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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移家里修

1.美好的花朵处处点缀在我的足边，而我的快活心性，使我更觉得生活惬意。但我的灵瑰此刻要开始一个新的阶段了，我要受到烈火的锻炼，早早尝到痛苦的滋味。春花在阳光下盛开以前，原是先要在冰雪下绽出蓓蕾。我曾将自己比做一朵野地的小花，我当然要感受冬日的严寒。

2.亲爱的妈妈在病中的详情，我回忆起来犹为之辛酸不已。她殁（mò）别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勒瑞池太太每天早晨来把我和瑟琳带走，我们白天就跟着她。有一日，我们在离开她家以前，还未来得及祈祷，瑟琳在返家时向我耳语：“我们应该告诉她，我们还未祈祷吗？”我说：“应该。”瑟琳就对勒瑞池太太很腼腆地说了一些话。她答道，“没有关系，你们现在就祈祷吧。”说着就走开了，只把我们两个人扔在一间大屋子里。瑟琳看着我，我们都在想：“妈妈从来不会这样的，她总是等我们祈祷完了才走开。”

3.我们和别的孩子们一起玩时，心里总想着妈妈。我仍记得，有人给瑟琳一个甘美的桃子，她凑近我后低声地说：“我们不要吃，我要拿去给妈妈。”但我们可怜的妈妈病得太重了，那时候，她已不能尝这地上的果实了；她将在天国里，从天主的光荣中得到滋养；她将分享那“神秘的葡萄”了。那是吾主在最后的晚餐中预许给我们，与祂在天父的国里共享的。那感人的终傅仪式使我毕生难忘，我记得我们五姊妹都在那里，以年龄的长幼为序，可怜的父亲也跪在那里啜泣着。

4.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天，也或许是次日，父亲把我抱在臂弯里说：“来，给你可怜的妈妈最后一吻吧。”我一声不响地以嘴唇紧贴妈妈的前额；我记得我哭得并不太厉害！我的感情太深沉，我不愿在很多人面前表现。在寂静中，我默默地望着，听着；没有人扰乱我的注意。我想大人有意不让我看到很多情形，但我终于看到了。有一次我看到一口很大的棺材，我站在那里，呆望了好久；我以前从未看到过，但我完全懂得它的意义。妈妈的身躯怎么显得那么短小了呢，我想看到这棺材有多长，就翘首引颈地来巴望；我真恨它的长度。

5.十五年后我又看到了另一口棺木，那是珍尼微院长姆姆的；和妈妈的那口长度差不多，我不禁又忆起童年的往事。回忆如潮涌来，孩提时代的小德兰又和我合而为一。只是我已长大了，那棺材看起来不那么大得可怕了；我抬起头来，不是要注视那棺材，而是在想珍尼微姆姆能欢欣进入天堂，一切苦难都已完结，她灵魂中的冬日也过去了。

6.在圣堂中为妈妈遗体降福的日子到了；就在那一天，天主有意要我在地上自由选择一个“新妈妈”。当时，我们五姊妹都在那里，互相愁惨地望着，露易丝也在那里，她看到瑟琳同我的神态，不禁说道：“可怜的小乖乖，现在你们没有妈妈了。”瑟琳扑到大姐玛利的怀里说：“你就做我的妈妈吧。”我一向爱模仿她的，但是，亲爱的姆姆，这次我却转身向你，好像遮隐着未来的薄纱就此揭开了，我扑到你的怀里，嚷着：“我的妈妈就是宝琳姐姐。”

（编注：她们选择新妈妈，就像我们常说的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7.上述的一切，为我开了一个新纪元，自那时起，我要进入生命的第二阶段了，那也是一段极其愁惨的日子，尤其是当我选的新妈妈加入圣衣会以后。这阶段自我四岁时起，一直到我十四岁时为止。在这一段岁月里，我虽然比较懂得认真地生活，但我又彷佛恢复了一些孩子的性格。姆姆我要坦白自承，我以往天生欢快的心性，自妈妈殁后完全改变了，那个如此活泼，如此喜欢与人来往的我，却成了腼腆、安详、过份敏感的小姑娘了，只要有人看我一眼，我便不禁泪如雨下，只有在无人注意我的时候，我才感到欢欣自在；我不愿和生人在一起，只有单独和家人相聚时，才能恢复喜悦。

