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村庄 12

作者 张草原

作品简介：

一本关于童年的回忆录，一首回忆童年的轻快小调，书中的每个文字都在回忆里跳动，组成一段段我们向往着的旧时生活。我们怀念阳光下的奔跑，怀念秋天一层层的金色麦浪，更怀念玩耍回家摆在桌上的一粥一饭。张草原用她干净、纯粹的文字，炽热、虔诚的生活态度，再现了一个南方小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生命力，也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了长大后的我们，向往的生活的样子。

作者简介：

张草原，自媒体作者，山村生活的环境使她从小对大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她的文字清新、灵动，字里行间都是人间烟火气，其部分文章曾被《奇葩说》著名辩手柏邦妮、微博知名博主“王老虎寻仙记”转发，深受读者好评。

深飞的麻雀

1

家里的水稻收割完，谷粒倒在祖屋前的院子里，用刮子刮平，任由太阳晒。晒个三四天，太阳把谷子吃透，吸干水分，再把风车抬到院子。谷子刮成堆，用簸箕将谷子装起倒在风车里，一人转风车，一人倒谷子。风车吹出灰尘和稻叶，吐出干瘪的谷子。饱满的谷子在风车里转半圈，滑下，有箩接着。干瘪的谷子扫起装好，家里的母鸡下了蛋用罐装着，撒些干瘪谷子，抱到镇上卖，颗颗完好。

深冬时酿酒，淡黄的水酒要经火烤炙才能放得久，炙酒时，围着酒坛倒满干瘪谷子，细细烧着，缸内的酒炙得醇厚，叫娘酒。家里时常放缸红赤的娘酒，妈妈干活儿累时，倒碗酒，煎个鸡蛋，酒倒下去煮鸡蛋，吃完出点汗儿，睡一觉，起来又去忙活。

2

谷子一早刮平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还不毒，我和哥哥人手拿个蛇皮袋出门。沿山盘着的梯田种植水稻，水稻都收割完，脱去谷粒的稻草堆在一起，像刚冒出土的大蘑菇。也有把稻草尾部打个结，对半分开竖起在田里晾晒。干了，捆绑着挑回家，一个个塞在牛棚上。深冬，从棚上取个稻草放牛面前。夜晚风大，吹起瓦片，打个圈，想卷走地上零星的稻草，被牛给咬了回来。我和哥哥挑个大的稻草堆，手里袋子一丢，人冲上去。站顶上，脚下的稻草松松的，忍不住用力跳起来。

垂垂的水稻被割后，水田像剃了头，留下一寸长的稻梗。看着有点儿不习惯。最不习惯的要数麻雀了。在金黄的季节里，麻雀从水稻深处飞出，闭上眼，随意落下，总有金黄的稻田稳稳接着。麻雀躲在水稻里，打情骂俏，这样的季节，不能浪费，一窝窝学飞的小麻雀，才飞出水稻，冒了个影，又掉了下去。水稻被割，富裕自由的日子随之结束。此时的麻雀从山上飞下，落在田里，短短齐齐的稻梗藏不住它们，我的欢叫声把它们吓飞了。

3

我在稻草堆上跳上跳下的，哥哥不屑，喊我下去，我才不听。哥哥见喊不动我，也冲了上来，从背后把我推下，我从稻草堆上滚了下去，田里的泥不硬，不痛，马上爬起来。我准备再次冲上去，我哥抓一把稻草，对准我用力丢，稻草在半空中散掉，一根根往下掉，像没有力气的箭。我继续往上冲，我哥站稻草堆上用力跳，松散的稻草不断往下掉，企图抖掉我前进的道路，我还没被抖掉他先从堆上滑了下来。大堆稻草也倒了大半。

捡起袋子，弯着腰找谷子没有被脱干净的稻穗，发现一根，捡起来放袋子。我们把这些稻穗捡回家，倒簸箕里，用棍子敲掉谷粒，把叶子筛掉，晒干装好。这是我和哥哥的暑假作业之一。每个学生暑假得自己去田里把别人漏掉的谷子收集齐，开学时交学校，学校将其美名为勤工俭学。低年级学生每人交十斤，高年级学生每人十五斤。我和哥哥加起来要二十五斤谷子。捡稻穗是最慢的。

4

水稻收割时，男女分工。女人拿着镰刀割水稻，再交叉放好在禾篮里，装满后男人挑去脱粒。刚脱好的谷粒夹杂了不少稻叶，中午装袋前用耙子把叶子耙掉，叶子堆在一起。赶着回家的人没有弄干净，耙掉的叶子里混有不少谷子。我们把这堆叶子装回家，用筛子筛，能收获不少谷子。这样比较快。

