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本关于童年的回忆录,一首回忆童年的轻快小调,书中的每个文字都在回忆里跳动,组成一段段我们向往着的旧时生活。我们怀念阳光下的奔跑,怀念秋天一层层的金色麦浪,更怀念玩耍回家摆在桌上的一粥一饭。张草原用她干净、纯粹的文字,炽热、虔诚的生活态度,再现了一个南方小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生命力,也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了长大后的我们,向往的生活的样子。
张草原,自媒体作者,山村生活的环境使她从小对大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她的文字清新、灵动,字里行间都是人间烟火气,其部分文章曾被《奇葩说》著名辩手柏邦妮、微博知名博主“王老虎寻仙记”转发,深受读者好评。
1
妈妈说,在她小时候,还没有使用化肥和农药,水田里黄鳝特别多。
大人们已经把一整片水田的泥土翻掇好了,等着秧苗长高,一棵棵插进去。妈妈和舅舅们等天全黑时,点上松枝条,提着小背篓,出门抓黄鳝。
夜空布满星星,远处山谷里鸟儿有一下没一下地鸣叫声,荡了过来。月亮清辉,亮不过心里头的兴奋。瞧那远处一圈圈的火光点点,都是一样趁夜觅野味的小伙伴。远远地喊了过去,守夜的狗最先回应着,“汪汪汪!”怕吵醒劳作了一天的大人,打过招呼后各自赶路。
刮掉松香,松枝条上还是残留有松香,烧起来火大,脚下的路明明暗暗。松脂的清香在空气中布开,混合着夜的清凉,饱吸一口气,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有力。
2
天气渐渐闷热,黄鳝夜里出来透气。火光一照,水田里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黄鳝安静地卧在泥土上,光滑有光。把背篓放在泥上,对准黄色伸手一抓,趁它还没有惊觉挣扎,迅速地丢到背篓里,手速又快又准。妈妈怕黄鳝,不下田,站岸上兴奋得跺脚。
外公、外婆生育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嘴巴一张,都得要吃,穷敝败落的家里,吃是每天的难题。舅舅们把满满一背篓的黄鳝背回家,倒在大木桶里,从井里吊起一桶井水冲到木桶里,井水的清凉吓得黄鳝钻来钻去。少年们一脸心满意足。再吊桶井水,冲刷干净腿上的泥土,回房美美睡去。这一夜,天井里的黄鳝躁动不安,窸窸窣窣。
杀黄鳝最壮观。在天井,舅舅们以木桶为中心,围成一圈,从桶里抓住一尾黄鳝往地上用力一丢,又快又狠,趁黄鳝趴地上动不了了,捡起来按住头,用锋利的小刀从头往下一划,血肉崩裂,剔去骨头,切长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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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桶的黄鳝,只杀得天井里黑红又黏糊,抬头听风,屋后的竹林安静得很,脸颊上的热汗再也等不及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烟囱里很快有炊烟升起,妈妈烧火,往火膛里塞把鲁草,火齐齐烧起来,“噼里啪啦”,如按不住的喜悦。满满两大钵的黄鳝,撒盐,拍姜,倒油锅里炸。
油用的是自家熬的猪油。雪白的一小钵,放在灶台上。夏天天热,融成了一汪淡黄色。猪油一下锅,舅舅们就站起来,此起彼伏地守在锅前面。
长身体的少年有着填不饱的胃。新鲜刚炸的黄鳝一人抓一块儿,没吹几口气就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没嚼出味道便已经下肚。只觉得,还是太少了,今晚得抓更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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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很会做黄鳝,但是她自己从来不吃。说黄鳝吞下去,在喉咙里头动。我不明白,黄鳝都煮熟了,可以吃了啊,为什么会动?
