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系列01
剧本ID:
791102
角色: 0男0女 字数: 11968
作者:☁️云墨笙
关注
10
14
14
2
简介
但凡遇上一个流蓝色血的男人的人,都会在莫名奇妙的情况下自残致死,连卫斯理也几乎命丧其「神秘武器」下!卫斯理受国际警方组织委托,调查太空计划中神秘人物的底蕴。
读物本0
正文

 第一部:一个流蓝色血的男人

 

01

    到日本去旅行,大多数人的目的地是东京,而且是东京的银座。但是我却不,我的目的地是北海道,我是准备到北海道去滑雪和赏雪的。世界上有三个赏雪的最好地方:中国的长白山,日本的北海道,和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区。

    我在北海道最大的滑雪场敖近的一家小旅店中,租了一个套房。我的行踪十分秘密,根本没有人知道我是什么人,这间小旅店,在外面看来,十分残旧,不是"老日本",是绝不会在这里下榻的,但这里却有着绝对静谧的好处,包你不会碰到张牙舞爪,一面孔到东方来猎奇的西方游客。

    店主藤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一个老妇人,她的出身没有人知道,但是她的谈吐却使人相信她是出生于高尚社会的。对于年轻而单身的住客,她照顾得特别妥善,使你有自己的家便在这高耸的雪山脚下之感。

一连几天,我不断地滑着雪,有时,我甚至故意在积雪上滚下来,放松自己的肌肉,将雪花滚得飞溅,享受着儿时的乐趣。到了第五天,是一个假期。我知道这一天,滑雪的人一定十分多,我便不想出去,但是到了中午,我实在闷不住了,又带了滑雪的工具,坐着吊车到了山上,而我特地拣了一个十分陡峭的山坡,没有经验的人,是不敢在这里滑下去的,所以这里的人并不多。

 02

    那是一个大晴天,阳光耀目,人人都带上了巨型的黑眼镜,我在那山坡上滑了下去,才滑到一半之际,突然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我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红白相间的绒线衫,和戴着同色帽子的女孩子,骤然失却了平衡,身子一侧,跌倒在雪地之中。

    这个山坡十分陡峭,那女孩子一跌下来,便立即以极高的速度滚了下来。

    这时,另外有几个人也发现了,但是大家却只是惊叫,并没有一个人敢滑向前来。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因为那女孩子滚下来的势子,本来已是十分急速,如果有人去拉她的话,一定会连那人一起带着滚下去的。而从那样的山坡上滚下去,只摔断一条腿,已算得是上上大吉的事了。

    在那刹间,我只呆了一呆,便立即点动雪杖,打横滑了过去。

    那女孩子不断地惊叫着,但是她的叫声,却时断时续,声音隐没的时候,是因为她在滚动之际,有时脸向下,口埋在雪中,发不出声来之故。

    我打横滑出,恰好迎上了她向下滚来的势子。

而我是早已看到了那里长着一棵小松树,所以才向那里滑出的,我一到,便伸左手抓了那棵小松树,同时,右手伸出了雪杖,大叫道:"抓住它!"那女孩子恰好在这时候滚了下来,她双手一齐伸出,若是差上一点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幸而她刚好能抓住我雪杖上的小轮,下滚的势子立即止住,那棵小松,弯了下来,发出"格格"之声,还好没有断。

 03

    我松了一口气,用力一拉,将那女孩子拉了上来。或者是她的肤色本来就洁白无伦,也或则是她受的惊恐过了度,她的面色,白得和地上的雪,和她身上的白羊毛衫一样。这时,有很多人纷纷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有一个中年人,一面过来,一面叫着道:"芳子!芳子!你怎么啦?"那人到了我们的面前,那女孩子……她的名字当然是叫芳子了……已站了起来,我向那人看去,心中不禁奇怪起来。

    来的那个人,在这个地区,甚至整个日本,都可以说有人认识他的。他是日本最具经验,最有名的滑雪教练,我不止一次地在体育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了。而我立即也悟到,我救的那女孩子芳子,一定便是日本报纸上称之为最有前途的女滑雪选手草田芳子了。

草田芳子的滑雪技术,毫无疑问地在我之上,但是她却会从高处滚下来,由我救了她,唉,这当真可以说是怪事了。我正在想,已经听到芳子道:"幸亏这位先生拉住了我一把!"那教练则粗鲁地道:"快点走,这件事,不能给新闻记者知道,更不能给记者拍到现场的照片。"

芳子提起了滑雪板,回过头来,由于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戴着黑眼镜,所以我也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

 04

她问我:"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我拉住了她,是绝对没有存着要她感恩图报的心理的,我自然不会将真姓名告诉她的,我想起了我下榻的客店店主的姓,又想起我这是第三次到北海道来,便顺口道:"我叫藤三郎。"芳子道:"你住在……"可是,她这一句话没有问完,便已经被她的教练拉了开去。

