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散文 之 再见 旧时光10

多年之后，你是否还会想起，曾经馋嘴的零食，玩耍的游戏，嬉笑打闹的伙伴。那些童年的人和事，那些明媚的画面，如同湛蓝的天空，不掺杂任何杂质，纯净而美好。

稚子言笑，轻狂若许

叁 种花DNA觉醒

01

小学六年级到初中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买花回家种，每天早晚照料这些花，傍晚的时候总会去楼顶给这些花浇水。相对来说，其实我不大喜欢花店里那些被修剪得规规整整的，可以买回家放置在花瓶中的花草，感觉太过整齐而没有自然的生气。我喜欢生长在枝头的花朵，野草闲花，带着最美好、最自然的感觉，并未经过太多人工修饰的痕迹，“我爱的花，我要它们扑面而来，绵延不绝且朝气蓬勃，狂妄凌乱又十分坚定”。

在爷爷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我爱上了种花，喜欢上这种将植物培植在土壤中悉心照料的感觉，体验花枝冲出黑暗的泥土，萌芽在枝头悄悄冒头，努力不被小鸟发现，花朵在一夜之间绽放出绝美姿态，看花开花谢，与每一个生命相处的方式。

02

爷爷去世后，留下了许多花卉，品种和植株最多的当数月季，而且全是带香味的月季，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花了。

月季、玫瑰、蔷薇，这三者的英文单词对应的都是“rose”，且互相嫁接，诞生了众多优秀的品种。然而，我对月季花的喜爱却胜过后两者，只因这份感情源自爷爷。爷爷健在时，家中除了米兰、君子兰，月季花也是爷爷的心头好。

为了购得一株上好的花苗，爷爷当年不惜专门搭火车去成都，而那花苗还不及车票价。家中的月季花品种多样，且花香较市面上的玫瑰更为馥郁。也幸亏当时“绿色黄金”君子兰的经济泡沫已然过去，不然指不定家中这盆君子兰不知得耗费爷爷多少存款。多年后偶然整理爷爷留下的书籍才发现，他留下的花卉期刊中，当属月季最多。

03

爷爷走后很多年，家中的月季随着屋顶花坛的开辟，被老爸一盆盆移栽到了楼上。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剩下的四株月季：柠檬黄色调的月季，与分株并蒂而生，奇数羽状复叶，叶片碧绿有光泽，边缘有锯齿，略有质感；玫红色的月季是和蔷薇嫁接的结晶，花枝娇弱，叶片略呈紫红色，茎上的刺较黄月季细密；白月季，色如鲜乳，开花较黄月季和红月季少，叶片与黄月季相似，却最容易受到蚜虫的侵害；还有被爷爷嫁接失败的蓝月季，花开时花瓣起初为粉紫色，但绽放后褪为淡粉色，因为花色常常被我忽略。

原本还有其他品种的月季花，如红色为底泛着黑色光泽的“黑玫瑰”等。因为爷爷去世，爸妈上班太忙，便移植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里，一起的还有一株素心蜡梅。只可惜，外公去世时，那株黑玫瑰因照料不当也一并离去。

04

随着爷爷的离世，许多娇弱的花也因得不到合理的照料纷纷随之而去。比如，出了名难以养活的吊钟海棠，自此花盆里只剩下一截枯枝，再不复当年的绿叶红花倒金钟。

还有一大株的米兰、茉莉，甚至是家中唯一的紫薇花也这样枯死了。

可能是渐渐长大懂事的缘故，看到死掉的那么多花朵，于是心生不忍，抱着救活一棵是一棵的心理，在每天浇水的时候也不忘记给她们喂上一口水，特别是对于有着市花之称的紫薇。

其实，没有任何希望她活过来的意思，只是就这样当她还活着，还在发芽长叶开花。虽然，明明知道拨开树干就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是完全干枯。

爸爸也因此笑话我，可是我却仍然没有任何理由地每天像对待其他花一样给它浇水。

我只是知道，它就在那里，还没有被扔弃就仍是我们家庭的一员，更何况，它是爷爷留给我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自然更应该珍惜。

05

没承想，过了几个月，她居然开始一点点地发芽，龙应台笔下的《沙漠玫瑰》居然在我眼前呈现了。因此，心中自然更加欢喜，对这株紫薇花照料得也更加勤快。之后更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慢慢地，这株紫薇树变得愈发郁郁葱葱起来，第二年甚至开出了几朵小花。

所以对于我而言，紫薇花有了特别的意义。之后初中看过一部韩剧《商道》，读原著时发现里面提到关于紫薇花的情节。男主角的师父让他在告别之前为自己取来一株花，是当时用花占卜的习俗。男主角林尚沃在小院转悠了半天，终于回到屋内，将花瓶中的插花紫薇递给了师父。紫薇花又名百日红，是花中花期长久的花，预示着主角财富长久，而一簇簇的花朵则象征着林尚沃将家财万贯，富甲天下。

