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苔荒藓老

编剧：流萤。

后期： 流萤。

荼靡花开

一重瓣是晚霞的遗嘱，

二重瓣在子夜自焚，

三重瓣凝结胭脂的骸骨。

（街边嘈杂人声）

王婆：卖菜啦，卖菜啦！刚摘的黄瓜豆角，新鲜着嘞！

脚步声，走近

王婆：哎哎！胡屯田，胡屯田！

胡荣：王婆，你叫我是有何事？

王婆：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长小心的望了圈四周

胡荣：王婆，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

王婆：唉，屯田啊，我跟你讲，你家里不好了……（突然停下，讪讪的望向胡荣的身后）

胡荣：（顺着王婆的眼神转过身，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携着一把油布黄伞，正用那一双秋水波光的杏儿眼看向自己）

王婆：这……这姑娘是？

胡荣：（顿了一下）这是我家远方表妹，家里没了收成，哥哥又进京赶考，她一人来投奔，身上钱两被贼人偷走了，所以暂住在我家。

王婆：（抿笑，内心）这巷中八九户人家，哪个的亲事不请我过问操劳，这胡屯田的原配已经过世五年，如今突然冒出个这般俏丽的远方表妹来……

阿姑朝这边走来，长裙贴腿，飘带飞扬

胡荣：（浓眉稍凝，不悦道）你出来做什么？

胡荣：（故意说给王婆听）天快黑了，这处治安又不太平，赶紧跟我回去。

阿姑：（眼眶微红）我见水汽弥漫，风雨大作，所以想着给你送伞来。

胡荣：王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王婆：哎，好，快回去吧！ 二人走远（混响）这姑娘的声音竟如孩童般脆生，不过……我是不是在哪听过啊？一时的竟想不起来了……

鹧鸪叫声，从床上惊坐起

王婆：哎呦！我怎么给忘了，那要紧事儿还没和胡荣说呢！

公鸡打鸣，开门声

胡荣：（打哈欠，被吓一跳）哎呦，王婆，（看向王婆的两个大黑眼圈）您昨晚没睡好？

王婆：可不是吗，耗子打了一晚上的洞，叽里咕噜，窸窸窣窣的。（混响）要不是为了找出耗子洞，我也不会看见那精怪了。

王婆：（望了望胡荣家紧闭的大门，松了口气，开始没话找话）胡屯田啊，今年咱这儿收成不错啊。

胡荣：王婆，我这会儿要去城西粮仓处理点事儿，咱回头再聊啊

王婆：（追上去）你，你等一等啊，我就说一句，胡屯田啊，你今天还是别去上值了，赶快带着你那个表妹离开此处吧！

胡荣：（故作困惑）这是为何？？我家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了。

王婆：你不晓得，我长话短说，前两日，我正在后院翻找呢，忽然瞧见个精怪从房上过去，我吓了一跳，但想着晴天白日的，也就拿着扫帚，壮着胆子，跟上去看了一眼，哪成想，那精怪也转眼不见了，我便拍拍胸口，只当自己蹲久了，老眼昏花，结果那精怪又现了身来，到了你家门口，凭空穿墙进去了，现在指不定还在你家嘞！

胡荣：哎呀，王婆，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那些个神怪，不过都是杜撰出来的罢了，我去粮仓了哈，您也赶紧回家吧。 走远

王婆：（喃喃）这个胡荣，听到这些难道不该赶紧跑回家去，想着自己那还未定下来的远房表妹？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转脚又去值班去了？

荼靡花开，

四重瓣裹紧丝绸的疼，

五重瓣滴落未寄的信，

六重瓣腐蚀铜门环。

推开家门

（屋内陈设扫洒已经完毕，庭院里的几株兰花开的正好，桌边的茶盏里泡着他最爱的龙井）

胡荣：（拿起茶盏几口灌下） 喝水声

胡荣：（抽了抽鼻子）怎么有股烧焦味儿？

走向厨房

阿姑：咳，咳，咳（泼水救火中） 泼水声

阿姑：（看到胡荣，窘迫而又开心）你，你回来啦！

胡荣：（皱眉盯着她，不语）

阿姑：我…我（手忙脚乱的擦着脸上的灰）

胡荣：（呵斥）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姑：我……我听说你今日回来，便想着，做，做饭……

胡荣：（看向一片狼藉的灶台）

阿姑：我，我保证会收拾干净的。

胡荣：（看眼案板上的菜，冷笑一声）你出门了？

阿姑：（她想说其实就是在斜对门王婆家买的，但是不敢开口）……

胡荣：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你就这么答应我的？你还嫌不够招摇？你要是这样不通人性，就赶紧给我走！