    她的教练当然是为了她好,因为一个"最有希望的滑雪女选手",忽然自山坡上跌了下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笑话。

    我也并不多耽搁,依照原来的计划,顺利地滑到了山脚下。然后,提着滑雪板,向前慢慢地走去,我心中对那件事,仍然觉得很奇怪,认为芳子不应跌下来的。但我只不过奇怪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去多想它。不一会,我便回到小客店中。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我约了邻室的一位日本住客和我下围棋。那位日本住客,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日本外科医生,已有六十上下年纪了,棋道当然远远在我之上,正当我绞尽脑汁,想力求不要输得太甚的时候,只听得店主藤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藤三郎?没有这个人,我倒是姓藤的,芳子小姐,请你到别家人家去问问吧。"接着,便是芳子的声音。

    祗听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都问过了,没有。他年纪很轻,穿一件浅蓝色的滑雪衣,身体很结实,右手上,带着一只很大的紫水晶戒指……"芳子讲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

 05

  这时候,我当然不是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滑雪衣",而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和服了。但是我的手上,却仍然戴着那只戒指。

而就在我一缩手之际,那位老医生却一伸手,将我的手按住,同时,以十分严厉的目光望着我。我起先还不知道他这样望着我是甚么意思,当然我立即明白了,因为他"哼"地一声道:"小伙子,想欺骗少女么?"他将我当作是负情汉,而芳子当作是寻找失踪了的情人的可怜人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才笑了两声,便听得芳子又惊又喜的声音道:"是他,就是他!"藤夫人还在解释,道:"他是一个从中国来的游客,芳子小姐,你不要弄错了。"然而藤夫人的话还未曾讲完,芳子几乎冲进了我的房间中来,她满面笑容地望着我,向我深深地行了一个礼道:"藤先生,请原谅我。"那位老医生眨着眼睛,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显然知道自己刚才的判断是错了。

    事情已到了这地步,我自然也不得不站起来,告诉她,藤三郎并不是我的真名字,只不过因为不想她报答我而杜撰的。芳子始终保持着微笑,有礼貌地听着我的话。

    我一面说,一面仔细打量草田芳子,她本人比画报上、报纸上刊载的她的像片更动人,那是由于对着她本人,就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那种亲切的感觉,是由于她美丽的脸型、和霭的笑容,而柔顺的态度所组成的,使人感觉到说不出来的舒服。

 06

   她穿着一件厚海虎绒的大衣,更显得她身形的娇小,而由于进来得匆忙,她连大衣也未及除下来。

老医生以围棋子在棋盘上"拍拍"地敲着,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芳子笑着,将日间发生的事,向他说了一遍,然后,她忽然道:"我想我不适宜于再作滑雪运动了。"我奇怪道:"在雪坡上摔交,是人人都可能发生的事,何必因之而放弃你最喜爱的运动呢?"芳子脱了大衣,坐了下来,拨旺了火盘,缓缓地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在积雪之中.眼前会生出幻象来,使我心中吃惊,因而跌了下来的。"我早就怀疑过草田芳子摔下来的原因,这时听了她的话,心中的一点疑问,又被勾了起来,道:"芳子小姐,你究竟看到了甚么?"草田芳子道:"我看到了一个男子……"她才讲到这里,老医生和藤夫人都"哈哈"地大笑起来,连我也不禁失笑,因为芳子的话,的确是太可笑了,看到了一个男子,这怎叫是"幻象"呢?

芳子的脸红了起来,她道:"不要笑我,各位,我看到一个男子,他的手背,在树枝上擦伤了,他就靠着树在抹血……他的血……他的血……"芳子讲到这里,面色又苍白起来,我连忙问道:"他的血怎样?"芳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一定是眼花,他的血,竟是蓝色的!"

07

我笑道:"芳子小姐,那只怕是你的黑眼镜的缘故。"芳子摇头道:"不!不!我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所以除下了黑眼镜,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血是蓝色的,他的皮肤很白,白到了……虽以形容的地步,血的确是……"芳子才讲到这里,我不禁耸然动容,道:"芳子小姐,你说他的皮肤十分白,可像是白中带着青色的那种看了令人十分不舒服的颜色么?"芳子吃了一惊,道:"你………你也见过这个人,那么,我见到的,不是幻象了?"我闭上了眼睛,大约两秒钟,才睁了开来。

    在那两秒钟之中,我正将一件十分遥远的往事,记忆了一下,然后,我道:"你先说下去。"芳子点点头,她显得有些神经质,道:"我指着他道:先生,你的血……那男子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我只感到一阵目眩,便向下跌去了!"我喃喃地道:"一阵目眩……"我的声音很低,又是低着头说的。人家都在注意芳子的叙述,并没有人注意我。而我只讲了四个字,也立即住口不言了。