8.在这段时光里，各方面都充满了温情与关切；父亲对我体贴备至，他是我的慈父也是我的贤母。同时，你同玛利不也是最疼爱、最关怀我的两个母亲吗？好像天主也看到了这一点：如果我描写的那朵小花要在此处生根的话，是需要阳光的。她经受不住疾风骤雨；温暖与露珠以及春日的和风也同样予以温润吹拂。即使在我受严冬考验的时候，吾主也对我恩宠有加。

9.我不记得对离开阿郎松有什么惆怅；孩子们都喜欢新鲜变化，我们搬到里修住，我很高兴。我记得旅途上，以及傍晚时抵达舅舅家的情景。珍尼和美莉正在门口等我们呢，有这样的表姊妹真幸运，我也很喜欢她们，就像我喜欢舅母同舅舅一样，而对于后者，我的敬爱之情尤深。我们住在新居百霜籁很舒适。每天早晨你走进来，问我今早做过奉献没有，随即你就一边为我穿衣，一边同我讲天主，然后我就跪在你的身边祈祷。稍待一会儿，你就教我读书；开宗明义的第一个字是“天”。我亲爱的代母教我写字；其余内容则由你来教。

10.在学习上，我不算太聪明，但我的记忆力非常好。道理同圣经史是我最喜欢的科目，我喜欢这两门；但是为文法却不知洒了多少眼泪——你还记得由字的阴性、阳性惹来的一些麻烦吗？当下课后，我就到屋顶上那阳光普照的小房间里去，带着我的成绩单和通知书去见父亲，我一边向他说着，一边得意非凡：“我得了五分，一分也没扣，宝琳自愿给我这么多的分！”我之所以强调这一点的原因是：每逢我问你，我是否得了五分满分，我听到你答应了一声“是”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一分是你多加上去的。你也曾给过我特高的分数，当我得了高分时，我就可以有一天的假期，整日不上课。我记得每逢这样的日子，我总觉得时光过得格外慢，你很高兴听我这样说，因为由此可见，我不喜欢无所事事。

11.每天下午，我常同父亲去散步，我们更会去朝拜圣体。我们总是一次去一个教堂，因此我有机会到圣衣会的小圣堂里去作最初的朝拜，父亲在那里指给我看那隔着圣咏队的铁栏杆，并对我说，铁栏后面就是修女们。我从未想到，九年后我竟也成为她们当中的一个。散步完毕回家以前，父亲总爱给我买点小物件；散步之后，我做完了该做的工作，其余的时间就在花园里玩——在父亲的身边——我从未想到玩偶，我很喜欢自己调制些东西——拾取一些籽粒以及在地上找到的树皮，以给玩偶用的小杯子盛了，献给父亲，亲爱的父亲就会搁下正在做的工作，向我微笑，装作饮下的样子。在他送还我杯子以前，总要问我一下，是否要将它倒干净，有时我让他倒掉，但我却常是再把那珍贵的美味饮料拿回来。

12.我也喜欢在父亲给我的一角小园里弄点园艺；那儿有一个假山洞，我常以之做成小祭坛，做成之后，我就跑去找父亲，并拉着他到那地方来，我要他闭上眼睛，到我让他看的时候再睁开。他顺从地跟我来到小花园里，当我一嚷：“父亲，睁开眼！”他为了逗我高兴，就望着我那自认为的杰作，作出惊喜的样子，大大赞美一番。像这些温馨的往事，我是永远追忆不完的。父亲对他小公主的爱太深切了，感激之言，感念之情，都不能表达我对他感恩的万分之一。

