低头冲咖啡,一人托腮偷看。画里吧台边,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
林然:(指尖碰了碰画纸,声音更轻)原来你早就画好了结局。
苏夏:(笑)结局是热的,像可可。
林然:(顿了顿)可可今晚最后一杯,喝吗?
苏夏:要喝。加两勺糖,一勺半奶——你总记成两勺奶,苦得我皱鼻子。
林然:(终于露出笑)这次不会错。
(他转身,用仅剩的燃气炉热奶。雨声变大。)
苏夏:(靠在吧台,拨弄钥匙圈,上面是一只陶瓷小猫)钥匙扣我修好了,裂口用金缮补的,金线顺着裂缝走,像给它画了心跳。
林然:(没回头)小东西比人顽强。
苏夏:也比人固执。我留它在你身边,它就一直等你回头。
(林然手一抖,奶差点溢出。)
林然:苏夏……
苏夏:(打断,语气轻快得像没听见)听说新西兰南岛有家咖啡馆,开在房车,每天只卖二十杯,卖完就追着日落跑。
林然:(把奶倒进杯子)嗯,看到过。
苏夏:我签证下来了。后天的飞机。
(短暂的沉默,只有雨声。)
林然:(递给她热可可)最后一杯,喝完就……
苏夏:(接过,双手捧着)就散场?老套。
林然:就祝你一路顺风。
苏夏:(苏夏抬眼,眼底有雾气)林然,三年前你说“再等等”,我等了。两年前你说“再等等”,我也等了。现在呢?
林然:(别开视线)现在……我给不了未来。这家店倒了,我背着债,连自己都养不起。
苏夏:(声音发颤,却努力稳着)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养,是一起喝冷的自来水也笑出声的那种“一起”。
林然:(指关节发白)我怕你陪我捱(ái)苦,捱到最后,连笑都哑了。
(苏夏放下杯子,握住他手腕。)
苏夏: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苦和甜,哪一种我更怕?
林然:(低声)哪一种?
苏夏:最怕没有你。
(林然身体一震,雨声忽然变得清晰。)
林然:(嗓子沙哑)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让你去地铁站……
苏夏:(轻轻接话)如果那天地铁没故障,你就不会迟到一小时,我们就不会吵架,你就不会说“分开冷静”,我就不会搬离这条街……
林然:后来我想道歉,可店被通知拆迁,房东涨租,机器坏了,我妈又生病……所有事像多米诺骨牌,一倒砸倒全部勇气。
苏夏:(松开手,把热可可推回给他)所以你把勇气兑成这杯可可,让我喝完就飞走?
林然:(抬眼,第一次直视她)不是飞走,是飞高。你值得更大的画布,不止这盏破灯。
(苏夏忽然哭了,眼泪滴在可可表面,溅起涟漪。)
苏夏:(哭腔却笑着)可我只想在破灯下画你。
(林然终于伸手,轻轻擦她泪。)
林然:傻瓜,破灯快没了。
苏夏:那就把灯芯拆下来,带走。
(她从风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玻璃罐,里面是一截灯芯,末端焦黑,却缠着细细铜线。)
苏夏:上周我偷偷来过,把灯芯剪了。想留个纪念,也给自己留个借口回来。
林然:(接过,指尖颤)你……
苏夏:(吸鼻子)林然,我不等你了。我要去新西兰,去画房车、画日落、画二十杯热可可。
林然(眼神暗下去):好。
苏夏(话锋一转):但我把画留给你。画里缺的那块颜色,等你哪天有勇气,自己填。
(她把那幅半成品往他怀里一塞。)
苏夏:填好了,拍张照发我。邮箱你知道。
林然:(声音哽咽)如果……我填不好呢?
苏夏:(笑,眼泪却更凶)那就留着空白,提醒下一个来你新店的人——有个逃跑的画家,曾把整颗心落在这儿。
(林然忽然抓住她手腕,握得死紧。)
林然:苏夏,我……
(苏夏踮脚,轻轻吻了他。很短,像雨点落在唇上。)
苏夏:(退后一步)别说出来。说出来我就走不了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手握住门把,停顿。)
苏夏:(背对他)热可可的糖,我还是嫌多。下次……下次你少放一勺。
(她推门,雨声灌进来。)
林然:(冲着她的背影喊)苏夏!
(苏夏回头,雨丝把她的刘海打湿,她笑得像第一次遇见他那样。)
林然:(深吸一口气)我会去学做房车咖啡。等我把债还完,我就去南岛,沿着你的日落追。
苏夏:(眼睛亮起来)多久?
林然:一年、两年……我不骗你,但我会跑着去。
苏夏:(点头)那我每天只画十九杯,留一杯给你。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像隔着整个曾经。)
苏夏:(轻声)林然,情人节快乐。
林然:(回以极轻的笑)快乐。
(苏夏合上门,雨声骤然远去。灯光下,只剩林然一人,抱着那幅画,手指轻轻描摹空白处。)
林然:(自言自语)十九杯……我来了。
(他把陶瓷小猫钥匙扣挂在倒闭的收银台,灯芯放进胸前口袋,重新点燃燃气炉。微弱的蓝光跳出,映在他眼里,像极小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