 08

    芳子喘了几口气,道:"我在跌下来的时候,心中十分清醒,我知道自那么陡峭的斜坡上跌下去,是十分危险的,也会大受影响的,然而,我竟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就跌了下来,若不是卫先生……"她讲到这里,略停了停,以十分感激的目光,向我望了一眼。

我连忙道:"那是小事,草田小姐可以不必再放在心上了。"芳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她一面说,一面又向我望了一眼,带着几分东方女性特有的羞涩,续道:"而我被卫先生扶住之后,有一件事,便是抬头向上望去……"我插言道:"草田小姐,当时我们的上面,并没有什么人!"芳子点头道:"是,这使我恐怖极了,因为那人除非是向下滑来,否则是极难在那样的斜坡上,回到山峰上面去的,但是他却神秘地消失了……"草田芳子讲到这里,藤夫人好心地握住了她的手,老医生则打了一个呵欠,道:"草田小姐,你可要我介绍一个医生给你么?"草田芳子急道:"老伯,我并没有看错,我……"老医生挥了挥手,道:"我知道,每一个眼前出现的幻象的人,都以为自己所看到的是实体,但当幻觉突然消失之际,他又以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了!"芳子怔怔地听老医生讲着,等老医生讲完,她双手掩着脸,哭了起来,道:"那我不能参加世界性的滑雪此赛了。

 "藤夫人同情地望着草田芳子,老医生伸了伸懒腰,向每一个人道了告辞,回到他自己的房中去了,我穿上了一件厚大衣,道:"草田小姐,你住在甚么地方?我送你回去,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09

草田芳子已经渐渐地收住了哭声,也站了起来。藤夫人送我们到门口,外面,正在下着大雪,非常寂静,我和草田芳子并肩走着,我不停地望着后面,我的行为也为草田芳子觉察到了。

    草田芳子忍不住问我:"卫先生,可是有人跟踪我们么?"我这时的心情,十分难以形容,虽然,我们的身后没有人,但是我心中却老是这样的感觉。

我抑制着心头莫名其妙的恐布,道:"草田小姐,你是一个人在这里么?"草田芳子道:"本来是和我表妹在一起的,但是表妹的未婚夫在东京被车子撞伤了,她赶了回去,我和我的教练住在一个酒店。"我想了一想,道:"今天晚上,你如果请你的教练陪你在房中谈天,渡过一夜,这方便么?"芳子的脸红了起来,立即道:"哦!不!他……很早就对我有野心了,如果这样的话……"她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又道:"那么,在这里,你可能找到有人陪你过夜么?"芳子的眼睛睁得老大,道:"为甚么?卫先生,我今晚会有危险么?我可以请求警方的保护的。"

 我道:"那并不是甚么危险,草田小姐,你千万不要为了今天的事而难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真的,而不是你的幻觉,你的滑雪生命,并未曾受到任何损害!"

 10

 芳子惊讶地望着我,道:"你如何那样肯定?"我又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再一次,将那件十分遥远的事,想了一想。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撒了一个谎,道:"在我刚才扶住你的一刹那,我也看到了那个人,他正迅速地向下滑去!"我是不得已才讲了这样一个谎话的。而事实上,我当时一扶住了草田芳子,便曾立即向上看去,看是甚么突然发生的意外,令得她滚下来的,而我看得十分清楚,在我们的上面,并没有人。

芳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她的眼睛中,闪耀着信任的光芒,令得我心中感到惭愧,略略地转过头去,道:"你今天晚上不能找到人和你作伴么?"草田芳子又一次奇怪地问道:"为甚么我一定要人作伴?"我感到十分为难,想了一想,道:"我怕你在经过了白天的事后,精神不十分稳定………"芳子不等我请完,道:"你放心,现在,我的心境已完全平复下来了。"我们又默默地并肩走了一会,已将来到芳子下榻的旅馆门口了。向前望去,旅馆门前的灯光,已经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了。

    我停了下来,道:"草田小姐,我有几句听来似乎毫无意思的话,但是我却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不知你是不是肯答应我?"芳子回过头来,以十分奇怪的目光望着我。

 11

    我的身材比她高,她必须仰着头看我,雪花因而纷纷地落在她的脸上,立即溶化,使她美丽的脸庞上,增加了不少水珠。

    我道:"你今晚如果必须独睡的话,最好在愉快的气氛中入睡,你可以向旅馆借一些旋律轻松的唱片,甚么事也不要想,更不要去想不如意的事。"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看芳子有甚么反应。

    草田芳子甜蜜地笑了一笑,道:"卫先生,你将我当作小孩子了。"我也只好跟着她笑了笑,但我的笑容,一定十分勉强。因为,如果我的记忆力不错的话,草田芳子正处在极端危险的境地之中,我对她说的一切,绝不是甚么儿戏之言,而是性命交关的大事。但是我却又没有法子明白地将其中的情形讲出来,我更不能提起两个十分重要的字眼,因为要防止可能发生的惨事,唯一的可能,便是要草田芳子保持镇定和愉快。这两个字眼她一想起来,那就十分糟糕了!