因此，不管紫薇花的花语是什么，在我心底都认定了“奇迹”这个含义。她对我而言，便是永恒的奇迹，是我亲眼见证过的奇迹。

06

到了杭州读书，每到夏天，学校跟路边便是紫粉色和白色的紫薇花，宛若云霞，一东一西的南方城市，在这个季节突然唤起我的共鸣。

对于路边常见的小野花我也会心生好感，譬如外婆家对门的王婆婆家门口的花坛里种着的大花马齿苋，俗称的太阳花。每年花期到来时，炎炎烈日里，其他花朵都蔫不拉几，一簇簇柔柔弱弱的小太阳花却五颜六色地开了一大片，阳光下饱和度拉满，明艳到扎眼，真应了那句姹紫嫣红开遍，放眼望去唯觉缤纷动人。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色彩明艳的花朵，于是某天从外婆家出门，便悄悄掐了一小段花茎，带回家种在闲置的花盆里，看她能不能落地生根。太阳花生命力极其顽强，不负她“打不死”的外号，哪怕是夏日，竟也顺利在花盆里存活下来，甚至是花朵凋谢后自行在盆里撒下黑芝麻粒般的种子，待来年春暖花开时，一点点发芽、生茎、开花。

07

只可惜我带回家的太阳花仅橙色一种颜色，因此整个花盆里后来每年只绽放着这一种颜色的太阳花。

太阳花单朵花的花期相当短暂，通常不到一日便会凋谢，然后花瓣萎缩，合成一团，如同褶皱的花蕾。之后估计是花茎自此中断了对花朵的营养和水分供给，小小的花朵便一点点萎缩下去，最后愀然落下，而掉落的地方，则会孕育出花朵的果实。等到时机成熟时，要么人为触碰，或者清风帮忙，抑或太阳花自己努力，小小的果实便会像炸弹一样“砰”地裂开，里面比芝麻还小的黑色种子便纷纷洒落，在花盆中留下繁衍的希望。太阳花的繁殖方式，倒是和含羞草相似。

也正是基于此，每年入冬后，家里的太阳花便一点点枯败，最后死去，留下空寂的花盆陪伴我度过寂寞的冬天。而第二年，那些埋藏在土壤中的种子却又开始萌芽，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生长、抽叶、开花。

08

今年的花已然不是去年之花，可是这对于这些绽放的花儿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世世代代，年复一年，花开不息，颇有些宿命轮回的感觉。

除了我们家，其他周围的邻居爱在家中摆弄花草的也不少。就拿我们旁边一个单元楼同层的婆婆来说，她们家房顶上可以说是一座小小的生态园：有鱼池、有屋舍，有繁花、有蔬菜，真真叫人羡慕得紧。两间小屋，养着鸡，喂着一条狗。中间贯通的鱼池，养着一池橘红色的锦鲤和五彩缤纷的金鱼，在水中漾动着生机，绿油油的水草随之在水中摇曳，带起的涟漪使得淡黄色的睡莲花愈发盈盈。鱼池的上面，是搭起的花架，上面繁茂的金银花已然将其遮盖得严严实实，站在花架下，夏天没了太阳照射的热意，又有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天台上可以利用的空间几乎都被用上了，就连平时用来安装空调的卧室窗户外沿的水泥遮雨板也被放上了好几株不同的小型植物。

因为当时跟那家人关系很好，每天傍晚在天台上玩耍时总会去邻居婆婆那边串门，参观她的花草外加闲聊。

09

每到五月，邻居婆婆家的花架上总是开满了一簇簇金银花，花朵对对相生，表面密密地披着一层柔毛。花蕾绽放，如同花冠筒状，花瓣呈现前后两半，花蕊贴于筒壁，呈黄色。由最初的白色渐渐变成金黄，因而一簇花团中往往是黄白交映，由此得名“金银花”，其馨香也往往是大老远便能闻见，感觉炎热的夏日里似乎因这股香气变得爽利了起来。

许是见我总往她们家花坛边跑，邻家婆婆好心地送给我们一株金银花藤，说是很容易养活的，到夏天就可以遮阴纳凉了。柔韧的金银花藤依靠着竹竿，借着爸爸鸽棚的遮庇，勃勃生机地成长起来。藤蔓缠缠绵绵，每天傍晚我去看的时候都能发现那最顶端的嫩芽一天一个高度地生长。鸳鸯藤，一天天以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蔓延着自己的枝叶，最终年复一年，覆盖了屋顶西边的大部分。

10

每年花开时节，清晨到楼顶，花朵早已沐浴着露珠绽放笑颜，花香弥漫了整个楼顶。而那花梗则集结成簇，青白色的花蕾伸手捏之稍有弹性。

早上七点多的金银花是最香的，空气里没有令人焦躁的暑气，经由一夜露水的洗礼，绽放的金银花洁白无瑕，微风吹动花蕊，流动的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花香。而傍晚日薄西山时，花朵经历了一天的暴晒，白色的小喇叭花瓣早已变成蔫答答的金黄色，而花朵在黏着湿热的空气里，传递出甜得腻人的香味。