她说,那会儿村里有个女的,眼睛瞎,看不见,她有个女儿,人痴痴呆呆。她想吃黄鳝,就让女儿晚上也去。女儿分不清黄鳝和蚯蚓,同行的小伙伴不愿意把黄鳝分给她,让她捡了一小桶蚯蚓回家。
天还没有亮,女人还在睡,女儿想吃,偷偷做,烧火,倒油,倒黄鳝,盖上锅盖后铲起来。第二天,女人起来,女儿说黄鳝可以吃了。女人早馋了,想着女儿虽然痴呆还是有点儿用,夹了一根咬下去,吐掉,叫女儿过来,女儿乖乖走上前,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抡了下去。女儿嗷嗷大叫跑了。
妈妈跟我讲了这个后,说实话,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敢吃黄鳝了。
5
外婆笑时一脸牙,不笑时嘟着嘴。有人说我长得像她,看了看外婆,若我老时牙还能这么好的话也不错。
外婆牙好,跟她坚持刷牙有关吧。冬天时,从山上卷着冷气下来的风扫过天井,前一晚留下的积水就结成了冰。早上刚起,还没有起火烧热水,外婆拿着搪瓷杯从水缸里舀一杯,站天井里刷牙。我手指伸进水缸,冷得手指发痛,断了早起刷牙的念头,我想妈妈冬天有时偷懒不刷牙一定也是被水缸里的水给吓到的。
外婆晚上不吃东西。可是临睡前关了灯后,她总会摸出一颗苹果给我吃。手摸着苹果,皮皱皱的,一口下去甜入了心。我想老鼠都没有外婆能藏东西,外婆总能从那个老旧摇晃的梳妆台里掏出东西:一颗皱巴巴的苹果、一块儿没了香味儿的大饼、一颗黏糊糊的糖果。在外婆的房间睡觉我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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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窗开向天井,月光照进来,外婆摇着蒲扇的手像广寒宫摇曳的桂花树。外婆总有很多问题,爸爸妈妈吵不吵架啊?养了几头猪?今年西瓜种了多少?姜和玉米都种了吗?外婆耳又聋,得大声回答,我回答得累,嚼着苹果窸窸窣窣地拼命点头,外婆没看到,又一遍遍问。我都不知道外婆的问题究竟还有多少没问,苹果吃完,翻了个身,我已踏踏实实入梦。
在外婆床上,我睡得特别实。外婆的房间小,放了一张床、书桌、椅子后,房间就只能站得下三个大人。床是老木床,画着梅兰竹菊和春夏秋冬。有床架子,罩着蚊帐,掀开蚊帐看得到把床架子塞得满满的厚衣服和棉被。床垫着老棉被,铺上老棉被床单,扎扎实实。椅子上叠放着夏天的衣服,满满的。书桌残旧,放了个樟木箱子,是出嫁时随嫁过来的。樟木箱子里面有什么呢?外婆说里面是她的寿衣。她老早就为自己备好了寿衣,放在樟木箱子里,隔一年翻出来看看。我不敢打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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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看的还有浴室顶上架着的棺材。红色的漆,放得旧了,漆掉落,棺面斑驳像极了外婆长斑的脸。外婆说:“我以后老了就睡那里,埋入泥土,再也不醒。”我害怕,害怕它张开嘴巴把外婆吞了进去不再吐出。
外婆起得早,天还没怎么亮,捶着腰起身。我躺床上听外婆刷锅铲水,开门喂鸡,睡意重重。
