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混响）凌晨四点半，我被隔壁的呕吐声惊醒。声音透过薄如纸板的隔断墙传来，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我躺在床上数到第七次干呕时，终于起身，烧水，从自己的药盒里取出最后两片止吐药。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的光。我敲门，无人应答，便自己推门进去。她蜷在卫生间瓷砖地上，额头抵着马桶边缘，长发散乱如水草。瘦削的背脊在单薄睡衣下剧烈起伏，像一只垂死的蝶

林晚：吃药

沈清禾：（吞咽）

林晚：（混响）这是沈清禾搬来的第三十七天。我是林晚，她的邻居，一个同样在等死的人

林晚：（混响）我和沈清禾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化疗室。她坐在我常坐的靠窗位置，静脉注射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入她的身体。那时她还有一头浓密卷发，后来才知道是假发。她对我笑了一下，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沈清禾：你也住那片待拆区？

林晚：嗯

沈清禾：我不想死在医院

林晚：没人想

沈清禾：但我更不想死在家里那堆破烂中间

沈清禾：（苦笑）房东已经开始拆隔壁楼了，每天电钻声吵得我头疼

林晚：都一样

沈清禾：（沉默一瞬）至少我们可以做伴

林晚：（混响）沈清禾的病比我重。卵巢癌晚期，已经扩散到肝脏。我才只是乳腺癌二期，理论上还有希望，如果我能凑齐手术费的话…

沈清禾：你为什么不做手术？

林晚：没钱。父母早就没了，那点积蓄不够塞医院牙缝

闪回，关门声

沈清禾：（虚弱）谢谢，又麻烦你了

林晚：邻居不就是用来麻烦的

林晚：（os）维生素C？

摇晃瓶子

林晚：（os）看着不像啊

闪回，关门声，打字声

林晚：强效止痛药？为什么沈清禾要把这种药伪装成维生素？

第二天医院

医生小赵：这个啊，是沈姐自己要求的，她说不想让来看望的人知道自己在吃这么强的止痛药，怕人担心 ——烈阳辰

走路声

林晚：李医生，清禾她…最近怎么样？

李医生：情况不乐观，转移速度比预期快很多 ——泠野

李医生：其实我建议她尝试一种新靶向药，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但对她的癌型可能有效 ——泠野

林晚：她拒绝了吗？

李医生：不，正好相反，她非常想试。但问题是实验组已经满员了，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撑不到新试验开始了 ——泠野

闪回，敲门声，开门

林晚：这是...？

翻页声

沈清禾：（混响）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写作，那我就真的死了

沈清禾：（混响）疼痛如火烧，李医生说新药没希望了，但我不能放弃，我必须活下去，为了…

沈清禾：（混响）那个秘密，我必须带进坟墓。可是坟墓那么冷，那么黑…

沈清禾：（混响）有时希望一切早点结束。但不行，还有未完成的事

沈清禾：（混响）林晚今天又帮我带了饭，她是个好人，不该被卷入这一切。可是上帝啊，我多么需要一个人来分担这种重量

林晚：（os）沈清禾到底隐瞒了什么？是什么让她渴望生存又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第二天，敲门声，开门

林晚：停水了，你那儿有备用的吗？

沈清禾：没有（突然咳嗽）

林晚：你咳血了？！

沈清禾：没事，老毛病。我正要出去买水，帮你带几瓶？

林晚：好...

林晚：（os）不对，沈清禾这么虚弱，怎么可能自己去买水？而且那条带血的手帕…

翻找声

林晚：（惊）这药是致死量的，还有这封信

沈清禾：（混响）亲爱的晚：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说明你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关心我。请不要责怪自己，这个决定我思考已久。癌症终将带走我，只是时间问题。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不是因为疼痛或恐惧，而是因为我必须保护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为什么会得病的秘密。

沈清禾：三年前，我在阳光制药的实验室工作。那时我们正在研发一种新型抗癌药，我发现了某些数据被篡改，药物有严重副作用却被强行推进临床试验。我试图举报，但反被诬陷精神不稳定，被迫离职。不久后，我确诊卵巢癌。巧合吗？也许。但在我之后，实验室另有三位女性员工确诊同类癌症。我们曾经一起喝咖啡，分享午餐，在同一个通风系统下工作...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为揭露真相而努力，但他们太强大了。我的律师上周告诉我，证据不足，诉讼无法继续。而没有诉讼，媒体也不会报道这个故事。

