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秋《忧虑树林》

提示

意识流

存在/创伤/机器人

西娅有哭戏，文中未标注，演员自行感受。

霍尔笨拙，所以知晓本质。

正文

前奏25s

哐哐哐0:25

霍尔：（os）我推开了那扇窗，明月照见床前，映下我的上半身，像半个被人踢扁的皮球。我希望她能看见，我来找她了。

霍尔：西娅，西娅？别睡啦，我这有好东西！

西娅：（叽里咕噜半梦半醒）

霍尔：（os）见她睡得很沉，像一块被月光裹住的大石头，一动不动的。我只好爬上窗台，偌大的人影盖过她的脑袋。她猛的坐起来了。

西娅：……

霍尔：（os）一只日记本耀武扬威地震起翅膀朝我命中。

霍尔：啊！

西娅：（下床，趴窗台上，看不清）你谁啊

霍尔：我……我！

西娅：哦，我以为见鬼了呢，干嘛呢你？

霍尔：我有好东西想给你看来着，现在它不见了。

西娅：多好的东西你爬上二楼也要叫我看？

霍尔：我觉得我快要一命呜呼了，你要不要先优雅地下来帮我看看？

西娅：优雅？（爬上窗台，一跃而下）什么意思？

霍尔：帅气！别……别动！

西娅：真把自己当人了啊？翻面

霍尔：哦……（翻）

西娅：（拧）好了

霍尔：你要回去睡觉吗？

西娅：（望望窗）不。昼短苦夜长，我跟你去。

霍尔：（跟）你也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吗？

西娅：（边跳边走）有什么好问的

霍尔：（模仿跳走）那你猜猜看

西娅：我不猜

霍尔：你就一点也不期待吗？

西娅：谁说我不期待了？

霍尔：那你就是期待咯。

西娅：谁又说我期待了？

霍尔：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下来？

西娅：心情好，月色好，生命太长，湖水太蓝！（跳走）

霍尔：生命太长，湖水太蓝……跟湖水有什么关系（跟上）

西娅：一句话跟一句话必须要有关联吗？

霍尔：不，用？

西娅：生命跟湖水也可以没有关联。

霍尔：哦

西娅：但是，有。（停下）

西娅：你要带我来的地方，是这里吗？

霍尔：嗯！

西娅：（舀水）

霍尔：（os）我要带她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蓝色的湖泊，幽绿的树林，和倒映的半颗月，是大半颗。但重点不是这些，是丛林中扑棱扑棱的银色蝴蝶。（观察）

霍尔：（手一合）我抓到啦！

西娅：抓到什么了？

霍尔：你近点，近点。

霍尔：（张开手）

西娅：嗯？

霍尔：不见了？

西娅：玩我呢？

西娅：不过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抬起手）

霍尔：你这种伎俩我早就全部看破了

西娅：（张开手）

霍尔：这是？

西娅：蝌蚪啦

霍尔：为什么是绿色的？还发着光

西娅：夜晚的萤火虫掉进水里，为了活下去，就变成了同样颜色的蝌蚪。

霍尔：原来是这样。

西娅：我猜的啦。还说我玩你，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老实？

霍尔：我刚刚抓到了的，真的，一只银色蝴蝶，这么大，也不是很大，普通的一只（比划）

西娅：哦？

霍尔：但是一张开手，它就不见了。

西娅：在哪抓的？

霍尔：就那儿，现在没有了，被我吓跑了。

西娅：银色蝴蝶……所以你是抓了一只银色蝴蝶来窗台上找的我，对吗？

霍尔：对，但我不知道它去哪了，我被你吓死了

西娅：银色蝴蝶，在这。（拿出日记本）

霍尔：（os）一只灰色蝴蝶斜着黏在日记本上，本子里的高处留下了它滑落的痕迹，像铅笔画出来的。

霍尔：好惨烈的死状。

西娅：为了永远地活在日记本里，变成了铅笔画出来的颜色。

霍尔：这个日记本里，都写了什么？我可以……？

西娅：不可以。写的是我个人的私事。

霍尔：好神秘啊，每页都拍死了一只蝴蝶吗？

西娅：哪有那么残忍。

霍尔：我感觉你比我更早就知道这里有蝴蝶？

西娅：我确实比你更早来过，但你说的蝴蝶，我没见过。

霍尔：有多早。

西娅：很早，很早。小时候我妈很讨厌我，拖着我一路拖到这里，扔下了湖水。

霍尔：有人路过救下了你？

西娅：没人。一个也没有。

霍尔：你自己从水里爬出来？

西娅：不，我被水草缠住。

霍尔：不会吧？

西娅：然后，我变成一条黑色的鱼，挣脱水草，活了下来。

霍尔：变成鱼？

西娅：然后，我被一条粉红色大鱼一口吞掉，变成它的粪便，在水中逐渐分解，慢慢沉积形成淤泥。淤泥中水分蒸发，我变成了云，云层聚集，我成了雨。那时我第一次知道流泪是什么感受。