我们这个山窝就那么几户人家，孩子少，水田多，按理说我们很快能收集齐二十五斤谷子。但是，我们是有对手的。你看，天来叔公戴着斗笠，拿个蛇皮袋远远地走了过来，像朵细长的蘑菇。

住祖屋的天来叔公没有种田，却养了不少鸡、鸭，一群鸡、鸭比大人还能吃，他没什么事儿，精神头儿好时，一看割稻的人挑着累累稻谷回家了，立马拿着蛇皮袋出门，把叶子堆装回来，倒院子里喂鸡、鸭。他一出门，我就紧张，担心被他装完，回屋拿个蛇皮袋跟着去。

5

他腿长，走路却慢。我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落下。他抱起叶子堆往袋子里装，我立马张开袋子求他也给我装点儿。叔公分了点儿给我，叫我快回家，别被太阳晒出鼻血了，我不听他的，看他要干什么。他舍不得浪费一粒米，喂鸡时，鸡抢食，把拌有米糠的饭弄得到处都是，他扫起，下一餐继续喂，可怜的鸡，从泥沙里面找饭粒吃，一口泥沙就一粒饭。

水稻黄时，稻穗弯了，风吹来，水稻似醉了，站不直，左右摇晃。若是风大点儿，雨也跟着下，有些谷穗顺势倒下，谷粒裹着泥土等不及春天发出了芽。这些发了芽的谷子天来叔公也没浪费。蹲下，找了个石头，把泥里长芽和没长芽的谷子一并刮起，捧到袋子里。

6

等天来叔公走近时，我和哥哥准备回家。有乌云飘到山头，担心院子里晒着的谷子。夏天的雨下得随意，说来就来，时常看着天好像要下雨了，回屋拿个袋子，走到门口时，大雨倾盆而下，把谷子淋湿。淋湿的谷子带着热气堆在房间，要是几天不晴，满袋谷子满袋芽。有一年的谷子变成这样，爸妈叹了两天气。

和哥哥赶回家，他刮，我扫；他倒，我装。谷子装好堆在一起，找块毡布盖住。晒干的谷子灰尘多，被一身汗的我们黏住，没有风，又闷又热，身上好痒。从天井的水缸瓢盆水，水又凉又清。洗脸，洗手，洗脚，等到身上爽透时走到大门口。风吹不动乌云，越聚越重，大雨正翻过山从远处赶来，天来叔公蹲在田里，像块石头。

一池月光

7

当我一只手就能数够年龄的时候哥哥就已经要上学了，妈妈跟爸爸说：​“你带去学校让他读书吧。​”爸爸骑的是黑色的凤凰牌大自行车，哥哥每周日下午跟我挥挥手，爬上爸爸自行车的后座，抱住爸爸。爸爸穿着塑料凉鞋，前面包头，编织状，爸爸用力一踩，车轮开始转，越转越快，车子越走越远，穿过竹林，轮子滚过，地上的竹叶卷起，哥哥带着小学生的骄傲，头也不回。

爸爸答应我，等我到了上学年龄，自行车的后座就给我坐，一样载着我去学校。去学校的那个下午，我老实在家，跟这个山头、那个山头挥挥手：​“我去上学啦，暂且不爬你们，改爬自行车啦。​”走到自行车后座准备上去，被爸爸抱住把我往前杠上一放，教我屁股斜放，两手抓住车头，跟坐树上一样稳稳坐好。山间的路真是颠簸啊，后座上哥哥的屁股应该比我的好受吧？

8

路上能遇到三三两两地背着书包走路去上学的学生。

每个村子都有小学，有的村子小，学生少，到了四年级就到肥田小学，或者镇中心小学就读。住宿的都是四五六年级的学生，家里住得偏，每周日带米、带菜到学校，周五回家。学校有煮饭阿姨会帮忙煮，早上进教室前，抓一把米放饭盆，洗干净，放好水，整齐摆放在厨房的桌子上，饭盆自己做好标记，中午放学时找到自己的饭盆，端回宿舍吃。

学校没有新鲜菜卖，菜通常得带够一周的量，主要是榨菜、咸菜炒肉、咸鸭蛋、炒萝卜干。容易坏的菜一般都在周一或周二吃完。菜每天都是一样，但是争着抢着跑去饭堂的速度从来没有减退。

我和哥哥不用带菜，跟着爸爸吃，最常吃的就是肉饼饭，肥瘦相间的肉剁烂，平铺碗底，一人一份。端着饭盆来到女生宿舍，跟女生一起蹲墙角排过去。脚边总有蚂蚁经过，夹点儿饭丢地上，蚂蚁排成长龙把米饭一粒粒搬走，远远地看像条黑色的线，穿着一粒米。

