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小说作者：王蒙

你听，周围生活中的老年人，个个嗓门都亮堂的很，所以不用去刻意压嗓

男：沈卓然（七旬老人，不要刻意压嗓去演绎角色，自然沉稳下来，贴进老年状态就好）

女：聂娟娟（六旬老人，同上）

风铃后，起音乐入

聂娟娟：（混响）人生就是不断的告别，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残缺的生活每天都要面对，所以我想，还是尽可能的简单吧

花盆落地，救护车，脚步声，车远去

聂娟娟：（混响 缓慢）戏文里杜丽娘入梦，偶遇命中注定，亦真亦幻，茫茫人海，我遇见他，亦真亦幻.....

风铃转场 环境音

（饭店唱台上 戏曲）

音乐起入

聂娟娟：这个字唱错了，不正宗，迤（yi 三声）逗的彩云偏，应该是迆（tuo）逗的彩云偏

沈卓然：不能吧，聂老师，我就是学古典文学的，这个字绝对没错

聂娟娟：沈教授，我虽然是学天体物理的，但是对昆曲情有独钟，这个字在旧时读迤（tuo）音，近代才改为迤（yi）音的，梅兰芳先生早年登台时，也是唱的旧音，三人行必有我师，沈教授，您要谦虚

沈卓然：呵呵~咱们之间，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谦虚哈

聂娟娟：我说这个字错了，您不问缘由，不查据也不考证，就凭自己的经验和身份，断定没有错，这是谦逊之道吗？

沈卓然：这是公开发行的音像制品，还是一个名段，您呢，充其量是一个昆曲爱好者，轻轻松松就断定人家错了，您这是不是有点哗众取宠

聂娟娟：在这，只有你我二人，完全谈不上“众”

沈卓然：真是挺不讲理的

聂娟娟：（放下茶杯）这顿饭，咱们AA吧

沈卓然：好，A，必须A

翻书3声，拨打座机3声 ，滴声后入

沈卓然：（电话中）请问是聂娟娟老师吗？是这样的，我回家之后做了一些考证，我确定那个字没有错，我觉得我们做学问，要考证，要理性啊.....什么？我的资料不权威？不是，你这人怎么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呢？还我顽固？行行行，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我都多余

打字声

沈卓然：（边打字边喃喃自语）怼一位女科学家，近日，本人遇到一位神奇的女科学家，不仅跨行业评头论足，（声音越来越小）指手画脚不说，怼人功夫更是天下一流.....

打字声越来越远

（清晨，鸟语花香）

电话三声，接起入

聂娟娟：（电话音）沈教授

沈卓然：聂老师啊，这么早啊，有事吗？

聂娟娟：沈教授，怼一位女科学家，是您的大作吧？我认为您的观点刻薄狭隘，将一次简单的口头争执，演变成公开讨伐，科学家也要分出男女，怼人也要巾帼和须眉，我认为这是高高在上的歧视

沈卓然：聂老师，早上好~首先呢，我要纠正您一个字，怼字啊您念错了，这个字确实应该念怼（dui 四声），不是（dui 三声），天时怼（四声）兮威灵怒的怼（四声），这个字我们小区的门卫也念错了，他念错了，我可以原谅他，但是您念错了，我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您说您连这样一个中文常见字，您都念不对，您哪来的勇气，去对昆曲品头论足呢？

聂娟娟：我认为这不构成因果关系

沈卓然：聂老师，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聂娟娟：可以

沈卓然：其次呢，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您考虑过接电话的人吗？也许他现在刚刚进入了深睡眠，万一他心脏不好，您这个时候打电话受到了惊吓呢？我还告诉您，恰恰这两点我身上都有，单从这点来讲，您是不是应该给我道个歉啊？

聂娟娟：（平和）对不起，我道歉，等你睡足了，且心脏状态处于正常负荷的情况下，我们再探讨

电话挂断8:00

沈卓然：你~喂~聂老师~喂~（看着电话，喃喃自语）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翻看报纸，电话3声后入

沈卓然：喂~

报社：沈教授您好，我是文艺报副刊的杨磊啊 --夏商

沈卓然：小杨你好~有什么事吗？

报社：有人投稿和您干仗了，文章名叫《驳一位男文学家》，作者是个天文学家，叫聂娟娟，您认识吧？

沈卓然：（笑出声）认识，那太认识了

报社：打电话来呢，是想问问您，您不会生气吧？

沈卓然：好男不跟女斗，我生什么气啊

报社：那太好了，那我们就发表了，再见

挂断电话

沈卓然：（喃喃自语 傲娇）宣战~我喜欢~

（图书馆环境，翻书声入）

沈卓然：（混响）也许是活到这岁数，从未被人以学问驳过颜面，也许是她的从容，让我的自负灰飞烟灭，我试图通过任何途径，证实她是错的，但是....

