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

编/后/美-二七十四

鸣谢干音：

@柒月..

安意；自由摄影师、感性、森系

牧野；“时间修复师”、绅士、温柔

（无性别）

海浪海鸥，船蒸汽嗡鸣三声

安意：（os）人们说，大海是最宽容的谎言家。它会让你以为这片海水就是全世界，会让你产生短暂的几天就是一生的错觉。所以说，听从人们的忠告吧，永远不要在海上去认识一个人。不过，这些话在我遇到他之后，有了新的解释，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告诉我

脚步

服务生：安小姐，真的很抱歉，是我弄错了门牌号！您的相机我会赔付的...

安意：（打断，生气无奈）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这不是赔偿的问题。你也看到了她的态度，就算小孩子不懂事弄坏了我的东西，那作为一个成年人也总该有个抱歉的态度吧？

服务生：好...安小姐，请您先冷静一下，我非常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一会儿我会去和306的客人沟通的

安意：不用了

脚步离开

服务生：安小姐..安小姐！（渐远）

脚步停

安意：（无意间看到了扶手台上的罗盘）..？

拿起罗盘

安意：（沉默了一下）...（呢喃）谁要你赔了！明明就是你的错，什么态度嘛！臭三八...臭服务生...臭门牌号！（对着海，喊）臭小鬼~~！！

牧野：这位小姐

安意：（惊）...啊！

牧野：你也是来吹海风的吗？

安意：（愣神）...

罗盘掉地

安意：啊...（捡起）

牧野：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安意：额...没有

牧野：（笑了笑）那就好。你刚刚，好像不太开心啊

安意：（叹息）我的相机被人弄坏了

牧野：你是摄影师吗？

安意：嗯，本来想着在船上能拍点儿好看的照片，结果...（停一下）白来了

牧野：（想了想）那是很可惜了

安意：可惜的是我相机里储存的那些照片，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牧野：原来你当时和那个女士说的赔不起，是这个意思啊

安意：...你怎么知道

牧野：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好在楼梯的吧台，你走的太快，没看到我而已

安意：...是嘛

牧野：每件物品都有自己的价格，但在不同的人心里，它们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那些照片可能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一定是很可贵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讲讲

安意：（得到了一丝安慰）谢谢。其实我觉得可惜的不是那些照片本身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摄影吗？因为时间这个东西，是一去不复返的。我妈妈和我说过，喜欢一样东西，就要想办法去留下它。我想定格那些无法被定格的时间，想无时无刻都能回到，已经过去的过去。所以我把这些都寄托在了相机里。这样，那一瞬间就永远是我的了

牧野：所以，摄影师前面的自由两个字，是因为他们会为了一个镜头奔波千里，只为了按下快门吗？

安意：（笑了笑）当然，包括我

牧野：我叫牧野，牧羊人的牧，旷野的野

安意：安意，平安的安，心意的意

牧野：（指了指她手上的罗盘）这个...从刚刚开始，就看你一直拿着了

安意：哦，这个...应该是罗盘吧，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呢喃）现在居然还有人会用这个

牧野：你可别小看它，它还是很管用的

安意：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啊？

牧野：我对关于时间和方向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安意：（看了看罗盘）刚刚...摔在地上了，好像...

牧野：（思索）这一看就是古董了，最起码数百年左右

安意：...（愁眉）

牧野：（笑了笑）先别担心，我可以试试帮你把它修好

安意：（惊讶）你还会修这个啊？

牧野：试试呗

安意：（将信将疑）

牧野：安小姐，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安意：额...

牧野：（看穿了她的担忧）哈哈哈哈，我在多伦多开了一家钟表店，有时候会帮人修理一些这种小玩意儿，所以，你可以勉强信我一下

安意：那...拜托你了

牧野：（微笑）跟我来吧

修理声入

（两人小心翼翼，轻声细语）

安意：（专注观察）

牧野：我有时候觉得，打开这些老物件的内部，就像是拆开一封来自过去的信一样。你看，这里面每一道磨损，都有它的故事

安意：（目不转睛）原来罗盘里面是这样的啊。这些齿轮，还有这个，像是天平一样的指针底座，太复杂了吧...我还以为罗盘就是一根针在晃呢...