阿姑：（红了眼，顿了顿，跑了出去） 跑走

胡荣：（又气了一阵， 脚步声回到屋里，不见人影，愣在了原地，接着快步走向大门，看到门闩丝毫未动，松了口气）

胡荣：（混响）已经答应了那人的，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鹧鸪，虫鸣，敲门声

胡荣：（混响）是那人？

脚步声，开门声

胡荣：（看到门口意料之外的两人）

王婆：（将女子轻轻往前推了推）哎呦，不过是寻常拌嘴，你怎么忍心将阿姑赶出门来，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没个熟识的，要是在外遇到啥好歹 有你后悔的日子嘞！

胡荣：（皱了皱眉）阿姑？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向他看来，蛾眉杏眼，月色映衬下，端的是眼波横流，容貌更胜白日三分）

王婆：可不是嘛，幸好我收拾店面的时候给瞧见了，不然后果可怎么敢想呦……

胡荣：……那就多谢王婆的好心了。（看向阿姑）还不快进来！

阿姑：（默默走进去）

王婆：行啦，看你们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哈。

胡荣：我送送您

王婆：哎，就两步路，送什么送，快回屋去吧哈，回去吧

胡荣：那行，王婆您慢走

关门，闩上，点亮蜡烛，坐下

胡荣：咳咳，阿姑，原来你叫阿姑。

阿姑：不，我原没有名字的，只是从前，有个书生见到了我，便叫我阿姑。

胡荣：（点了点头，忽的想到什么 起身去了后厨，端来几盘菜摆到桌上）

阿姑：（睁着杏眼，呆呆的看着）

胡荣：（找出两只酒杯和一壶藏酒） 倒满酒杯 喝下一杯

胡荣：（看向女子）今日是我不对，我平生读书不多，也讲不出什么好听话，自饮三杯，望阿姑不要计较。

阿姑：（鼻子一酸 饮下几小口）我原是山中修行的精怪，两百年来才化得小儿人形，初来人间，不谙世事，有一次被野道士拿住，说要扔进火炉，在这时，遇到一个书生，他拼命将我从险境之中救了下来，我想，我一定要报答他的恩情！可当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因为名落孙山，郁郁而终了。

倒酒

阿姑：后来，我遇到些和那个书生差不多的人，每每他们遇到难处，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 喝酒

闪回（回忆，开混响）

新帝上位，改换天地！

沉重的脚步声

胡荣：（粗喘）曾经我好歹也是从五品的散官，如今新帝上位，官职不增反降，到了这楚州淮岸来看管屯田，落魄至此，唉，真真是命运弄人啊

胡荣：（粗喘，脚步愈发沉重，眼前阵阵发昏，后仰）

阿姑： 扶住

阿姑：醒醒，醒醒 扶到树下，喂水

胡荣：（睁眼 ，惊讶，顿了顿，到底没说出口）

闪回，门声吱呀

酒过半巡，二人昏醉不醒，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大门传来细微的响动。

荼靡花开，

七重瓣沉入井底的镜，

八重瓣把月光缠成茧，

九重瓣咬碎琉璃灯盏。

门被撞开，民众议论声

王婆：就是那个小妖精！高僧啊，千万别让她跑了！

胡荣：（惊醒，呵斥）王婆，你大半夜闯来我家作甚？

王婆：（内心）果然这二人少不得要醉生梦死小半宿。

王婆：我这是帮你，也是为了我们这条巷子的人着想啊，你道自己白捡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却不知那就是我亲眼所见的精怪！胡屯田啊，你年轻，一时被蒙蔽了心智我王婆明白，这不，我可好不容易替你请来了安平寺的高僧，有他在，你就放心吧！