电话3声，接起入

沈卓然：聂老师，我是沈卓然，我要正式 的向您道歉，这些日子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今天下午，我还去我们学院系里，和一位昆曲学家聊了聊，证明，您说的有道理，戏曲讲究传承和正宗，旧时师徒相授，讲究口口相传，哪怕是老辈艺人唱错了，他也是戏曲原生态的一个环节，有着独特的情感和意义

聂娟娟：（电话音）那我也要和你说声对不起，我的态度过于急躁

沈卓然：咱俩也算不打不相交了，我..我就想问问您，你是学天体的，怎么对昆曲研究的这么深呢？

聂娟娟：天文有牛郎星 织女星，戏曲有杜丽娘 柳梦梅，牛郎织女相隔十六光年，却有七夕相会的传说，杜丽娘为爱而死，又为情复生，你看，天文和戏曲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向你推荐一本书吧，梅兰芳先生的《舞台生活四十年》

沈卓然：好啊好啊，那可太好了，那太感谢你了

车轮声，脚步声，敲门3次，开门

门卫：沈教授，您的信到了 -夏从之

沈卓然：谢谢你啊

关门，脚步，拆信，拿起座机拨，滴声后入

沈卓然：聂老师，您寄来的书我收到了，如今的社会，一切都太快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信了，真是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的怀旧之情啊

聂娟娟：（电话音）我还怕您等不急呢，很多况味，只有年纪到了才能体味

沈卓然：太对了，记得我十八岁那年上山下乡，到了晚上收工时候，回到宿舍就听到隔壁有个女生吹笛子，吹的就是《游园惊梦》，这大风夜想家的时候，那个笛音啊，给了我巨大的抚慰，也是那时起，我爱上了昆曲，这一听就是几十年，越听越能咂摸出味道

聂娟娟：我也有相似的经历，我年轻的时候在青海观测站，我们几个老乡，总会在星空之下，吟唱《游园惊梦》，宇宙浩瀚，思乡之情，却难以抑制

沈卓然：真是同道中人啊，对了聂老师，我这儿有很多很别致的邮票，我可以邮寄给你啊，就写你寄来那个地址吗？

聂娟娟：嗯

沈卓然：（开心）好好好，这可真是西来青鸟东飞去，原寄一书谢聂君

聂娟娟：（微笑）

沈卓然：对了，聂老师，又忘了问了，您是喜欢君子兰还是蝴蝶兰呢？

聂娟娟：梅兰竹菊，样样喜欢

沈卓然：（激动）那我就给您寄一枚喜，哈哈哈~我不能说不能说，我不能提前预告啊，我要把这个惊喜留到您收到它那一刻，这是一枚异齿形邮票，最早的异齿形啊都是用缝衣针，一个洞一个洞扎出来的，您收到了告诉我啊