牧野：（笑了笑）不止是一根针。（指着核心部件）你看这儿，这是磁针系统，也就是它的心脏，周围这些呢是平衡环，也叫万向支架，不管它的外壳怎么倾斜，怎么颠簸，它都能尽量让里面这个磁针保持在同一水平，这也就是它能在大海上准确指向的关键。还有这个，这是方位刻度盘，用来读取方向的，其他这些齿轮，就是用来避免指针乱晃的

安意：哦...我明白了！它不是简单地指向北，而是在对抗船身摇晃，然后一直努力维持着稳定的方向，对不对？

牧野：（赞赏笑）这些东西，我也曾跟我那些顾客朋友们说过，不过他们的反应和你不一样，大多都是觉得无聊，或者只做一个树洞。（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的思考，不过，你的理解非常有意思。就像你说的，它的一生都在对抗混乱，寻找秩序。而且，他是一个非常固执地东西，因为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它都会一直寻找方向

安意：（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会懂这些？连它里面每一个小零件的作用都清清楚楚？钟表和罗盘，区别还是很大的吧？

牧野： 因为我必须懂。就像你必须知道你的相机每一档光圈、每一个快门速度意味着什么一样。（停一下）这个罗盘，是我曾祖父留给我的，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航海家，这块怀表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了不起

安意：（愣住）...这个...是你的啊

牧野：（微笑）嗯

安意：（无奈的笑）难怪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你的表情那么有意思

牧野：（开玩笑）安小姐，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抱歉呢

安意：刚刚是挺抱歉的，但是想了想，你居然瞒我到现在，这算不算是在消遣我啊？

牧野：（笑）

安意：（跟着笑了笑，慢慢又收起了笑容）

牧野：怎么了？

安意：（深呼吸）就是突然觉得，今天发生的矛盾，对方好像说不上有什么错

牧野：我只听到，那位女士的孩子摔坏了你的相机？

安意：（叹息）前台服务生给了我错误的房卡，我就把东西先放了进去，又去了一趟前台，回来就看到那个孩子摔坏了我的相机。当时也是太着急了，小孩子看到我之后就一直哭，后来他妈妈回来了，我们就开始争执这件事情的对错。这件事情的起因明明是因为服务生的大意，但是我们完全被情绪化了，只觉得是对方的错

牧野：所以啊，有时候看待一件事情，还是需要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思考的

安意：（若有所思）

牧野：好了，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相机了

安意：嗯？

牧野：坏掉的东西，要先交给修理师看看吧？

安意：你连相机都会修啊？？

牧野：（一字一句）试~试

安意：（递给他）那...麻烦你了，它...刚刚就摔了一下，之后就完全打不开了，我按快门也没反应

牧野:（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嗯...撞击力是不小

安意：（担忧）很严重吗？

牧野：应该是机身和镜头的卡口被撞的有点变形，导致电路接触中断，所以才没办法开机。（深呼吸）还好镜头没碎...

安意：（紧张） 那...里面的照片呢？存储卡...

牧野：别着急。存储卡是插在卡槽里的，只要卡槽没有严重损坏，数据应该就不会丢。我们得先恢复最基本的电力连通（取出电池，清洁剂擦拭，开机）

安意：（惊喜） 欸！它刚刚亮了！是不是

牧野：（轻笑一声）那说明主电路没断，只是接触不良和电量耗尽

安意：太好了

牧野：不过，变形的地方要用到专业工具，数据恢复什么的，在这里也完成不了

安意：（气声笑）没关系，之前的照片没丢就行。谢谢你啊

牧野：谢我的话...（想了想）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吧

安意：好。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声谢谢

牧野：为什么？

安意：其实从上船开始，我的心情就不怎么样，后来又遇到了一连串的倒霉事，我都有点儿后悔来了。还好遇到了你

牧野：（笑）还好，是你捡到了我的罗盘

安意：（笑）那我先回房间了，晚点见

牧野：好

音乐起入

牧野：（os）钟表和罗盘，是我人生不可取舍的东西。我是一个经常会迷失方向的人，每到那个时候，钟表都会跟我说“现在是几点”，而罗盘会告诉我“该去哪里”