13.父亲，这位可敬的王子，有时也出去钓鱼，那是我最感兴趣的事，他带我外出之时，我感到无比快乐，我是那样喜欢有花有鸟的郊外，我也学着用自己的小钓竿钓鱼；但我更喜欢坐在那里的草地上，由花儿作伴。在这样的时光，我的思想变得极为深沉。虽然我不懂默想，我的灵魂却是沉酣在真诚的祈祷之中了。自不远处传来风的叹息，以及军乐的微弱回声，予人一种怡悦心灵的清寂之感。大地似是流放之区，我不禁神往于天上。下午的光阴过得很快，我们要起身回百霜籁了。回去前，我得将带来的食物吃完；那是你为我做的一些涂果酱的三明治，那时它们那鲜丽对比的色调已褪成浅红色——这世界是一个忧伤之地，天堂之外，没有无云翳（yì）的快乐。

14.说到云翳，我想到一日在乡下，那蓝色的天空忽然变色，暴风雨声自耳边传来；黑云被电光划破，我看到一团霹雳火落在不远的地方。我一点也不害怕，反倒高兴起来，天主似乎离我很近。父亲却未和我一样感到高兴；他也不怕暴风雨，但我脚下的茂草和高过我头顶的雏菊上都点缀上珍宝了，那些珍宝会沾湿他的小女儿。因为我们走上大路前还得走过好几块田地，于是他就收拾好渔具，背着我走了。

15.我和父亲一起散步时，他很愿意让我向路上遇到的穷苦人散钱。一天，我看到一位扶着双拐的人很痛苦地跛行着，但当我拿着钱走近他时，看到他并不像穷苦人；他向我凄然一笑，不肯接受那钱。我简直不能描绘我当时的心情。这原是我应予以慰藉的人，但是我却伤了他的自尊心，我敢说那可怜的跛子猜到我的心情了，因为他转过身来向我微笑。我将父亲给我的那块糕点给他怎么样？不，我没有勇气，但我真愿给他点什么，给他点他无法拒绝的东西；我觉得对他非常抱歉。随即我想起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在你初开圣体的时候，你向天主祈求什么祂都会答应。”想到这个，我很高兴，我那时还只有六岁，等到我初领圣体的时候，我要想着这个可怜的人。我实践了我的诺言，五年后，我希望我的祈祷被接受了；这祈祷的灵感，是天主自己启发的，替祂的一个为残疾所苦的人而祈祷。

第六章 幼年的信心

16.我爱天主之心与日俱增，我深爱祂。我以母亲在世时教我的方式去爱慕祂，以祂为我心之特殊恩赐。但我要告诉你，我曾犯了一个过错触犯了祂。在五月里的一个傍晚，那是仅有的一次，也是值得永久铭记于心的事，我为那次的过失，自信已做了相当的补赎，此事大有益于我养成谦卑的态度。那次，因为我年纪太小，不能到教堂去参加信友们在圣母月的公共敬礼，我就同维克多丽待在家里，我和她两人庆祝我筹办的那小规模的五月庆典，摆上我的小烛台、花瓶和点蜡烛用的小火棒，那光景竟也十分灿烂辉煌。她有时送给我两个小蜡烛头以使我高兴，但这并不常有。

17.一个傍晚，我们正准备开始祈祷，我说：“维克多丽，你记住了开头要念‘请尔记忆’的经文了吗？我就要点蜡了。”她作出要开始念的样子，但是一言不发，只看着我笑。眼看着我心爱的火棒都燃烧一截了；而当我又催她开始祈祷时，她还是那样，我大声责备她说，她是个淘气鬼，我还踢了她一下，——我平时是那样好性情的——却使劲踢了她。可怜的维克多丽觉着这不是闹着玩的事了；当她把给我预备的蜡烛递给我时，眼中充满了惊悸的神情。我气恼的眼泪至此完全化成了悔恨的眼泪，我决心不再那样了。