    当时,我在苦笑了一下之后,道:"我要讲的,就是这些了,你可做得到么?"草田芳子笑道:"好,我做得到!"她的神情显然十分愉快,向我挥了挥手,向前跳跃着跑了开去。她跑出了十来步,还回过头来向我叫道:"明日再见!"我也挥着手道:"明日再见!"我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才转过身来。独自一个人,回到藤夫人的旅店中去。这一条路,十分静僻,雪越下越大,我眼前的现象,也显得十分模糊,而我心头上那阵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更逐渐上升,变成了恐慌。

  第二部:遥远的往事

12

    草田芳子见到那个人,我的确是见过的。

    虽然事隔多年,但是当我要回忆那件事的时候,我却还能够使我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还是我刚进大学求学时的事,我读的那间大学,是着名的学府,学生来自各地,也有着设备十分完善的宿舍。和我同一间寝室之中,有一个性情十分沉默的人,他的名字叫方天。

    方天是一个病夫型的人,他的皮肤苍白而略带青色,他的面容,也不能给人丝毫的好感,所以,他十分孤独,而我也时时看到他仰着头,望着天空,往往可以一望三四小时,而不感到疲倦。

    在他呆呆地望着天空之际,他口中总哼着一种十分怪异的小调,有几次,我问他那是甚么地方的民谣,他告诉我,那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的小调。

    而不受他人欢迎的方天,在我们这间寝室中住下来。主要的原因,是我们这一间房间中,另外两个同学是体育健将,头脑不十分发达,而方天的功课,却全校第一。我们莫不震惊于他的聪明。

    我们那时读的是数学(后来我自问没有这方面的天才,转系了),方天对于最难解的难题,都像是我们解一次方程式那样简单,所以,他几乎成了两个体育健将的业余导师。

上半学期,没有甚么可以记述的地方,下半学期才开始不到三天,那天,正是酷热的下午,只有我一个人正在寝室中,一位体育健将突然面青唇白地跑了进来。他手中还握着网球拍。

 13

     他一进来,便喘着气,问我道:"我………刚才和方天在打网球。"我拨着扇子,道:"这又值得甚么大惊小敝的?"那位仁兄叹了一口气,道:"方天跌了一交,跌破了膝头,他流出来的血,唉……他的血……"他讲到这里,双眼怒凸,样子十分可怖。

    我吃了一惊,道:"他跌得很重么?你为甚么不通知校医?"我一面说,一面从床上蹦了起来,向外面冲去。不等我来到网球场,我便看到方天向前,走了过来,我看到他膝头扎着一条手巾,连忙迎了上去,道:"你跌伤了么?要不要我陪你到校医那里去?"方天突然一呆,道:"你怎么知道的?"我道:"是林伟说的。"林伟就是刚才气急败坏跑进来的那个人的名字。方天的神情,更是十分紧张,握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手是冰冷的,道:"他说了些甚么?"我道:"没有甚么,他说你跌了一交。"方天的举动十分奇怪,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林伟倒是一个好人,只不过他太不幸了。"我怔了一怔,道:"不幸?那是甚么意思?"方天又摇了一摇头,没有再讲下去。

    我们是一面说,一面向宿舍走去的,到了我们的寝室门口,我一伸手,推开了房门。唉,推开了房门之后,那一刹间的情景,实在是我毕生难忘的。只见林伟坐在他自己的床边上。

他面向着我们,正拚命地在拿着他的剃刀,在割他自己的脖子!

 14

     浓稠的鲜血如同浆一样地向外涌着,已将他的脸的下部,和他的右手,全部染成了那种难看的红色,但是他却仍然不断地割着。而他面上,又带着奇诡之极的神情。

    林伟是在自杀!