音乐渐无，清晨音效起入 3:38

聂娟娟：（电话音）卓然君，你养花吗？

沈卓然：我满阳台都是，但我最喜欢的是那盆蝴蝶兰，兰花清高，蝴蝶兰呢，能生出很多生动来，只是老伴去世之后，这盆兰花再也没开过

（看着窗口壁台的蝴蝶兰）

聂娟娟：我也有一盆蝴蝶兰，开得极旺盛，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定能花团锦簇

沈卓然：那我得去拿笔记下来

聂娟娟：植物也有生命的，你要赞美它，我记得专门有本书叫《植物哲学》，可以一读也可以不读，用心跟它交流，再施点有机肥，藕泥就很好

沈卓然：好，跟它说话，想必草木有本心 就是此意，然后再给它阳光，还有藕泥，明白了，谢谢

龙套1：那么大把年纪跑到公园去挖藕泥，到现在两人都没见过面，你爸是不是勾搭上一个仙姑啊 --CV夏从之

给花喷水

（一边擦玉兰花叶一边赞美）

沈卓然：（边擦叶子边说）画笔尖尖破绿纱，靛蓝蝶翼舞朝霞，蝴蝶兰女士，我们来洗洗叶子啊，真漂亮~你最漂亮了

摆放碗筷

儿子：爸~你对着一盆花嘀咕什么呢？快来吃饭了 --CV他也

龙套1:这肯定是杀猪盘，现在很多微信诈骗，都没见过面，就跟丢了魂似的 -CV哼哼

龙套2：这事不行，两人都没见过面，这老沈就跟着了魔一样，这还得了--CV语茉

（看着扇面上画的昆曲名伶）

打开扇面

沈卓然：（赞叹）美啊~这扇面画的真美~

（书写扇面）

打开抽屉，纸张声起入 ，毛笔沙沙声

沈卓然：（提写扇面 喃喃自语）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配上聂老师画的这扇面，真是妙哉~妙哉~

车流，跑步，门铃 开门

快递1：您的快递，麻烦签收 --CV渔墨

聂娟娟：谢谢

快递2：沈教授，您的信到了 -CV语茉

沈卓然：谢谢啊~

（声音远去）

（此处混响）

聂娟娟：卓然君，明信片我收到了，比慢，我输了

沈卓然：你看了吗？

聂娟娟：（看着明信片）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 马 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沈卓然：我偷了木心的诗，你的明信片我也收到了，真好看，（看着明信片）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没想到，我们居然偷了一首诗的上下节

聂娟娟：卓然君，我们相隔城市的两端，专业不同，性格也不同，本是两条平行线，却因为广义相对论，时空扭曲，有了交集

沈卓然：可见天意已定，你我注定相逢，广义相对论，我懂了，我全懂了

（竹林下雨天）

下雨 昆曲声后

（两人电话中）

沈卓然：聂老师，我今天去南湖公园听戏了，我发现这做学问的不只是学院派，民间昆曲也别有一番滋味，你想听吗？

聂娟娟：（电话音）嗯，好啊

沈卓然：我就知道，这就放给你听啊

（打开手机播放音频）

播放键 昆曲音频9:28

拍照声后，音乐起入

（出版会现场 可混可不混）

沈卓然：出版这本书，首先要感谢我太太，但是如今再版呢，我要感谢聂娟娟老师，她是一位天体物理学家，但是她对昆曲特别有研究，我们俩，曾经因为《游园惊梦》中的一个字吵翻了天，吵的不亦乐乎，但是后来也是因为这一个字，我们又握手言和了，大家想想因为这一个字，一个字能有这么多的故事，那昆曲中是不是藏着更深邃的世界，我是一个已经过了七十岁生日的人，我自知用不了多久我也许会丧失写作能力，所以我想做什么事情，趁我来得及就去做，在两鬓半百的时候我还能遇上有趣的人，我真是感觉甚好，感谢，感谢大家能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人过七十，想做就做，想唱就唱

全体鼓掌 11:26

（下雨，电话中）

沈卓然：聂老师，我今天当着很多读者的面，我说，我最要感谢的是聂娟娟老师，我放给你听，今天我儿子给录了音的

聂娟娟:（电话音）我信，而且倍感荣幸，真好，有儿子在身边真好啊，自从我儿子去了美国，我们见面，只能以年为单位，其实....你新书发售，我挺想去书店捧场的，可是我身体不太好，现在的地铁公交路线那么复杂，我总是搞不清，再加上人一多，我就更紧张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抱怨说饭店太远，其实，那天我是走着去的

沈卓然：原来如此啊，我... 我说实话，我以为你故意和我作对呢，我未曾体察就小人之心了

聂娟娟：分明是我太古怪了

沈卓然：聂老师，你别这么说，人都有恐惧的时候，我甚至有时候怕我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那感觉就像被人扎在一个塑料袋里头，喘不过气，聂老师，我懂