外婆给我做的早餐总有白糖蒸鸡蛋,一个碗里敲两颗鸡蛋,不加水,放满满一勺白糖。外婆养母鸡,下的蛋攒着,她自己舍不得吃,常干活儿累了说头晕,一勺白糖融一杯水喝下。在外婆家住一段时间,鸡蛋全被我吃完了。开始时觉得好吃,没两天就腻了,吃一口,剩大半在碗里。外婆说这有营养,多吃一口是一口。外婆说:“你不知道哇,我以前生了孩子,没有什么奶水,孩子饿得嗷嗷哭,回娘家,我妈妈就这样蒸两颗鸡蛋给我吃,奶水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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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过,外婆娘家在海拔高、地势崎岖的古丁村。妈妈说:“你不知道那条路哇,又高,又长,又烂。”家里时常缺吃的,妈妈和舅舅就走路去他们外婆家,饱吃一顿,再挑一担番薯回家。外公不靠谱,挣的钱都自己享乐花掉,苦了外婆,日子过不下去时,外婆哭着跑回娘家。老人家给外婆弄点儿好吃的,拿两个萝装满粮食,劝外婆,不为自己也得想想孩子,你走了,家里几个孩子还巴巴地等着你回来啊。下山时天已黑,外婆不敢自己走,两个老人家,一人挑松枝,一人挑萝卜,外婆手拿点亮的松枝走前面。
外婆给我做的早餐总有白糖蒸鸡蛋,一个碗里敲两颗鸡蛋,不加水,放满满一勺白糖。听外婆说完勉强再吃一口,想起刷牙时看到水渠稀烂的泥里有泥鳅在翻腾,匆匆放下筷子,跑到门口拿上簸箕到水渠捞泥鳅。我拿簸箕一跑,外婆的猫也跟着跑。农村夏天的早晨凉,路边的小草缀满水珠,远处的山峰水雾缭绕,猫跳过水渠站到芋头边上,芋头的叶子晃动,水珠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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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簸箕的手冷得发麻,一个喷嚏忍不住打出,吓得猫一震。泥鳅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簸箕捞的都是烂泥,懒得洗,放回门口,走进屋找外婆。
外婆在厨房,没有开灯,墙壁常年被烟熏,黑黑的。火灶里的火灭了,猩红的木灰喘息着发出最后的光照着外婆,外婆正端着我吃过的鸡蛋碗,坐在火灶前的长条凳上。长条凳用得久了,数不清的沟沟壑壑。长期的劳作让外婆的手跟长条凳一样,又老又皱的。她正用筷子戳粘住碗壁的鸡蛋,戳出细细碎碎的碎末儿,扒嘴巴里。壁上还有零零星星的一点点,她用筷子去蘸,然后放嘴巴里咂摸。外婆吃得仔细认真,好似什么山珍海味,一点点的零星碎末儿都不放过,恨不得把碗刮了吃似的。我想,等我长大了一定买很多的鸡蛋和白糖给外婆,让她每天都能吃上白糖蒸鸡蛋。幸好,现在的外婆不用每天都吃白糖蒸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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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穿着白衬衫,拎着红色的塑料袋穿过竹林来到院子。爸爸慈爱地看着我,微微笑,问:“怎么样,今天你的脸好些了吗?”我的手摸了摸脸,脸颊上糊满臭臭的药膏,忍不住用手刮了刮,黑色的粉末儿塞满指甲。药膏下是我那得了腮腺炎肿得鼓鼓的脸。肿着脸,哥哥喊我野猪喊得更起劲儿了,他的眼神闪着欢喜的光,落在我的脸上,再在我的脸上扫视一圈,他咧着嘴,小小的眼睛眯成缝,洁白的牙齿跟雨水冲刷后的鹅卵石一样有光,张开嘴,坚定有力的新外号从他嘴里冲出来:“猪头。”外号就是不管你接不接受,一旦被叫了出来就再也甩不掉了,比苍蝇还讨厌。
为了我的清誉,我要反抗,抄起地上的棍子就去追哥哥,早有防备的哥哥如兔子般跳脱开了。哥哥一声声地叫着我猪头,制止不住他,真是令人生气。跑进房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打着赤脚,穿着发旧的红裤子,哥哥穿过不要的黄色短袖,半边脸是乌漆漆的药膏,没有药膏的那半边脸也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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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塌的鼻子,光亮的大脑门,短短的头发,一点儿也没有爸妈房间墙壁上挂着的美人图上美人的样子。如果以后我的脸再也不会好了,那么真跟猪头没什么两样。坐在门槛上恨恨地抠着药膏,又忍不住掉下泪来,我的美貌啊。