    这简直是绝不可能的事。他是一个典型的乐天派,相信天塌下来,也有长人顶着的那种人。这种类型的人,如果会自杀,全世界所有的人,早就死光了。

    然而,林伟的确是在自杀,不要说那时我还年轻,就是在以后的岁月之中,我也从来未曾见过任何一个人,这样努力地切割着自己的喉咙的。

    我不知呆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像是梦魇似地,想叫,而叫不出来,待我叫出来之际,我的第一句是:"林伟,你干甚么?"人在紧急的时候,是会讲出蠢话来的,我那时的这句话便是其例。林伟并没有回答我,我向他床边扑去,夺过了那柄剃刀,他的身子,向后仰了下去,我用尽我所知的急救法抢救着。

    方天站在我的背后,我听得他道:"他……他是个好人!"那是我第二次听到他讲这句话了。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和不可解,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谁也不会去深究这样一句无意义的话的。

    我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不到三分钟,整个宿舍都哄动了,舍监的面色此霉浆还难看,以后的种种,我印象已很模糊了,只记得我和方天两人,接受了警察局的盘问,林伟自杀获救。

  15

  学校中对于林伟自杀一事,不知生出了多少离奇古怪的传说。

    有的说宿舍中有鬼,有的说林伟暗恋某女生不遂,所以才自杀的,足足喧腾了半年以上,方始慢慢地静了下来。林伟伤愈之后,也没有再来上学,就此失去联络。

    半年之后,是放寒假的时候了,绝大部份的同学,都回家去了,宿舍中冷清清地,我已经决定不回家,而方天看来也没有回家的意思,我们每天在校园中溜着冰。那一天,我们仍和往常一样地溜着冰,我们绕着冰场,转着圈子。

    突然间,前面的方天,身子向旁一侧,接着,"拍"地一声响,由于他身子突然的一侧,他右足冰鞋的刀子断成了两截,而且,断下的一截,飞了起来,恰好打在他的大腿之上。

    这一来,方天自然倒在冰上了。我连忙滑了过去,只见方天的右手,按在他大腿的伤口之上,在他的指缝之间,有血涌出,在冰上,也有着血迹,这本来是没有甚么奇怪的事,滑冰受伤,是冰场之上最普通的小事而已。

    但是我却呆住了!

    自方天指缝间涌出的血,以及落在冰上的血,全是蓝色的!颜色是那样地殷蓝,竟像是倾泻了一瓶蓝墨水一样!

    我立即想起半年之前的事来。

    半年之前,林伟从网球场中,气急败坏地奔回宿舍来,便曾向我叫道:"他的血……他的血……"当时,他话并未曾讲完,我也一直不明白林伟的话,究竟是甚么意思。

 16

  这时,我却明白了!

    当时,林伟一定是看到自方天身体之内,所流出来的鲜血,竟是那么殷蓝的颜色,所以才大吃一惊,跑回宿舍来的。

    而当他见到了我,想要告诉我他所见到的事实之际,又觉得实在太荒谬了,所以才未曾讲下去。而如今,我也看到了那奇异的事实!

    我呆了一呆,失声道:"方天,你的血……"方天抬头向我望来,我突然觉得一阵目眩,身子一侧,竟也跌倒在冰上!我一直以为那时突然其来的一阵目眩,是因为阳光照在冰上反光的结果。

    当我再站起来之际,方天已不在冰场上了,远处有一个人,向外走去,好像是方天,我叫了几声,却未见那人转过头来。

    我再低头去看冰上的血迹,想断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眼花。然而冰面上却甚么痕迹也没有,既没有红色的血迹,也没有蓝色的血迹,我自然没有兴致再继续滑冰,脱下了冰鞋,搭在肩上,回到宿舍去。

    一进宿舍,才发现方天的床铺,显然经过匆忙的翻动,而他的随身行李……一直是放在他床头的一只小铁箱,也已经不见了。我在床沿坐了下来,将刚才的所见,又想了一遍。

    我觉得自己不会眼花,然而,人竟有蓝色的血,这岂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么?

我想了一会,不免又想起林伟来。林伟忽然自杀……当时,我一想到了"自杀"两个字,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奇妙之极的感觉。

 17

     忽然之间,我感到自杀不是甚么可怕的事,在那瞬间,我心中感到自杀是和女朋友谈情一样,轻松之极,不妨一试再试的事!

    我抬头望着窗槛,心中立即想到,在那里上吊,一定可以死去。我低下头来,望着地上的冰鞋,冰鞋上的刀子,闪着寒芒,我又突然想到,这冰刀是不是也可以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我事后回忆起来,当时我的情形,完全像是受着催眠,所产生的思想,不是我自己的思想!

    我当然绝不会想到自杀的。然而,当我想到溜冰鞋底上的冰刀,可以结束自己的性命之际,我却俯身将冰鞋拾了起来,将冰刀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脑门,我甚至不假思索,心中起了一种十分奇妙而不可思议的感觉,将冰刀的刀尖,用力向自己的脑门砸了下去!

    这一下,如果砸中的话,我那时一定已经没命了,但是,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得有人叫道:"卫斯理,你在干甚么?"叫我的是女子的声音,而且就在门外的走廊之中。

    我立即震了一震,一震之后,我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在一个短时间内,我竟不知道我自己高举溜冰鞋,以冰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脑门是干甚么的!

