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和她的花》
编剧:南乔
苏棠|花店老板
周远|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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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
苏棠:(独白)二零二三年六月十七日,雨天。花店里的湿度是百分之七十八,自由精灵的保鲜期还剩三天。这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推门时,我注意到他的手表停在两点五十八分。有些人的出现就像坏掉的手表,你明知道不准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脚步+收伞
开门+风铃声
周远:(站在门口抖落伞上的水)这些香槟色的花,叫什么?
苏棠:(没有抬头)自由精灵。月季的一种。
周远:(走近,手指轻轻拨弄花瓣)自由精灵?有刺吗?
苏棠:(抬眼)所有的花都有刺,只是有些藏得深。
周远:(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墨迹)你在写什么?
苏棠:……没什么,记账时不小心蹭到的。
周远:我懂。我经常在暗房冲洗照片时,把显影液弄得到处都是。
苏棠:你是摄影师?
周远:(点头)自由职业。今天本来要拍一组雨景,但相机进了水。
苏棠:(轻笑)所以,改拍花了?
周远:(目光扫过花店)比起下雨的街道,我更喜欢有故事的地方。
苏棠:花店能有什么故事?每天就是进货、修剪、卖花。
周远:听起来比我的生活规律多了。我经常半夜三点还在修图,饿了就吃便利店的面包。
苏棠:那种红豆馅的?
周远:你怎么知道?
苏棠:猜的。我也常吃。
周远:(笑)看来我们都是靠便利店续命的人。
苏棠:只是你拍照片,我卖花。
周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猜个正反面吧。正面,我买一束花。反面,你告诉我为什么开这家花店。
苏棠:你总是用硬币决定事情吗?
周远:当选择太多的时候,不如交给运气。
(硬币旋转,落在柜台上——正面。)
(二人相视一笑)
周远:哎,看来没机会听你说开花店的故事了。
苏棠:(笑)要什么花?
周远:(拿起那自由精灵):只要这一支。
苏棠:一支?不包起来吗?
周远:有些花,包起来就看不见了。多少钱?
苏棠:送给你了。
周远:谢谢,我收下了。
苏棠:不是白送。是跟你换。
周远:...用什么换?
苏棠:(指了指他口袋露出的红豆面包包装袋)红豆面包。
周远:(把红豆面包递给她,笑)看来今天我要饿肚子了。
苏棠:多谢惠顾。
周远:不客气,bye...
苏棠:bye。
(他走了几步回头)
周远:(远处)你开这家花店的事...下次...可以告诉我吗...如果有下次的话?
苏棠:(笑了笑,没有回答)
苏棠:(独白)他的手指上有长期按快门的茧,相机包上别着好几个机场的行李牌。我们都在漂泊,不过方式不同。其实我骗了他,我很少吃甜食,只是刚好看到了他口袋里露出的面包包装袋。他走之后我小口吃着那块用一支自由精灵交换来的红豆面包,味道居然还不错。我想原来吃过甜食之后不开心的人也会感到一丝开心是真的,因为,我居然真的很想告诉他关于我开花店的故事——如果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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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独白)七月六日,下午两点二十七分。空调坏的第七天,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流,像一条迟到的河流。我在写一首关于沙漠的诗,虽然这辈子没见过沙漠。就像有些人明明不在眼前,也像见了很多面。
门被推开,风铃响
苏棠:欢迎光临。(看到是他,愣住)
周远:(举着两个红豆面包)便利店最后两个红豆面包,分你一个。
苏棠:是你啊?
周远:很意外吗?
苏棠:你好久没来,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周远:一直想来。那天之后,接到了外拍工作,耽搁了。最近生意好吗?
苏棠:老样子。你呢?工作顺利吗?
周远:刚交完一组片。客户说太忧郁,要我重拍。
苏棠:他们不懂,忧郁才是城市的底色。
周远:就像你上次说的——所有的花都有刺?
苏棠:是吧。而所有人都只想要没有刺的玫瑰。
周远:(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看,这就是他们不要的忧郁。
(照片上是午夜的地铁站、雨中的电话亭、霓虹灯下的流浪猫)
苏棠:很美啊。像...像一首没人读的诗。
周远:你喜欢哪张?