聂娟娟：嗯

（片刻后）

沈卓然：哦，对了，聂老师，我和我的朋友们创办了一个老年合唱团，一直在为合唱团的名字发愁，能麻烦你给取个名字吗？

（聂娟娟抬头看向窗外，雨后彩虹）

聂娟娟：（思考片刻）就叫..风雨彩虹合唱团，怎么样？

沈卓然：风雨彩虹，好啊~短短四个字，道尽我们这一生，好名字

（两人山顶约会）14:11

山顶，鸟语花香，音频播放

沈卓然：（手拿手机视频）聂老师，这是我们合唱团，第一次排练的视频，你看看

聂娟娟：（看着视频）大家已经很熟练了啊

沈卓然：是啊，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茉莉花》可是我们江苏名曲啊，这么熟悉的一首歌，是不是应该在编曲上，再做出点什么文章，让它更别出心裁一些

聂娟娟：（思考）嗯~那...可不可以，在这歌曲当中，插一句昆曲唱词，民歌加戏曲，相得益彰

沈卓然：对啊！现在就流行跨界啊

聂娟娟：对啊

沈卓然：那您说，这歌里边加哪句词啊？

聂娟娟：那我得想想

（夜晚）

晚上音效起入词 15:33

聂娟娟：春秋季，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这紫金山顶能看见银河

沈卓然：这儿真美，天文圆顶，尽收眼底

聂娟娟：你看见那个阳台没有，我年轻时候上夜班，就喜欢靠在那个阳台的栏杆上，对着天空发呆

沈卓然：真有意思，聂老师，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之前插队的时候，有一个大风夜吹笛子，《游园惊梦》那个女孩吗？她家就住太平门，离这儿挺近的，她说她经常晚上就到这紫金山来，她说这个山顶是这座城市，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伸手你就可以摘下一颗星星，点亮回家的灯笼

聂娟娟：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奇思妙想

沈卓然：所以，我每次来这儿的时候，都要站在这拍一张照片

聂娟娟：好浪漫

沈卓然：（惆怅）我是想留给她，因为那个女孩，她不在了....

聂娟娟：不在了？

沈卓然：是，那一年我们，有个返城指标，她说我有心脏紊乱的毛病，你先回吧，然后我们约好了，等她第二年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来这看星星，然后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我想给她拍好看的照片，我从日出拍到日落，拍到月亮升起来，我拍了好多好多照片，然后我选了一张我最满意的，给她寄过去

聂娟娟：后来呢

沈卓然：（黯然 ）后来她失踪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我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出工的时候遇上了山体滑坡，人，一直到现在都找不到.....我们这代人真是吃了太多苦，见过太多无常，后来我遇到了我妻子，我们相爱结婚，但我心里还是会内疚，听见《游园惊梦》这曲子，我就觉得对不住她......

聂娟娟：（望向天空繁星）你看，单单一个银河系就有几千亿颗星星，宇宙如此浩瀚，地球，只是非常渺小的存在，我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每次仰望星空，我都会觉得很自由

沈卓然：你说，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有一个时候，故去的人，会从另外一个星空给我们发来消息

聂娟娟：（转头看他）很有可能，还有可能是时空折叠，我们也未必可知，你想想，我们静下心来听昆曲的时候，会不会突然，有一个时刻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过去？

沈卓然：（饶有兴趣）有，会有的，那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从过去穿越回来，那我们得为今天留一个记号啊

聂娟娟：嗯，你看，（手指天空）北斗七星，是天文学上唾手可取的标尺，三点钟方向看见了吗？那就是北极星

（这无音乐 别慌）

沈卓然：（深情注视）聂老师，跟你在一起，让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宽阔

脚步靠近 衣服摩擦声后入词

沈卓然：（握住手）聂老~（被打断）

聂娟娟：（手缩回去）

沈卓然：（错愕）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就是（被打断）

脚步靠近，衣服摩擦

聂娟娟：（主动握住沈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上）卓然君，感受到了吗？我这里...

沈卓然：（缩回手 慌乱）对不起~聂老师

聂娟娟：我...十年前，被诊断出乳腺癌，做了切除手术

沈卓然：切除...

聂娟娟：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过世了，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哥哥又出了意外，再后来，是我先生重病不治，儿子也去了国外，我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慢慢离开，我早就明白，人生，就是不断的告别，死，我是看淡了，但是卓然君，你看，（抬左手）我的这只手只能抬到这，直不起来，我走路，有时候也会失去平衡....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残缺的生活，却是每天都要面对，所以，我想还是尽可能的简单吧

沈卓然：聂老师，咱们合唱团要彩排了，想邀请你来现场指导

聂娟娟：我...