看着爸爸,我侧过头,耸起肩膀,肩膀顶住脸颊时脸上那阵阵酸痛并没有减轻,我摇了摇头。爸爸把手里拎着的红色塑料袋提到我面前说:“晚上给你剁肉饼吃了,你吃了就会好得快。”
爸爸拎着肉走进家,白白的衬衫照得屋子亮亮的,身上的烟草混着油汗的味道让人踏实。爸爸问:“你妈呢?”“妈妈打鲁草去了。”傍晚妈妈做饭时发现屋檐下堆着的鲁草不多了,把米饭和一颗咸鸭蛋放锅里蒸后,趁着还没天黑拿着镰刀和竹杠准备去打鲁草,来不及剖劈篾条,抽出一把堆在屋檐下的鸡窝上的稻草,头尾打结接长就可以用来捆鲁草。妈妈喊上哥哥去后山,留我在家看着灶台里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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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怕一个人待在厨房里看火的了,厨房被烟熏得黑黑的,厨房的窗开向屋后。据说有一年,村子里进了个逃犯,他就躲在屋后,等到天黑屋子里的人睡觉了,他把开向屋后的厨房的窗户拆了,钻进厨房把好吃的都拿走了。想到屋后万一躲了个坏人,一张可怕的脸悄悄地出现在窗户外,想想我都怕极了。
跟在爸爸身后,穿过天井右转进了厨房。灶台里的火灭了,火灶里猩红的火炭蒙上了层灰白的灰,锅里冒出的热气低低四散,像河岸边垂下的杨柳枝。爸爸把猪肉放案板上,用手抓了把鲁草塞火灶里,红色的火迅速地吞噬掉鲁草,一寸寸地烈烈烧着,像烈日炙烤山河大地没有一声喘息。趁着鲁草烧起来的火旺,爸爸从柴堆里抽出树枝,拢起折断塞进火灶。树枝是樟树枝,屋边竹林旁种了几棵樟树,为了使它们长得高,妈妈爬上树把细小的分枝劈掉。新劈的樟树散发着清香芬芳的气味,好闻又让人清醒。晒干后堆在厨房的柴堆里时,得细闻才能闻出是那天新砍下来清香芬芳的樟木,而此时火烧着樟木叶子缠着树枝,火灶里散发出浓烈的樟木香,火让樟木“复活”,那些深藏的气味如洪水泄闸般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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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倒进盆里,将袋子里的猪肉拿出来放进去。一条带皮的五花肉、一长段粉肠、一块猪肺都洗干净。五花肉解下皮,肉切细,皮切小。粉肠切掉油切成段,猪肺切成块,混一起剁碎。爸爸的手握着菜刀,青筋凸起,“笃笃笃”的剁肉声有力且有节奏。剁肉声一响,院子里的鸡“齐刷刷”地跑进来,不喂它们吃点儿啥是轰不出去的了,我拿着猪皮和肠油一边走一边“咕咕”叫着,鸡立马跟着我跑了起来。多聪明的鸡啊。
我不会把猪皮和肠油全部扔出去,要留一点儿给“歪头将军”吃。“歪头将军”的脖子在还是小公鸡时就弄坏了,不知道是怎么弄坏的,注意到它时头已经歪得直不回去了。等它渐渐长大,到了该阉鸡的时候,哪怕把吃食放它脚下,它歪着头也得费些功夫儿才能啄上,别的鸡都在抢食,它被挤在后面歪着头找。别的鸡个个都生龙活虎,长得溜光水滑、屁股翘翘的,妈妈说不知道它会不会饿死,就不阉它了吧。看着它身上长出的火红色的羽毛,走路时公鸡的神采难掩,妈妈给它取名叫“歪头将军”。看,我家取外号多厉害啊,这样贴切形象,都是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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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歪头将军”捉住,抱进房间,给它喂食。才把它放地上,哥哥和妈妈挑着鲁草就回来了。鲁草放到地上,解开稻草把鲁草摊开晾,我扑了上去,泥土的腥和落叶腐败的气息扑腾而来。我在翻找沙果,妈妈割鲁草快,经常把沙果树也割了回来,小小的沙果树上挂着小小的沙果,酸酸的带点儿涩,口水“咕噜咕噜”地如泉冒出。