苏棠:(指着其中一张)这张。这张电话亭,让我想起小时候等妈妈下班的日子。
周远:(声音柔和)我拍的时候,正好有个女孩在里面哭 。
苏棠:你没去安慰她?
周远:眼泪,至少能宣泄悲伤。
苏棠:悲伤能消解,孤独不能。(笑了)所以我们一个拍照,一个卖花,都在和陌生人打交道。
周远:(举起红豆面包)敬孤独的专业人士。
苏棠:你是在用红豆面包代替红酒吗?
周远:是啊,或者...你的花店里有酒吗?
苏棠:没有。
周远:我猜也是,所以没办法咯。
苏棠:(同样举起红豆面包)那就...敬所有不被理解的美丽。
(二人相视,都笑了)
周远:(独白)她笑起来好看极了。适逢工作日,午后的花店没有客人,我把自己拍的照片一张张展示给她看,她的指尖划过照片的轨迹,反复流连,像在品读一行没写完的诗。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客户会说我的照片太忧郁,大概忧郁,本身是一种天赋。
周远:(拿出一枚硬币)还记得吗?
苏棠:记得。正面你买一束花,反面,告诉你为什么开花店。
周远:(笑,抛硬币,反面)告诉我。
苏棠:(顿,轻声)因为我妈妈生前喜欢花。
(他静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棠:我爸走得很早,家里只剩我和妈妈...后来,妈妈也不在了 。她总说,花是最诚实的东西,开得再美也会凋谢,但至少...它们从不会骗人。
周远:她一定是一个像你一样温柔的人。
苏棠:嗯。
周远:所以你用花代替她陪着你?
苏棠:不是代替,是记得。
周远:(轻轻抱住她)
苏棠:(愣住,接受拥抱)...为什么?
周远:没什么,只是想陪着你,在此刻。
苏棠:(独白)午后的三点钟,在他拥抱我的那一刻,整个城市好像突然沉默了,我们拥抱的声音像一句悄悄话,只有玫瑰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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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独白)七月十四日,气温三十二度。今天卖出了八十七束玫瑰,最后一支自由精灵在冷藏柜里蔫了。收音机里在放《玫瑰人生》,第七遍。我忽然想起他说忧郁才是城市的底色。现在连忧郁都卖完了。
(她打开冷藏柜,取出那支垂头的月季花)
苏棠:(低语)你看,连你都没等到他。
风铃狂响,门被猛地推开
周远:(喘着粗气)还...还营业吗?
苏棠:(愣住)...你昨天不是发简讯说要在柏林拍展吗?
周远:(从怀里掏出一束花)航班取消了。我转了三次地铁,路过两个卖气球的老人,在第七家花店找到了这个。
苏棠:(独白)他的额头滴着汗水,相机包带断了半截。那束花包装纸印着Flora(芙罗拉)——城东最贵的花店,要提前预约。
周远:红玫瑰是我爱你,白玫瑰是...
苏棠:(打断)我足以与你相配...
周远:(从花束中抽出一支干枯的自由精灵——初遇时那支)我每天都拍一张这支自由精灵的照片,直到它枯萎。人和花不一样,有些话,我们不用等到枯萎时才说出口。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苏棠:(笑)硬币呢?
周远:你想要抛硬币决定吗?
苏棠:是啊。
周远:这种事,不要抛硬币了吧...
苏棠:不行。正面的话,我们在一起...反面的话...
周远:(打断)别说,我不想知道反面的结果。
苏棠:(拿出一枚硬币)那我开始了?
周远:(紧张)嗯 ...
(苏棠抛硬币,反面)
周远:(失落)...你刚才说反面的话,会怎样?
苏棠:(轻声)反面的话 ... 我会吻你。(吻)
周远:(回应)……
周远:(独白)当了这么久的摄影师,我才明白,原来最长的镜头,不是200mm定焦,是望向一个人的日日夜夜。她的吻融化了我,在这个孤独的城市里,我们终于敢直视内心那些失焦的部分,并且用另一个人的爱将自己的生活变得清晰。
苏棠:(独白)原来自由精灵的花语是——等一个人,直到枯萎也甘愿。我不必枯萎,我在此刻绽放。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Voilà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