18.我和维克多丽还闹过一次别扭，但这次当时并未有悔过的机会，整个时期内我十分冷漠镇定。事情是这样的：我要去拿那放在厨房壁炉上的墨水瓶，因我太矮小，够不着，就央求维克多丽帮我拿下来。她却要我自己爬到一张椅子上去拿。于是我就拉了一张椅子来，什么也没说，但我觉着她的态度不大好，为了要明显表示出我此刻不满意的心情，我就竭力从我那童稚的字汇中，搜寻我所知道的最气人的词汇。每逢我惹恼她时，她总说我是个“小家伙”，我听了很难受。于是，当我从椅子上下来以前，就很神气地转过脸来骂了她一声：“维克多丽，你这个小家伙。”说完我就赶紧跑走藏了起来，任她一个人在那儿咀嚼这个含有侮辱性的词汇。谁知道，事情发展得很快，不多会儿我就听到她喊道：“玛利小姐，德兰在这叫我小家伙！”玛利就来了，要我去陪罪，我照办了，但并没有真正的悔意。因为维克多丽并未伸手来援助我，那我当然可以这样叫她了。

19.但尽管有纠纷，我和她还是很要好的。有一次她由我自己弄出的危险中将我搭救起来：有一天她正提着一桶水走过，我像平时一样，坐在一把椅子上摇摇摆摆地望着她，忽然一下椅子倒了，我没有摔在地上，却摔到桶里，我的腰身弯曲，脚触着我的头，就那么干净利落地蜷缩在那里，正像蛋壳里的一只小鸡，可怜的维克多丽站在那里，望着她见所未见的光景，而我当时在那里想挣扎出水桶，却无计可施，因为那小空间使我无法转动。她从这危险之中救我确费了不少力气——虽然她未能保住我那一身衣服，我被水浸透，像泡在汤里的一块面包。还有一次，我跌到火炉里，幸好还没有生火，因而维克多丽只需把我抱起来拍掉我沾的一身灰就可以了。那都发生在星期三，你同玛利去参加圣歌合唱团，这些可笑的惊险事就层出不穷了。

20.那也是一个星期三，杜塞里神父访问教区中的教友，维克多丽对他说，家里的人都不在，只有小德兰在，他就径自到厨房里来看我，还看我做功课，我居然能以主人身份招待那听我告解的神长了，我那份高兴你可以想象——我前不久才向他办过第一次告解呢。我首次办告解——是我记忆中的一件快事。

21.亲爱的姆姆，你为我准备得那么妥当，你对我说，我是实实在在地去向天主告罪了，并不是向神父本人去告罪。我深信这一点，也就在那样的心理状态中办了告解，我还曾问你：“如果我向他对面讲话的就是天主，那我应向杜塞里蒙席说：我以全心爱祂吗？”及至我明白了应如何说、如何做时，我就到办告解的地方去了；不巧的是，当杜塞里蒙席打开了小格子窗，竟看不到人，因为我是那么小，我的头还挨不到大人们放手臂的板子！于是他就要我站起来，我站起身来，正好看到了他，随即我就办告解，好像个大孩子似的。我是多么虔诚地接受了他的降福啊！

（编注：蒙席是罗马公教会，即天主教会神职人员因着对教会杰出的贡献，诸如对于某个团体或教堂的管理杰出等等，从教宗手中所领受的荣誉称号，此衔只授予给公教会内领受圣秩圣事的神职人员）

22.你曾对我说过，耶稣圣婴的眼泪会洗净我的灵魂。我想起了他的告诫，我第一次办告解时接受的告诫：那主要的是要对圣母存着虔敬之心，于是我就欢欢喜喜地答应了，我要比以前更爱她。我走出来时，因充满了蓬勃的生气而欢欣，同时，又是那般心灵轻快！我的灵魂从未尝到过这般幸福的滋味。从那以后，我在每个大瞻礼前都要去办告解，我觉着如此一来，假日才真像个假日！我是那样地喜欢假日，那些宗教上的重要节日，充满了值得记忆的往事。你，亲爱的姆姆，将那些节日的意蕴讲得那么动听，真好像在天堂欢度的一些日子呢。