    当然,我立即就明白了那是准备干甚么的,我是想要自杀!

    我遍体生寒,也就在这时,三个穿着花花绿绿棉袄的女孩冲了进来,叫道:"卫斯理,教我们去滑冰!"我实在十分感激她们,因为是她们救了我的性命。

但是我却从来也未曾和他们说起过,因为这是一件说也说不明白的事。

    我跟着她们,又来到溜冰场上,直到中午,才又回到宿舍中。

18   

 我独自静静地想着,我知道了林伟忽然会起意自杀的原因,他是不由自主的,像刚才我想自杀的情形一样!

    但是为甚么,我和林伟两人在见到方天流血之后,都会起了那么强烈地结束自己生命的意图,而且还付诸实现!

    我不敢再在宿舍中耽下去,当天就搬到城里一位亲戚的家中,直到开学才再回来。

    我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过,而从那天之后,我也未曾见过方天,方天没有再来上课,不知道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以后,我也渐渐将这件事淡忘了,因为我觉得一切可能全是巧合,那天我忽然想到会自杀,大约是受了阳光强烈的影响,以致心理上起了不正常的反应,而我也断定自己已看到的蓝色血液,多半是眼花。方天的不再出现,我也归诸巧合。

    如果不是草田芳子对我讲起她忽然自那山坡上滑下来的原因,我早已将那件事,完全忘记了!

    但如今,我却又将这整件事,都记了起来。在我一个人,独自回藤夫人的旅店途中,迎着飞扬的大雪,我又将往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详细地想了一遍。

    我希望今晚我对草田芳子的嘱咐,全是废话,更希望草田芳子在听了我的话,向旅馆借些轻松的唱片,听了之后便立即睡去。我希望我的设想的一切,全是杞人忧天。

    我低着头,继续向前走着,在我将要到达藤夫人的旅店之际,突然听得远处,"呜呜"的警车,划破了静寂的寒夜。

我的心狂跳起来,心中不由自主地叫道:"不!不!不是芳子,不是她出了事!"我立即转过身,向前狂奔而出!

    

第三部:严重伤害

19

     我只化了十分钟的时间,便已奔到了草田芳子所住的旅馆前,只见停着救伤车和警车,门口还围了一大群人在看热闹。

    我像发了疯一样地用手肘撞开围成一团的人,向里面冲了进去。

    我冲到了旅馆门口,只见里面抬出了一副担架来,我一看到跟在担架旁边的那个滑雪教练,我的血便凝住了!

    同时,我听得两个警官在交谈。一个说:"她竟以玻璃丝袜上吊!"另一个道:"幸好发现得早。"我呆若木鸡,不问可知,被放在担架之上,正是不到半小时前,还和我在一起,美丽、柔顺的草田芳子了,听来她自杀未曾成功,我才松了一口气。那使我确切地相信,见到了蓝色的血液,人便会兴自杀之念。

    蓝色的血液和自杀之间有着联系,这事情真太过玄妙了!

    我看着担架抬上了救伤车,又听到无数记者,在向滑雪教练发着问题。

    教练显然也受了极大的打击,无论记者问甚么,他都一声不出,我一直站立着不动,直到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我才转过身,向外走去。

    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一切和一小时之前,似乎并没有甚么分别。但是一个可爱的女郎,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自杀,自然,她的运动选手生涯也完结了!

    当然,"莫名其妙"只是对他人而言,对我来说,并不是完全莫名其妙的。

    我已经料到,当草田芳子看到了有一个人所流血是蓝色的时候,她心中便可能会生出自杀的念头来的,像早年的我和林伟一样,所以,我在旅馆门前,已经劝她找人作伴了。

 20

   然而,我却没有法子弄得明白,何以一个人会有蓝色的血液,而见到他的人,都会生出自杀的念头,而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谜,我脑中一片混沌,我只觉得我已经堕入了一件不属于科学范围,而属于玄学的怪事之中了。

    我的脚步异常沉重,在我将到藤夫人的旅店之际,夜更深了,雪仍未止,路上更是静到了极点。而一当我停止了思索这件事之际,我便立即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惊惧,那种惊惧,像是你在明处,而有着许多饿狼,在暗处窥伺着你一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我要先镇定我的心神,才可以使我继续向前走去。我绝不是胆小的人,然而这时心中的恐惧,却是莫名其妙的。

    而且,事实上,我的四周围十分寂静,甚么异样的事也没有,其实,如果真有甚么变故的话,我相信我也可以应付得了。

    然而,那种恐惧之感,却不断地在袭击着我。

    我呆了片刻,只感到离我不很远的地方,似乎正有一个人,要我死去。而我之所以有恐惧之感,像是因为我已知道了他的心意之故。

    这看来又是十分无稽的,因为科学家虽然曾经声称,人在思想的过程中,会放出一种电波,所谓"心灵感应",实际上就是一方接收了另一方的脑电波之故。

当然,这种说法,还没有得到学术界确切的承认,而且,我如今又是在接受着甚么人的脑电波呢?甚么人又有这和超然的力量,可以使得他的思想,形成脑电波,而令我接受呢?