沈卓然：你可是咱们合唱团的文学顾问啊

聂娟娟：可是...我...（被打断）

沈卓然：聂老师，你听

（看着阳台上的蝴蝶兰）

聂娟娟：（喃喃自语）相逢记得画桥头，花似精神柳似柔

沈卓然：这词可是你选的，大家都很期待你来

聂娟娟：好，我去

换音乐，衣服抖动入

沈卓然：（喃喃自语）聂老师今天要来合唱团，我穿哪件好呢？

孙子：爷爷，聂老师要去的话，你得穿这件，看着年轻 --CV衍珩

儿子：穿这件，显得正式 --CV他也

儿媳妇：穿这套吧，看似休闲又儒雅 -语茉

沈卓然：你们别吵了，我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聂娟娟家）

脚步声 打开收音机，音乐起入

聂娟娟：（混响）对镜理红妆,为君梳妆浓....（看着自己 喃喃自语）口红的颜色好像淡了点...

（转头看着蝴蝶兰）

聂娟娟：（微笑）你觉得我今天这身打扮好看吗？

（装扮完，看镜中自己）

聂娟娟：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头剧烈疼痛）

（眼前事物模糊，重心不稳）

踉跄 碰到桌椅 踉跄倒地

聂娟娟：（摔倒在地，眼睛看向壁台上的座机 混响）眼前座机，离我不到一米，手伸过去，却够不到

（用力扯动方桌一角的方巾，花盆和座机从桌上掉下来）

花盆破碎

（无力拨打电话）

聂娟娟：碎了...都碎了....（闭眼）

（学校）

儿子：爸，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聂老师应该不会来了 --CV他也

沈卓然：不，她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站起身）

沈卓然：我得去看看

儿子：爸，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沈卓然：不知道我还不会问啊

儿子：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脚步远去

（聂娟娟家）

跑步开门

沈卓然：（呆滞）聂老师~

跑步靠近 扶起

沈卓然：聂老师！你醒醒~快~！快叫救护车~快！

警笛 担架 开车门，关车门 坐在救护车，心电图起入

沈卓然：（双手搓着聂老师的手）这手怎么这么凉啊

儿子：爸，别着急啊，医院马上就到了

（将双手放进自己衣服里捂着）

衣服摩擦入

沈卓然：（着急）捂着~捂着就不冷了~（手颤抖）捂着就不冷了...医院怎么还没到....能不能再快点...再快点......（握紧双手）再快点..

救护车远去

（病房外）

医生：病人十年前做了乳腺癌切除手术，现在通过检查结果来看，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到脑部，所以才会突发性晕厥，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啊 -CV崇楼

同事：刚给她儿子打了国际长途，那边说他妻子快生了，等孩子落地他就赶回来-CV路十安

龙套1:这...聂老师一个人在国内，也没有人照顾，现在还生着病..哎.. -CV CC欧尼

沈卓然：（心情复杂）我进去看看她

打开病房门

沈卓然：（收拾好心情，走近）聂老师，昨天排练你没去，我们唱的越来越好了

聂娟娟：（内心复杂）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沈卓然：那怎么行

聂娟娟：（别过头）请你，给我留一点体面

沈卓然：我.....（艰难开口）知道了....

（颓废走出病房）

（清晨 医院）

护工：沈教授，你来了 --CV陈衬衬

沈卓然：（感冒咳嗽）啊~对，我...我有点咳嗽，就不进去了，怕传染，这汤麻烦你给聂老师带进去吧

护工：沈教授，你人可真好

沈卓然：谢谢你了啊，还有这个，也麻烦你转交给她

护工：这是....