有的人喜欢用金银花泡水喝，清热解毒。因此中药店也会收购晒干的金银花。

那时候想赚点零花钱的自己每天早起，去房顶上摘金银花，然后将花朵平铺在屋顶水缸盖子上，以待日渐升起的太阳将花朵晒干，下午放学再奔到楼顶，将晒干的花悉数纳入袋中，以为可以卖到药店去，为自己换零花钱。

11

最开始我以为金色和白色的花朵都可以，因此觉得每天傍晚去采摘和清晨采摘的效果应该差不太多。谁知晒干之后才发现，花朵全都成了烟丝模样。望着晒得丑丑的金银花，老妈取笑我说，药店里的是那种含苞待放的白色花蕾晒干后的花，那样才能发挥药效，而我这一番奔忙，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但一听说是要掐花蕾做药材，心里却舍不得了。因为在自己心里，最开始只是想采摘那些黄色的金银花，因为她们已经盛开过了。后来，才下决心去采摘白色的花朵。

最终我这不怎么合格的金银花也在一次晒干时全数被风吹走，因而这事也不了了之。

不过话说回来，金银花的叶子味道很好，不同于花朵的轻微涩口，反而有股甘甜的味道，因此总是被爸爸养的鸽子所啄食。夏季的时候，妈妈也喜欢去采摘一些金银花叶而不是金银花，洗净煎水喝清香降火。加糖冰镇后的金银花水，味道颇似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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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花留在记忆里的味道，仿佛就是那花朵的馨香，和叶子煎水加糖后的甘甜，就好像当年每天傍晚太阳下山后，去屋顶为金银花浇水时的惬意。看着土壤将水分一点点吸收，感觉自己也喝进了好多水，整个人的心境完全平静下来。

盛夏的酷热里，拿出玻璃杯泡上一杯金银花，在热气袅袅中看干枯的花蕾渐渐舒展花瓣，淡淡的花香在周围弥漫，抿上一小口些微涩口，但心情却开始变得恬淡悠然起来。

现在我时常从网上购买的银花露，由于制作工艺截然不同，味道也不是童年记忆里的味道。

之后也曾自己买过一些花加以种植，静静地看着她们发芽打蕾，等待花开时的那份美好。

在去学校的路上，路过菜市场入口，街道两边总有几个花贩在售卖时令花卉，一般到中午左右就售罄了。所贩卖的花卉也都是容易养活的一类，比如报春、茉莉、栀子等。因此，我常常是选好一株花，让商贩给我留下，等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时，才将花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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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是我一个人买，有时候正好在路上碰见同学，我们一起买了然后分别在回家的时候来取，如报春花，便是我和梦娜一块儿买的。

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报春花，许是嫌她花色太过艳丽，植株不高有着俗气之感。当时只是小学的时候每天上学总能在花贩小摊面前见到几抹她的身影，又因便宜一块钱一盆，因而和梦娜各自买了一盆回家。

花朵五彩缤纷，花色多样，一盆盆摆放在街道花贩的小摊位前，花朵形状比太阳花更大，但勃勃的生机却和太阳花相似。

这应该是报春花留给自己最初的印象了吧。至于报春一说，一会儿说梅花“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一会儿说迎春花金黄澄澄把春迎。花界哪有那么多赫尔墨斯，春来秋往没事干，以送信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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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不喜高温；冬日猎猎，不喜寒冷；而那飒爽秋季，丰收时光，不去占那功劳。独独这春日温和，懒洋洋地绽放花颜，接受和煦春日的亲吻。

这种买花、种花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初中，家中除了独独钟情于兰花的爸爸，更添了我这个博爱的花迷：多瓣茉莉、栀子、五色茉莉、满天星、香水月季、五色月季、玫瑰、含羞草……只要是我觉得喜欢的花，都会省下零花钱去买回来种上，细心照料。

也许，我们家少了爷爷这个爱花如命的人，又多了我这个花痴吧。

到大学之后的我，又爱上了拍照。只是我的镜头下，从来都不是以人物为主，拍摄的主要内容，或者说我最为擅长的还是拍各种风景和花。

15 杀青段

张爱玲的好朋友炎樱说过：“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魂，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找它的前生。”那么，会不会每一朵花的绽放，其实都藏着一个爱她如痴如醉的魂呢？借由她在亲近的人面前绽放，让自己可以再度看到最为亲近的人。

因为疼爱我的爷爷、外公都先后离开了我，所以我固执地笃定：家中的花草、附近山坡上的野花青草都是他们留给我的礼物。初中时，我买了香水月季、五彩月季、红玫瑰，闻着桃红色香水月季的芬芳，看着五彩月季在红月季身边吐艳，勾搭着红玫瑰藤沿着我架好的铁丝攀缘绽放，采了塘边的红蓼做干花。我想，或许用这种方式，还能证明他们始终陪伴着我的成长，并未远离记忆里那个童稚女娃。

毕业后我独自一个人在外工作，因为胃病而辞职，恢复自由身的那天，春暖花开，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一个人搭乘公交漫步在这个城市，或许只能看着这些吐蕊含芳的花朵安慰自己：世界上，有的爱并不会随时间和空间乃至生死的别离而消失。你的记忆有多长，这些爱就有多深。花朵的微笑，便是他们从另一个世界对我最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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