9

爸爸好忙，即使在学校也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们。妈妈做着生意，放学后爸爸就去帮妈妈收摊。

我也好忙。住宿的学生放学后不可外出，夕阳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我坐在双杠上，两腿垂下，观察着有没有老师，观察到四周没有老师时，迅速从双杠上跳下，跑到围墙下，围墙不高，是用大块石头堆砌的，石头与石头间有着大大的空隙，放得下脚掌尖和半个手掌。爬上去，坐在墙头，双手反撑往下跳，快快跑到菜地，菜地正对着学校的饭厅，菜地边上种了棵桑葚树，我踮起脚拉下树枝，摘下嫩叶，放兜里，再快速地沿路返回，跑回房间，找到床底下的鞋盒，那里养着蚕。我把桑叶擦擦放了进去。蚕宝宝们很快发现了新粮食，爬了上去开啃，幸福啊，它们很快会长粗变长，结茧，破蛹成飞蛾，交配产卵。常爬墙头，难免被逮到。摘到桑叶打算原路返回，刚爬上墙头，看到校长就在那边的围墙下，背着手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当着他面跳下，自动自觉地来到他跟前。他不会为难我，只说下次不可以了。​“好。​”我乖乖答完快速跑来，第二天依然如故，不然，我的蚕宝宝们吃什么？

10

给蚕宝宝们喂完桑叶，听到楼下“嘀咯嘀咯”的乒乓球掉水泥台面又被球拍击中的声音，赶紧穿上拖鞋跑下去。哥哥在身后喊：​“你还没有洗澡啊，跑哪里去？​”哥哥平时不管我，就唯独洗澡这事儿每天盯着我，他说：​“你不洗澡，不要在我床上爬来爬去。​”跑远了，我听不见。打乒乓球的都是男生，个子还小，高年级的男生不要我参加，但禁不住我哀求，同意我打，但是得先帮他们捡乒乓球，小小黄黄的乒乓球最难捡，掉地上跳来跳去，滚得也快。轮到我玩时，开球过去，被杀球回来，捡球的还是我。一身臭汗，热气腾腾，跑回宿舍，拿着手帕和衣服赶紧去洗澡。

锅里有热水，煮饭烧水的阿姨是校长的老婆金莲阿姨，眼睛很好看，不笑时眼睛都带笑，帮我舀热水到桶里，加冷水，试试水温后帮我拎去浴室。学校后面是山，鸟声寂寂，叫得夜又空又长。

11

我洗澡飞快，倒一半洗一半，身上还没怎么湿已经洗完了，把脏衣服往桶里一塞留给爸爸洗，两手捂住耳朵快快跑。回宿舍得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晚自习教室在宿舍隔壁，大家都去晚自习了，没有人，灯光昏暗，空空黑黑的教室吃进我的脚步声，又吐出来。

爸爸宿舍有书桌，我和哥哥可以不用去晚自习。人多热闹，我选择晚自习。教室里两条灯管亮着，四处藏着蟋蟀，时不时叫一下又不被人发现。不爱学习的学生形成了统一习惯，坐教室的最后面，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坐。学校老鼠多，坐后面的学生有双敏锐的眼睛，刚长齐毛不小心走错路的老鼠很快被他们给发现，抓住，浑身涂满墨水，突然放女生桌上，女生也没有怕的，捏起老鼠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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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后面的男生屁股似长了刺，坐不住，刚尿完又说要拉屎。厕所在校外，得绕，还得找校长开门，为了外出也不怕被说。男生得到许可，回来问有谁要一起去？我站了起来跟着去，后面有人在笑话说：​“女生陪男生上厕所，不是老婆就是妈。​”我也不理。出了校门，空气新鲜好多啊，四下青蛙和虫子也不嫌累，一声高过一声，学校附近的村民还没有睡，窗台透出昏黄的光。远处传来狗吠声，萤火虫在月光下飞舞，抓一个放手里，还没看清它屁股就飞走了。我们没有手电筒，就着月光走。到了厕所，男生进去，我在门口等他，厕所有一个灯泡，有长长的电线吊着，许许多多的小飞虫追着光飞。味道不好闻，想躲远点儿，想到往上走就是山，山里有新起的坟，还是不去了吧。冲厕所得拿着长柄的瓢去村民的鱼塘里舀水，月光照在池塘里水光荡漾，瓢一舀，搅了一池月光。