老者：阿弥陀佛——

甲：着火了！着火了！

乙：什么，哪儿着火了？

甲：那边，快，快，那老房子又没个人，再不去救火，要跟着烧过来了！

民众跑散开，泼水，熄火

王婆：这…这……

胡荣：出去，都出去！

王婆：哎，哎，别推，别推！

关门，闩门，跑到后厨拿来一根木头加固门闩

胡荣：（后怕，喘息）（混响）明早可得找个匠人来替自己重新打造新锁——阿姑呢！难道……难道真的被那什么高僧给收走了？

阿姑：哈哈哈哈

从梁上跃下来

胡荣：（松一口气）

阿姑：（朝胡荣俏皮一笑）嘿嘿~就凭他们，也想抓住我？我可不是当初那个初来凡间的小孩了

胡荣：（神色不变，但心中那股忧虑却加深许多）

敲门

胡荣：王婆，您一把年纪了，眼睛不好，少管点闲事儿，您也不想去衙门见见青天大老爷吧？

王婆：哎哎，胡屯田，您说的是，是我老眼昏花，胡说八道了

胡荣：（混响）这个王婆，今天怎么这般容易就服软了，算了，这般也好。

荼靡花开，

十重瓣藏起褪色的爱恋，

十一重瓣在碑文上斜倚，

十二重瓣——突然失声。

阿姑：胡荣好容易才答应我，陪我去临水宴饮，要好好准备才行！红裙，乌发，粉唇，青黛……好了！

阿姑：（混响）三月三，女儿节，据说凡间的女子都可以在这日向自己中意的人表达爱慕之情。

阿姑：（呢喃）他……知道吗？

推门出去

胡荣：（惊艳） 卟啉啉

阿姑：（暗喜）

胡荣：（回神）走吧，带你去逛集市

阿姑：嗯！

热闹的街市

小贩1：泥人哎 ，漂亮的泥人

小贩2：算卦算卦，不准不要钱，哎，大爷，算上一卦吧

老婆婆：姑娘，来个糖画吧，三文钱一个！

阿姑：好漂亮！（看向胡荣）阿荣，买一个吧，买一个吧，就一个！

公子1：瞧，那个姑娘生的好生俊俏！

公子2：行啦，没看到人家身边有人作陪嘛，别想啦

公子1：唉，走吧走吧

胡荣：（听到两人的话，愣了愣神）

阿姑：阿荣？阿荣？好不好嘛~

胡荣：婆婆，帮她画一个吧

老婆婆：哎，好，姑娘想要个什么呢？

阿姑：荼靡花可以吗？重瓣的荼靡花

老婆婆：好，婆婆这就给你画！

铲起

老婆婆：来，姑娘，拿好

阿姑：谢谢婆婆

胡荣：给您钱

老婆婆：好——依婆婆看啊，二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胡荣：其实我们……

阿姑：（打断）阿荣，快来看！好美的簪子！

胡荣：（看着不远处的姑娘，顿有些恍惚，脚步愈发沉重）

胡荣：来了

胡荣：阿姑！

阿姑：怎么了？

胡荣：我……我方才似乎见到一个旧相识，是…是昔日的同窗好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见他一面，很快回来

阿姑：（点点头，视线很快被一旁的瓷器铺所吸引）

走远

胡荣：人……我给你带来了，就在茶坊旁的铺子里，你一眼便能认出，今夜上弦月，她斗不过你的。

高瘦个子：（略一沉吟）

胡荣：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允诺我的……

高瘦个子：（抬眼看向他，目光冷若寒霜）

胡荣：（看向那人手中明晃晃的令牌）（混响）一切已成定局

整座春天在此停柩（jiu），

看最后一抹红，

怎样缓慢地，

咬穿自己的影。

瓷器轻碰声

阿姑：这两盏酒杯不错，上次的酒杯被王婆带来的人碰掉地上碎了，刚好可以买了送给阿荣

阿姑：（摘下自己的嵌珠银钗，心疼地看了又看）

阿姑：（下定决心）掌柜的，请问可以拿这银钗和你换两个酒杯嘛？

掌柜：你，你真的要换吗？这钗子可不便宜啊

阿姑：嗯，要换的

掌柜：那好吧，姑娘，您拿好

阿姑：谢谢掌柜（哼着歌走出店铺，遇到高瘦个子，并不在意，准备侧身离开）

高瘦个子：姑娘，且慢

阿姑：（猛地停下）（混响）是他

众人逃窜

a：你听说了吗，那边有个姑娘被恶贼所掳，听说被打得蜷缩在地不成人形啊……

胡荣：（站定， 闭了闭眼）

捏紧拳头

阿姑：（混响）阿荣，你给我买个糖画吧，就一个

阿姑：（混响）阿荣，快看！好漂亮的簪子！

阿姑：（混响）我……我听说你今日回来，便想着，做，做饭……

胡荣：（脑中浮现出清晨看到的桃面笑靥ye，心中五味杂陈）

b：你知道什么，那是妖怪，听说那是宫中的道士在替天行道呢……

a:什么道士，不就是方士？当今圣上才登基，就满天下地寻找长生不老的金石之药，唉！

b：你可别胡说，小心明儿就抓你进去！

c：快走吧，打过来了！

人群四散开来，又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繁华依旧，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从容，胡荣像是大梦方醒，忽然拼了命似的往茶坊的方向跑去。

喘息+奔跑

胡荣：（粗喘着停在瓷器铺旁，正要走进去 ，却看见地上碎成几份，快要融化的糖画，呼吸逐渐沉重）

曾记分香约，今成隔岁人。

空持碧玉盏，醉眼看花沦。

王婆：（失声已久，突然指着某处大叫一声）啊！

娇俏如铃的笑声

甲：那！那！时隐时现的，有个红裙女子

布谷鸟叫声

小女孩：谷雨之时——宜安葬——宜入殓（lian）—

熊熊大火

乙：火！起火啦！快，快救火啊！啊——

那场大火自城西蔓延到集市，军营，民房，火势凶猛，炙烤吞噬着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惊动了远在华清宫宴饮游玩的圣上，督派官员前来查看，但还没等走到城门口，一场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因此就作罢了。

这年的岁中，胡荣也死了。

听说后来有人曾在泾（jing）州的某个深潭边隐约见到过一个红裙女子，不知真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