23.我最喜欢基督圣体游行，那是一个使我带着花儿走上天主之路的好机会；我并不沿路抛散花朵，而是尽力高高地将它们向天空投去，看到那些玫瑰瓣儿缤纷下降触到圣体匣，我都欢喜不已。自然，重大的节日要过很久才能逢上一次，但是每一个礼拜，都给我带来一个我怀着虔敬热切的心来度过它——主日。再没有像主日这天的了——那是天主自己的日子——休息的日子。当我很小的时候，主日这一天我起床特别迟；宝琳常常将巧克力糖拿到我的床上来让我吃，她真把我宠坏了。接着她就为我穿衣，把我打扮成一个小公主似的；到房里来给我梳头发的是玛利，当她把头发扯得太紧时，我就要对她使小性子了。

24.而走下楼来将手放在父亲手中的我，却是个快活无比的小姑娘，在这个欢快的日子，她特别接受到慈父那充满爱意的吻；随后我们就都去望大礼弥撒了。在到教堂去的路上，甚至在走进教堂时，父亲都让小公主拉着他的手，我的位子和他是紧挨着的。而当我们听道理时，因为座位太远听不清楚，不得不走到教堂中靠前一点的地方，我们再找两个相连的座位并不困难，望弥撒的教友们看到这位气度高雅的老人带着他的小女儿，非常感动，都站起来让位子。还有我的舅舅，坐在教堂中执事人员们的座位上，脸上闪发着快乐的光彩，他常常说我是照耀着他的“太阳的光线”。人们对我的注意并不能使我的精神扰乱，神父讲的道理虽然我还不能完全了解，但我总是很注意地听着。我第一次完全听懂且使我深受感动的一篇道理，是杜塞里蒙席讲的苦难；那以后再听一些道理都觉得容易了。

25.当神父说到圣女大德兰时，父亲就偏过头来向我耳语：“用心听吧，小公主，在讲你的主保圣人呢。”我很用心地听着，但我的眼睛望着父亲比望着讲道神父的时候更多。他的眼中有时会有难以抑制的泪——由他那神圣的表情看来，他好像已不属此尘世，他的灵魂已在永恒的真理中寻到归宿。但他的生命尚未告终，还得经过一段漫长岁月，天堂的曙光始能闪烁于那充满了期待神情的双目之前。到了那时候，天主将为他拭去眼角的清泪，以酬报他的忠心耿耿。

26.我要掉转笔锋来叙述我们的主日。像一切欢欣的日子一样，过得格外快，难免令人感到有点惋惜惆怅。我记得那全日的光阴——直到晚祷时，我的快乐极其充溢。在晚祷时，我怅然自语：休息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我又得重度日常生活，做我的事并且上课——那使我有流放的感觉，渴望着天堂上永恒的休息，在真正的家乡永度无限长的良辰佳日。甚至在回到我们的居所百霜籁以前，在我们散步的时候，我也有怆（chuàng）然之感，因为家人亲戚就要分别了，为了使舅舅高兴，父亲就让玛利同宝琳在舅舅家共度主日之夕。我也是愿意能留在他家的；和姊妹们一道，比一个人待在舅舅家好多了。

27.当我一个人去的时候，我成了大家注意力的集中点，使我很不习惯。我只愿意静静地听舅舅讲话，我不愿被问这问那，我最怕的是他揽着我坐在他的膝头，用很怕人的调子唱《蓝胡子》歌谣。等父亲来接我们回家时我最高兴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望着静静闪耀的星星，不觉悠然意远。尤其使我欣喜的是，有一串金珠似的星点，排列成 T 字形，我常指着那给父亲看；对他说，我的名字写在天上了；随即，我决意不再看这浊世中一些不洁的事物，我不要再看脚下的道路，我高高地昂起头来，要父亲拉着我的手，任我仰天而行——我要永远凝望着那星光烂然的长空。

（编注：T 是圣女小德兰闺名 Thérèse 的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