碰杯声

安意：今天真要谢谢你了，不仅把我从糟糕的情绪里拉了出来，还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嗯...微观世界

牧野：（笑着）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而且，（开玩笑）看着你从那种几乎要碎掉的状态里走出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喝了一口酒）真想谢我的话，那就跟我说说，你这个摄影师的故事吧，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安意： 嗯。我在上海和别人合开了一个小工作室，算是能接活又能落脚的地方吧。但是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在外边的。扛着摄影机帮各种各样的人拍照，也能去追追光什么的。不过比起拍人像，我还是更喜欢去拍一些难得的景象，（想了想）在珠峰顶上，还有撒哈拉沙漠里。哦！我会经常在凌晨的时候，蹲在城市的街道上拍一些剪影，拍那些一整夜都不回家的人

牧野：你的镜头还真是包罗万象啊

安意：（轻笑）那，牧先生/小姐 你呢？有没有兴趣也成为我镜头里的一帧呐？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的手很上镜，还有你调试工具的时候，眼神里的那种专注，都很有故事感

牧野：（愣住）

安意：（笑了出来）真的

牧野：（不好意思的笑）是吗...

安意：emmm....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不太像是亚洲人啊？对不起...这个问题是不太礼貌

牧野：没关系。我母亲是上海人，父亲在加拿大。所以，你说的没错

安意：难怪啊，你的气质挺特别的，东方和西方的特质都有

牧野： 和大海一样，是不是？表面是一种国籍和文化，深处却流淌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洋流

安意：（沉默） 上船之前，我朋友和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永远不要在海上去认识一个人”

牧野：（好奇）嗯？为什么？因为大海太变幻莫测？

安意：（摇头）她说，大海就像一个最高明的谎言家，它会为你编织一场完美的梦境。在这里，你遇到的每个人，都只带着他们最好的一面，或者他们最想成为的那一面。行李可以带上船，但你在陆地上的身份、烦恼，甚至....不堪，都可以临时扔在码头。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更自由，更浪漫，更像是...理想中的自己。但这种像，是真的吗？（看向他）你不觉得，海上的一切，包括人，都蒙着一层过于美好的滤镜吗？等船靠了岸，滤镜消失，大家各自散去，你会发现，船上那个让你心动的人，也许只是海市蜃楼

牧野：所以，你觉得海上的人都很虚伪？只展示浮华的表象？

安意： 你觉得呢？脱下西装可能是个996的社畜，摘下珠宝，大家可能都要为了柴米油盐去计较。不过在这里，大家只需要扮演几天的理想旅客。下了船，谁还会记得谁？就像我们下午遇到的那位女士，在她的社交圈里，或许又是另一副面孔。海上的每一场邂逅，听起来很美，但事实上都是虚幻的

牧野：（轻轻摇头，认真）我不这么认为，安意。大海或许是提供了舞台，但它无法凭空创造表演者。一个人在海船上展现的自我，无论是更好的一面，还是更理想的一面，其实都是他内心真实存在的碎片，只是可能被陆地的尘埃掩盖得太深了。（指了指自己）就像我，在多伦多的工坊里，我可能一整天都说不了十句话，只和齿轮、油泥打交道。但在这里，我遇到了你，内心那种想要修复你伤心的冲动，那种愿意分享罗盘故事的倾诉欲，是真实存在的，它一直在我心里，只是平时很少被触发（停顿）。大海不是谎言家，它更像一面放大镜。它放大了孤独，放大了交流的渴望，也放大了人内心深处那些被忽略的、对美和连接的向往。你说下船后大家会散去，是的。但难道在陆地上，我们就不告别，就不走散吗？重要的不是相识的地点是在海上还是陆地，而是在那段交集的时空里，彼此展现的真诚有多少，产生的共鸣有多深。即使船靠岸了，梦境醒了，那份在放大镜下被清晰照见的、短暂的真诚和共鸣，难道就因为它短暂，就不值得珍惜了吗？

安意：（被吸引）...