 21

 我想到这里,彷佛觉得事情有了些眉目。因为,像林伟,我,草田芳子三人,忽然会起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那极可能是有另一个人,以强烈过我们思想的脑电波影响我们,使我们进入被催眠的状态之中,任由另一个人的思想,来主宰我们的行动。然而,我想深一层,却又觉得那实在是太虚幻无际的事。我勉力提起脚,向前走着,四周围静到了极点,纷纷扬扬的大雪,不但掩盖了大地上一切丑恶和美好的物事,也淹没了一切声音。

    我一直是低着头在走着的,直到我看到了那棵白杨树,我才抬起头来。因为离藤夫人的旅店,已经不远了。当我抬起头来时,我可以看到前面有两团昏黄色的光芒,那当然是旅馆面前的灯光了。

    我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来到了一条横巷的前面。只要过了那条横巷,便是藤夫人的旅店了。然而,我刚来到横巷之前,便看到街灯柱下,站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衣的领子翻得高高的,头上又戴着呢帽,肩上雪积得十分厚,显见得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我心中虽然有点吃惊,但是我却并没有停步,因为一个人在那样地深夜,站在雪地中,的确是一件可疑的事,然而,也不值得大惊小敝。

    由于我向前去,必需在那人的身边经过,所以我也不得不保持警惕。

我放慢了脚步,在他身旁擦过。

 22

    也就是在他的身旁擦过的那一瞬间,我脑中一震,感到有人在叫我:卫斯理!

    但是,我的耳际,却又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四周围是那样的静,我绝不可能将有声音而当作没有声音的。事情就是那样的玄妙,我没有听到声音,但是我却感到有人在叫我!

    我连忙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

    这时,那人也恰好转过身来,抬头向我望来。他帽子拉得虽低,我也看清了他的脸,他脸色苍白得异样之极,泛着青色,叫人看了。心中生寒。而这倜人我是认识的,他和我与他分手之际,几乎没有多大的分别,虽然事情已有十多年了。

    他就是方天!

    我呆了一呆,他也呆了一呆。他先开口,道:"卫斯理,是你,果然是你………"讲到这里,他叽咕了一声,我没有听清他讲的是甚么,然后,又听得他道:"你!你没有……"他迟疑着,没有讲下去。

    我在草田芳子向我叙述她的遭遇之际,便已经想到,她遇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方天。血液是蓝色的人,全世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然而,我却绝未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会与他陡然相遇的。

我不等他讲完,便接上去道:"我没有死!"方天的脸上,现了十分奇特的神情来,他低下头去,喃喃地道:"卫斯理,你是一个好人,我一直十分怀念你,你是一个好人……"在他那样喃喃而语之际,我的心中,突然又兴起了"死"、"自杀"等等的念头来,我心头怦怦乱跳,这比任何谋杀还要恐怖,这个蓝血人竟有令人不自然而服从他的意志自杀的力量!

 23

     我竭力地排除着心中兴起的那种念头,我已和十多年前在学校中的时候不同了,那时,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小伙子,如今,我已有了丰富的阅历,我更知道,对方的那种超然的力量,和催眠术一定有关,而催眠术的精神反制学说,我是明白的。

    那种学说,是说施术者的精神状态(包括自信心的强烈与否)如果不及被施术者的话,那么,施术者会被反制的。

    所以,我在那时,便竭力地镇定心神,抓住那些莫名其妙袭来的念头,我和方天两人,足足对峙了六七分钟之久,我已感到我脑中自杀的意念,已经越来越薄弱了!

    我知道,在这一场不可捉摸,但实际上是危险之极的斗争中,我已经占了上风。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天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向前走去。我由于全神贯注,在和那种突然而起的念头相抗衡,在刹那间,思路难以转得过来,所以我看到方天转身向前走去,竟不知所措,直到他走出了七八步,我才扬声道:"站住!站住!"我一面叫,一面追了上去,方天并不停步,但我是有着深厚的中国武术根底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地便将他追上。

他站定了身子,我沉声喝问道:"你是甚么人,你究竟是甚么人?"方天的样子,像是十分沮丧,而且,在沮丧之中,还带着几分惊恐,他喘着气,道:"卫斯理,你赢了,我可能会死在你的手中,永远也回不了家,但是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用武器………"我起先,听得他说甚么"回不了家"等等,大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24