野猪,你又在房间喂鸡!”哥哥放下鲁草回屋里发现了房间里的“歪头将军”,大声冲我喊。我才不理他。爸爸妈妈都在家,看他敢拿我怎么样,哼。从鲁草堆里翻到了当捻,青的,硬的,过两个月就紫了,软了,被妈妈给割下来真可惜。“野猪,跟不跟我去摘菜?”妈妈放下竹杠洗干净手进厨房看了看今晚的菜,走出来喊我去菜地。才不去,明知道我害怕一个人在厨房还留我一个人在家看火。心里想着,噘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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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进来洗澡了。”又是哥哥在喊。天将黑,天色暗青,一朵厚厚的云里炸出玫瑰色的柔光,远处的山像水牛静静地卧在水里。树林里的噪鹃一声声叫着,把村子叫得空空寂寂。竹林对面的杨梅树笼罩着一片夜的深幽,风吹一阵凉一度,夜要来了。望了望竹林下的那条小路,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山顶,山顶那边的斜坡是茶树林,穿过茶树林是条一米宽的路。山坡上有不少坟,这些坟安得时间久了,隐在山林里,已经是这山林的一部分。毕竟是坟墓,有个晚上梦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男子从坟墓里出来,一步步走到竹林下的小路朝着我家走。莫名害怕,赶紧进屋。
妈妈说我洗澡真是洗了好久,都吃饭了才出来。我也不是只洗澡啊,我在浴室打蚊子。浴室的一面墙塌了几块砖,水缸面大的窟窿对着屋后的山。屋后阴凉潮湿,花蚊子最多,浴室的灯一开,都飞了进来。衣服都还没脱呢,就往我身上叮,也太欺负人了吧。捞起水桶里的手帕,拧掉水,看到蚊子就甩过去,在浴室里甩出一身汗才洗澡。出了浴室,饭菜都上了桌。
16 杀青段
“野猪,给你吃,野猪吃猪肉。”哥哥难得好心夹了块儿肉饼给我。我爱吃肉饼,肥瘦相间,又香又烂。最好的是肉饼的汁拌饭,倒点儿汁到饭里,和着汤汁的香甜和油脂的醇香,“砸吧砸吧”,半碗饭就落了肚。“多吃点儿,有猪肺和粉肠的,吃了清热解毒。”爸爸又夹了块儿肉饼给我。爸爸很少给我夹菜,既然吃了能让脸好得更快的话,那么我就不客气啦,忍着脸颊不适张开嘴巴的痛,“嗷呜”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妈,你看,野猪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更像猪头了?”哥哥指着我鼓鼓的腮帮子说,妈妈转过头一看,嘴里吃着的饭笑喷了。
吃得肚子圆圆的,坐在天井边的小板凳上不想动。哥哥在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妈妈在洗碗,爸爸在房间抽烟。夜来了,远处的山林里除了噪鹃,还有乌鸦和不知名的鸟在一声声叫嚣着深山里埋葬的那些可惜的可怕的故事。天井往外看,天像块儿黑黑的布,上面闪着零零星星的光,看不到月亮,月亮估计在竹林上空亮着,打开门就能看到溶溶月光从天洒下,照在小路上,地上的萤火虫被点亮。浩瀚无边的宇宙啊,在这一刻我把它收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