沈清禾：所以我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我的死会成为证据本身。尸检会显示我体内异常高的药物浓度——正是阳光制药生产的那种抗癌药。他们会发现，我从未服用过那种药，那么药物是如何进入我体内的？答案很简单：通过三年来的持续接触，在我还是他们的员工的时候。

沈清禾：对不起，将你卷入这一切。但你是我黑暗生活中最后的温暖。请记住，我的死不是屈服，而是战斗

耳鸣声，开门声，奔跑声

林晚：她会在哪？对了，观景台

林晚：（大喊）清禾！

沈清禾：（微笑）别过来林晚，这是我的选择

林晚：我知道真相了，阳光制药，实验室，一切...

沈清禾：你怎么…

林晚：我读了你的信。清禾，你不能就这样死，那些害你的人，他们赢了！

沈清禾：（颤抖）我别无选择，法律不听我们的，媒体不听我们的，只有死亡才会被人看见

林晚：还有别的办法，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战斗

沈清禾：（摇头）太晚了，我已经服下了足够剂量，一小时内，药物会达到峰值浓度，他们会不得不检验我的尸体，真相会大白

沈清禾：林晚，这是我的选择，让我至少这样死去：有意义的死去

（僵持一段时间后）

沈清禾：（喃喃）真美啊，我本来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样的日出

林晚：（向前扑倒沈清禾）

沈清禾：（嘶吼）放开我！你没有权利！

林晚：（摁住）我有！因为我是你朋友，因为我关心你

沈清禾：（痛哭）

救护车声

沈清禾：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的有意义？

林晚：因为活着才有意义，我们一起战斗

医院

林晚：医生，那种新靶向药试验，如果志愿者退出，会有替补名额吗？

李医生：理论上是的，但… ——泠野

林晚：清禾的身体状况，如果得到及时有效治疗，能符合试验要求吗？

李医生：可以，但需要全面评估 ——泠野

李医生：林晚，发生了什么？沈小姐怎么会服用过量药物？ ——泠野

林晚：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不只是医疗上的帮助

林晚：清禾的癌症可能不是自然发生的。她曾经在阳光制药工作，接触过某种致癌物质。还有别的受害者

李医生：你有证据吗？ ——泠野

林晚：还没有确凿证据。但如果我们能证明她的病与工作环境有关，不仅治疗费用应由公司承担，还能阻止更多悲剧

李医生：我会尽我所能医疗上帮助她。至于其他...你们需要律师，而不是医生

林晚：我们已经试过律师了（低声说）他们太强大

李医生：那么也许需要另一种方式，现在让病人休息吧 ——泠野

脚步声

沈清禾：（苏醒）唔…你还在啊

林晚：我哪也不去

沈清禾：那些药…你扔了？

林晚：嗯，我们需要别的方式战斗

沈清禾：但没有证据，没人在意…

林晚：我在意，还有其他受害者，她们也会在意，我们会找到她们，团结起来

闪回

林晚：（混响）我联系到了沈清禾提到过的前同事——两位同样患上卵巢癌的女性。她们愿意加入我们，分享自己的故事。我们还找到了一位敢于挑战大公司的公益律师，他建议我们同时提起集体诉讼。与此同时，沈清禾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奇迹般的好转。或许是因为有了目标，或许是因为终于不再独自承受秘密的重压。她获得了那个靶向药试验的替补名额，治疗效果比预期更好。

林晚：（混响）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已经收集到五个人的证词，足以引起媒体关注。第一家愿意报道我们故事的是一家地方小报，但正如公益律师所说：“雪崩始于一片雪花的移动。”报道发表当天，我和沈清禾并肩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黄叶飘落，阳光温暖

沈清禾：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让我活下来看到这个秋天

林晚：冬天也会很美，我们要一起看

沈清禾：知道吗？我昨晚梦到了那栋老楼倒塌。但在废墟之上，长出了新的绿芽

林晚：嗯~

林晚：（os）我们曾是两个在废墟中等待死亡的女人，如今成了在废墟上重建生命的战士。痛苦没有消失，但它已被转化为另一种东西——一种能够破土而出的力量。

或许拯救彼此的并不是什么伟大举动，而是在最黑暗的时刻，拒绝让另一个人独自沉没的决心。两个女人的苦难故事刚刚翻过最黑暗的一章，而下一页，将由我们自己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