沈卓然：这收音机里，我帮她录了很多她爱听的曲子，闲的时候可以听

护工：好的，我这就进去给她

（起身走下病床，站在阳台）

掀被子下床 脚步到阳台 打开收音机 戏曲后 音乐起入

（沈卓然在楼下，转身抬头望向阳台）

聂娟娟：（向楼下挥手，指着收音机笑起来 轻声）我很喜欢

沈卓然：（读懂口型 ，点头， 开心 ）那就好（抬头轻喊）你喜欢就好

聂娟娟：嗯

（两人深情对视）

脚步声

护工：聂老师，您电话

聂娟娟：（接起）喂~

儿子：妈，她刚生完产，我今天晚上的机票得改签，要明天下午才能飞回国了 -CV衍珩

聂娟娟：你不用着急回来的，小生命刚来到人世间，你要和她一起见证这个新生命，我没关系的

儿子：谢谢妈

龙套1：听说了吗？这可真是有了儿子忘了娘啊，儿子远在国外，老妈得了癌症都不回来-CV依穆

龙套2：这孩子能陪自己一辈子，可老妈癌症复发还有多少时间？可真是不像话 -CV语茉

众人议论

婚礼进行曲

新郎：（老年）爱情就是不管东西南北中，路路你都顺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你都有空，有的人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还爱来爱去，太肉麻了，这我可不同意，就因为我们这么大岁数了，尤其我这人心脏不好，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所以，我才更加理解生命的无常，聚散有时，有爱就一定说出来，人生不能留遗憾 --CV切割

众人鼓掌

聂娟娟：（混响）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 马 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沈卓然：（混响）有爱就一定说出来，人生不能留遗憾...说的真好

婚礼进行曲减弱

脚步，开门，碗筷声

护工：聂老师，这汤还是热的，沈教授刚送过来的，您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啊

（看着窗外的青葱树木）

电话 滴声后 入

聂娟娟：喂~是沈教授吗？我是聂娟娟

沈卓然：（电话音）聂老师，你好些了吗？

聂娟娟：好多了，你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医院小花园的花开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沈卓然：好啊，明天下午三点，我准时到

鸟语花香 衣服摩擦入12:27

沈卓然：聂老师，给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合唱视频，大家现在唱的越来越默契了

聂娟娟：我就是觉得，这句昆曲的唱词还可以更好

沈卓然：改成什么呢？

聂娟娟：我得想想

沈卓然：不着急，你慢慢想，对了（从包里拿出喜糖）这是小田田和老苟的结婚喜糖，沾沾喜气

聂娟娟：老苟结婚了

沈卓然：人在婚礼上，特别动情的说，我跟她是半路上认识的，我们两个要一起走好人生的下半程

聂娟娟：真好

沈卓然:（深情注视）我也想和你说，我们走好下半程吧

聂娟娟：（感动）嗯

沈卓然：（拿出养老院资料）这是我女儿给我找的几家养老院的资料，我都去看了，现在的条件真是好到你无法想象，我就想着，等你出院了，我们就一起搬过去

聂娟娟：我们..一起？

沈卓然：对，一起

（风吹散资料，沈卓然起身去捡）

纸张漫天飞 脚步 音乐几秒后 纸张2声入

（沈卓然弯腰去捡散落资料）

聂娟娟：（混响）看着他弯腰捡起纸张，动作缓慢，背影清瘦，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脚步 开车门 车发动开走

龙套：这家养老院我看蛮好的 --CV切割

沈卓然：嗯

车行驶中

沈卓然：说实话，听到你们在婚礼上那番话，我就觉得，现在一切都挺好的，活着，陪她，送她.....

龙套：对，咱就应该活一天，开心一天

沈卓然：嗯，以后我就陪着她一起住进养老院里，一起听听戏曲，唠唠家常挺好的，人这辈子，最好的选择，就是不顾一切，奔赴心中所爱，到咱们这年纪，能争一天是一天

汽车声远去

开门

（看着病床空无一人）

沈卓然：聂老师人呢

护工：沈教授...聂老师走了，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

打开信件 纸张声

聂娟娟：（混响）卓然君，展信安，千言万语，笔触纸上，便又缩回去了，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事已至此，你还愿意听些什么。我曾经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那里夜空的星星，是不是和你的眼睛一样明亮，我曾经想去你读书的地方，看那里挺拔的树，是不是和你的性子一样的正直。我能吗？（哽咽）我本想说，愿陪你，看余生灿烂，不惧死亡，但，我是自私的，我只能跟你分享，那些得意欢喜的事情...病痛，衰老，我自己留着品尝就够了，我不愿意你看见，我消瘦下去的容颜，只想你能记得，我尚且健康的模样，不辞而别，很抱歉，以信代酒，从此西出阳关无故人，就此别过....只一句，请你相信，我在孱弱的晚年，因为和你相处的一段日子，才有了诗意，那句昆曲念白我想好了，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不来人间，怎知人间值得，你觉得好吗？

沈卓然：（握紧信纸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不来人间，怎知人间值得...好..

音乐拉大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