霍尔：什么感受？

西娅：水变成水的感受。

霍尔：那是什么感受？

西娅：水汇聚成水的感受。

霍尔：你感到难过？

西娅：我感到流动。

霍尔：流动是什么感受？

西娅：流动就是流动。

霍尔：你是不是没有感受？

西娅：没有感受是什么感受？

霍尔：流动。

西娅：（呼）也许是吧。那又怎么样呢？

霍尔：为什么她会把你丢下湖水？

西娅：我不知道，我弄不清，也许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霍尔：你为什么要跳下去？

西娅：为了流动？

霍尔：我明白流动的感受了。你想哭，是不是？

西娅：我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哭？

霍尔：哭吧，哭吧。像水变成水，像雨滴坠落，像湖泊中静谧的涟漪。

西娅：（擦眼泪）我会消失的。

霍尔：不会，不会。你是一个人。不是鱼 不是粪 不是泥 不是云 不是雨，你是一个人。像天会下雨，水会波动，人也会波动。你感受到了吗？波动

西娅：感受到了。

霍尔：你做过什么样的梦？

西娅：很多，很多。但我都忘了。

霍尔：你梦到了什么？

西娅：西瓜刀，在我脖子上。

霍尔：还有什么呢？

西娅：一辆车，车很快，很快。

霍尔：还有吗？

西娅：封闭的房间，烧的很旺，很红的炭盆。

霍尔：西娅，我在听。

西娅：天台的护栏。房门底下的缝隙，人影的一小部分。打火机和鼠标的声音。柜子里有很多很多瓶子跟吸管。溃烂的身体。耳光的声音，还有嘶吼，不是我的，但很近。阳台黑暗的角落。我抬头望着汽车驶过的天花板，我梦见我上吊了，那时天在下雨，一直在下雨。

霍尔：这些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西娅：小时候。

霍尔：我想抱一抱你。

西娅：我小时候很幸福，很开朗，但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脑袋里会有这些画面和声音。也许我在做梦。

霍尔：我可不可以抱一抱你。

西娅：为什么要抱我？

霍尔：你想知道拥抱的感受吗？

西娅：那是什么感受？

霍尔：过来。

西娅：（来）

霍尔：（抱）

西娅：（耳边）霍尔，你的眉心，有淤泥。我替你擦掉了。

霍尔：谢谢你，你也有？（擦）

西娅：拥抱的感受原来是擦掉淤泥的感受。

霍尔：是，替对方擦掉淤泥就是拥抱。

西娅：（点上霍尔脸颊）

霍尔：欸，你（还手，互动）

西娅：那点上淤泥是什么感受呀？

霍尔：是……亲吻的感受。（轻轻亲她脸颊的淤泥）

西娅：亲吻是什么感受？

霍尔：你亲亲我，我就知道了。

西娅：（亲）

霍尔：你太快了，我都还没感受到，你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西娅：（亲——）

霍尔：（os）亲吻，那应该是盖章的感受。是落入水中的那滴水最初接触到水时的感受，是银色蝴蝶印在日记本上，夜晚的萤火虫掉入湖中变成蝌蚪的感受。

霍尔：这个日记本里，记录的，是你的梦吧？

西娅：梦境和现实，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

霍尔：梦境和现实是一样的。

霍尔：你的梦里有亲吻吗？

西娅：没有吧。

霍尔：那让我亲一页吧，这样你就明白了亲吻的感受。

西娅：（翻开一页空白）

霍尔：谢谢你，西娅

西娅：你谢我什么？

霍尔：谢谢你，存在过（亲在日记本上，消失）

西娅：霍尔？霍尔？

……

西娅：霍尔？

西娅：“谢谢你，存在过”？存在是变成一页纸的感受吗？霍尔，是这样吗？（亲）是吗？（亲）是吗？（亲）是不是这样？（亲）存在就是亲吻吗？（亲）为什么？（亲）为什么我会认为，这种感受很奇怪（亲）很煎熬……（亲）你可以抱我一下吗？（亲）……为什么我会觉得亲吻就是存在的感受？

西娅：（望着满页吻痕）霍尔，为什么呢？

西娅：（将亲吻落在霍尔的亲吻上）我明白了。

西娅：存在就是失去亲吻的感受。

西娅：（os）时间过去了很久，我望着整页的亲吻，像一个木头人。盈盈的月光铺盖在我身上，我的影子，就如半颗圆滚滚的皮球，覆盖住日记本上的吻痕。我不知道我在看什么，也许是黑暗。天在下雨，温热的，滴在日记本上，有一只银色蝴蝶飞了过来，点亮了吻痕。

西娅：谢谢你，谢谢你。

（END）

特别鸣谢

___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