牧野：至于你说下了船就不会再有交集（微微一笑）那枚罗盘，还有你的相机，它们现在可是把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这算不算，大海送给我们的，一份超越航程的礼物？所以，“永远不要在海上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应该是“永远不要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任何一段美好的开始”，无论它发生在哪里

安意：（os）难怪说，在海上飘洋几天，就会有过了一生的错觉。短短的一天，我见识了他的理性、专业和浪漫。他貌似能解读最微妙的人心。我看着他说这番话，蒙在心里的那层悲观滤镜，在无意中被打碎了。窗外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也不再显得那么孤单

安意：好吧，你赢了~我觉得，认识你非常高兴

牧野：谢谢，我也是。干杯

安意：（笑）

音乐起入

安意：（os）他告诉我，大海从不是谎言家， 它只是沉默地映照， 映照出我们内心深处， 最渴望被看见、 也最值得被珍惜的光亮。 而他，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校准时间，以及，如何让一颗迷失的心， 重新相信， 真诚的相遇， 无论始于何处， 都值得全情投入

轮船停靠，人群声起入

安意： 好了，虽然目的地一样，但我们还是该说再见了

牧野：嗯，现在轮到我说了，谢谢你。谢谢你捡到了我的罗盘，谢谢你愿意听我的唠叨。嗯...想说以后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但是..（笑了笑）你应该不会为了修好一块钟表特地来一趟多伦多

安意：（笑）我不知道陆地上的生活会有多忙碌，也不知道大海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善于制造幻象的谎言家。（看着他）但我相信一件事，如果命中注定，我们这一别不是永远，那么，无论隔着多久，多远，这个宇宙，总会用它的方式，让我们再次相遇

牧野： （笑着）保重，安意

安意：你也是

（深深地对视了一眼，离去）

安意：（os）船靠岸的那一刻，梦也醒了。 我们默契地没有再联系彼此，而是回到了各自原有的生活。 我修好了相机，甚至拍下了上海的第一场冬雪。想在微博给他留言，但这个想法却又被我打消了，因为，这或许对他来说，是种打扰

行李箱拖动，脚步声入

安意：（os）2017年10月，这是经过了一阵忙碌后的闲暇时光，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到了加拿大

脚步停

安意：（os）一家名为偏向的钟表店，和他先前描述的一样，在告示牌的右下方，还刻写着他名字的缩写，只是...店门并没有打开

安意：（叹息）...

后退两步，拍照，打字声入

安意：（os）跨越了十二小时的时差和一万公里的距离，来寻找宇宙给的答案...

（发微博）

脚步慢悠悠走在街上

安意：...

消息声

牧野：（os）所以，宇宙给出的方式，就是让我们完美地...错过了彼此的城市？（坐标：上海）

安意：（惊讶）

手机震动两声

（牧野电话音）

安意：你...你在上海？！

牧野：你还在我店门口，吹冷风吗？

安意：（所有失落消散，转化为笑容）...

牧野：快去找个暖和的咖啡馆坐下，然后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保证，我会改签最快的航班回来

安意：（满足笑）...我很期待，在陆地上见到你

牧野：我也是

安意：牧野，虽然这话听起来会有点浅薄，但是，我想见你

牧野：（笑）是很浅薄，不过我很高兴，其他的，等我见到你之后，再和你说吧

安意：（os）原来最美丽的相遇，从来不是算计好的久别重逢，也不是命运单方面的慷慨馈赠。 而是，当我鼓起勇气走向你的世界时，你也正披星戴月地奔赴我的方向。即使我们阴差阳错交换了坐标，但...

牧野：（os）但这种错过，寓意着我们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错过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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