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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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花池里种着麦冬草，长长绿绿、浓浓密密，扒开，根部藏着小蜗牛，圆圆的，细细长长的，我把蜗牛都捡起来放一起，跟我同村的姐姐走了过来，一起捡，她说：​“我家里有个妹妹跟你一样大。​”我看着她，短短的头发，笑起来一对深酒窝，真美啊。我说我不敢一个人睡，她说：​“你来宿舍跟我睡。​”我立马点头答应。

爸爸把宿舍隔成里外两间，各放一张床。我睡里间，哥哥睡外间。怕黑，怕有“鬼”​，我不敢一个人睡。拿着枕头赖在哥哥床上，以前他也就说我几句，任我躺。现在，我一躺，他用脚踹。我被他彻底赶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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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被赶下床，但总能再爬上去。以前他嫌弃我会尿床，我说我没有，他一摸席子手掌张开在我面前左右摆摆给我看说：​“你看，这是尿！”我压力好大。好几次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尿床了，我不敢告诉他，自己悄悄地趁他睡着了往上挪位置，用脚把尿涂散涂开，再换个位置继续睡，天亮起床时，尿也干了。现在我不尿床了，却因跟爸爸告状他晚上偷看小说很晚都不睡，彻底惹恼了他，断了我睡他床的后路。

我抱着枕头，爬上了酒窝姐姐的床。她对我很照顾，睡觉时帮我盖好被子，任我抱她、捏她、掐她。有姐姐在，妖魔鬼怪来了都不怕，眼睛一闭，躲姐姐身旁，还有啥可怕的！有姐姐真好，若是可以把哥哥送出去换个姐姐回来多好。

15

周五晚上，酒窝姐姐回家了，学校里一般住校的有校长一家四口和我跟哥哥，校长的大女儿叫冯蓉，我读学前班的时候她读初一，小的儿子叫冯海峰，比哥哥小两岁。校长我是怕的，上次暑假我正捏着泡过的茶叶在墙壁上写字，墙壁上写着同桌名字，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我觉得我具有当老师的潜力，正沉醉着，被校长抓去三缺一顶上。学麻将的速度很快，校长问我：​“怎么学打麻将学得这么快，十内的加减乘除运算考试却只能考个二十七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敢回他，用力洗着牌，麻将和麻将碰撞发出清脆声有力又响亮。而冯蓉姐姐我很喜欢。周五的下午，住宿的学生走完了，煮饭的金莲阿姨开始煮晚饭，烟直入云霄的时候，冯蓉姐骑着凤凰牌的大自行车回来了，校门窄，下车进，进了校门跨上自行车，阳光刚好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移动，到了教学楼前再跳下来，冯蓉姐皮肤白，面团团般，留着娃娃头，笑盈盈的眼睛，像极了一个瓷娃娃，让人看了心生欢喜。我在教学楼的二楼等着她，只要她一进校门，我立马跑下来接她，她跳下自行车，我走上前去跟在她后面帮她推着自行车。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在墙壁上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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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我跟冯蓉姐睡。冯蓉姐晚上也要看小说，她看的小说都是外面租回来的，厚厚的一大本，她看书的时候极认真，我认识的字不多，书上那密密麻麻比小蝌蚪还小的字实在无趣，让人闷得慌，我抱着她的脖子闹她给我讲故事，看书的人最扫兴的就是看到精彩处被人打断，冯蓉姐被我一遍遍闹着，也不生气，总说：​“好，就来了。​”实在拿我没办法的时候，就让我出去门外花池摘一片薄荷叶，撩起后背的衣服，让我用薄荷叶给她擦痱子。她的后背，光滑又白嫩，根本没有痱子，但是她说：​“姐姐背上好痒啊，肯定要长痱子了，你帮我用薄荷叶擦擦吧。​”为了姐姐的后背不长痱子，我有着非常艰巨的任务，静下来细细帮她一遍遍擦，擦后再吹吹。

17 杀青段

冯蓉姐的书很厚，薄荷叶都摘光了，姐姐的书还没有看完。一只大甲壳虫从外面横冲直撞掉到地板上的声音吸引了我，是只独角仙，一支长长的觭角举在头上，像把武器，决斗时随时可以进攻。把独角仙捡起来，拿出冯蓉姐床底下的脸盆，装点儿水，把独角仙放进去泡着，给它洗澡。床上有冯蓉姐换下的衣服，平铺床上，把独角戏捞起来放铺好的衣服上，包住，只让它露出犄角。抱着它，用我所有的爱哄它睡觉，亮黄灯泡下的冯蓉姐认真看着书，闭着眼睛听她翻阅书页的声音，想要看看我怀里的独角仙睡着没有，却掀不起沉沉的眼皮，门外的薄荷看着窗户上映出的光忘了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