听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我不禁吃了一惊,同时,他也在那时扬了扬手。

    我向他的手中看去,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只银光闪闪的盒子,盒子的大小,有点像小型的半导体收音机,但上面却有着蜗牛触角也似的两根金属管。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武器",我立即问道:"这是甚么?"方天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你也不要逼我用他。我绝不想害人,我只不过想求生存,等待机会回家去,你明白吗,我有一个家………"他越说越是激动,肤色也更是发青,我心中的奇怪,也越来越甚,道:"谁,谁不让你回家?"他抬起头来,向天上看了一眼,又立即低下头来,道:"你………我求求你,只当没有见过我这个人,从来也没有见过,不但不要对人说起,而且自己连想也不要想,可以么?可以么?"他讲到了一半,眼角竟流下了泪来。

    我呆了半晌,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方天默然不语,我问道:"林伟,我,草田芳子,都曾经看到你体中的血液,是蓝色的,我们也都有过自杀的念头,你能够告诉我,那是为了甚么吗?"我的话未曾请完,方天已经全身发起抖来,他手背微微一扬,在那一瞬间,我只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在他手上的那只银盒上按了一按,而我也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吱"地一声响。

接着,我便觉得眼前突然闪起了一片灼热的光芒,是那样地亮,那样地灼热,令得我在不到百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便失去了知觉,倒在雪地之上了。

 25

     在我失去了知觉之前的一瞬间,我似乎还听得方天在叫道:"不要逼我……"从我依稀听到方天的那半句话,到我再听到人的声音,这其间,究竟隔了多少时间,我是事后才知道的,而当我再听到人的声音,接着我感到了全身的刺痛。

    那种刺痛之剧烈,令得你不由自主地身子发颤,像是有千百块红了的炭,在炙烙着每一寸的皮肤一样,我想叫,然而却叫不出来,想动,也不能动,我紧紧地咬着牙关,但当我想松动一下牙关时,却也没有可能,我只好作最后的努力,试图睁开眼睛来。

    在任何人来说,要张开眼睛,如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然而我这时,就像是初出娘胎的婴儿一样,用尽了生平的气力,才裂开了一条眼缝,我看到了来回晃动着的人影。

    我定了定神,又勉力将眼皮的裂缝扩大了些,在我眼前幌动的人影,渐渐清晰了,像是摄影机的镜头,在渐渐校正焦距一样,我首先看到,在双手挥舞讲话的,正是那个和我下棋的老医生。

    我竭力试图记忆,心中暗忖,难道我这时,是在藤夫人的旅店中么?但显然不是的,因为四周围的所有人,都穿着白衣服。

    白衣服……白衣服……我脑中渐渐有了概念,医院,我是在医院中!

我是怎么会在医院中的呢?没有法子知道,我只记得我是倒在雪地中的,雪地……医院,噢,这一切,封于我这个刚恢复如觉,而且还得忍受着身上奇痛的人,实在是虽以继续想下去的,我决定先看看我自己,究竟怎么样了。

     我竭力转动着眼珠,向自己的身体望去。

26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那一定是看错了。于是,我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来看看。

    但是,我看到的东西,仍是一样,我看到,应该是我身子的地方,竟是一具木乃伊也似,每一寸地方,那里满了白纱布的人形物!

    这算甚么,这是我的身子么?我受了甚么伤?

    我拚命想要挪动我的身子,但是却做不到,我只好再转动眼珠,我又发现,有两根胶管,插在我的鼻孔之中。看来我的确是受重伤了,因为,连我的面部,都是那种白纱布。

    这时候,我又听得另一个人的声音,道:"如果他恢复了知觉,他会感到剧痛的,我们将为他注射镇静剂,以减轻他的痛苦。"我心中在叫道:"我已经有知觉了,快给我止痛吧!"但是我却出不了声。

    而我出不了声的话,显然便没有人会知道我已恢复了知觉,所以我只得尽可能地睁大眼睛。

    我的听觉恢复得最快,我也听得有人道:"如果他能活,那么是两件凑巧的事,救了他的性命……"他妈的,我不禁在心中骂了起来,甚么叫"如果我能活"?难道我不能活了么?那人的声音继续着:"第一,是那场大雪;第二,是这里新建成的真空手术室……"有人问道:"大雪有甚么关系呢?"仍是那个声音答道:"自然有关系,他究竟是受了甚么样的伤害,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则是类似辐射光的灼伤。他倒地之后,大雪仍在下着,将他的身子,埋在雪中,他身子四周围的雪,对他的伤口,起了安抚作用,要不然,他早已死了!"我记起了我昏过去之前的情形,那灼热的闪光,那种刺目的感觉,原来我几乎死了。方天用的是甚么秘密武器呢?

打开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