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之十二
剧本ID:
913971
角色: 0男0女 字数: 5055
作者: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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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小说以住在芦屋分家的二姐幸子及其丈夫贞之助组成的一个中流以上家庭的生活为中心展开。莳冈家是从旧幕时代以来就颇有名望的世家。到大正末期,由于父亲的奢侈放纵,家道衰落,双亲相继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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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聚鲸沧海 掀浪有声 大鱼海塘 伴您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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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之十二-谷崎润一郎

1

这里的百合花四五天前开得最旺盛,现在已经凋谢了六成左右,又脏又难看,特别是白花,像弄脏了的黄纸屑一样。他一一摘掉,再细心地掐去残留的髯状雄蕊。

“喂!祛蚊油拿来了。”幸子说。

“嗯。”贞之助应了一声,又去侍弄了一会,“这里叫她们清扫一下吧。”说着他走到妻子跟前接过祛蚊油时,“哎呀!”他瞅着妻子的眼睛突然惊叫。

“怎么了?”

“哎,你到这亮处来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苇棚下更加昏暗,贞之助把幸子拉到阳台尽头,让她站在傍晚的余晖中。

“嗯?你的眼睛怎么变黄了?”

“变黄了?”

“哎,眼白变黄了。”

“那么,是什么病呢?也许是黄疸吧?”

“可能是。吃过什么油腻的东西吗?”

“昨天不是吃了牛排吗?”

“对呀,就是它。”

“嗯,嗯,这就明白了——老是恶心想吐,一定是黄疸。”

2

幸子刚才听见丈夫失声惊叫,不由得大吃一惊。如果真是黄疸倒用不着如此担心了,她马上放下了心。说来有点奇怪,这时她反倒流露出了高兴的眼神。

“来,让我看看。”贞之助用自己的前额探了探妻子的额头说,“不怎么烫人。哎,把病拖重了就糟了,你还是去躺着吧。无论如何,得请栉田大夫来看一看。”说完他把幸子送到二楼,随后立刻给栉田先生挂了电话。

栉田先生在芦屋川车站附近开诊所,因为诊断准确,医术高明,在当地很受欢迎,他总是在晚上巡回出诊,经常过了十一点还没回家吃晚饭,很不容易找到他。所以,非请他不可时,贞之助就要挂电话给一位叫内桥的老护士请托一番。但若非重病,他是不会在病家希望的时间来的,甚至可能爽约,所以在电话中要把病情讲得严重一些。这一天,也是等到过了十点。“栉田大夫今天说不定要我们白等了。”两口子嘀咕着。快到十一点时,门前响起了汽车停车的声音。

3

“这是黄疸,没错!”栉田大夫说。

“昨天吃了一大块牛排。”

“就是这个原因,好吃的吃多了……最好每天喝些蚬子酱汤。”

他说话爽快,也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总是简单、匆匆做出诊断,又匆匆如风地走了。

从第二天起,幸子开始过病室生活,时卧时起,并不十分难受,但也没有明显好转。原因之一正当入梅之前,既不下雨也非天晴,天气异常闷热;另一个原因是这样讨厌的天气已经持续多日,纵令没有生病、身体挺得住,也无处可去。幸子两三天没有洗澡,她换下有汗臭味的睡衣,并叫阿春拿来洒了酒精的热毛巾给她擦背。这时悦子上来了。

“妈妈,壁龛里插的是什么花呀?”

“罂粟花。”

“我觉得那花儿可怕。”

“为什么呢?”

“我看见那花,就觉得要被它吸进去似的。”

“真的。”

确实如此,孩子的话往往一语中的。

4

这几天,幸子总感到待在病室里像有什么压着她头似的,感觉沉重,原因似乎就在眼前,她却找不出来,现在让悦子一语道破了。看来,那壁龛上的罂粟花的确是一个原因。这种花成片开放在田野里很美,但这样孤零零地插在花瓶里、摆在壁龛上,看着有些令人害怕,“要被吸进去似的”这句话颇为贴切。

“真的,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大人反而说不出来。”雪子也不无钦佩地说,她急忙把罂粟花撤下来,换了配有燕子花和山丹花的盆花。可是,幸子瞅着这盆花也觉得郁闷,倒不如什么花也不要,她求丈夫挂一幅清爽的和歌挂轴,虽然时令还早了一点,不过还是在壁龛里挂了一幅香川景树[38]所作和歌《夏日傍晚岭上骤雨》的条幅:

 

   骤雨爱宕峰,

  

   清清峰下清泷河,

  

   如今想应浑。

  

可能是病室这样的陈设多少有些效果,第二天,幸子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5

下午三点过后,她听见门铃响,接着似乎传来了客人的脚步声。这时阿春上楼来说:“丹生夫人来了,和一位叫下妻、一位叫相良的夫人一块儿来的。”

幸子和丹生夫人已久未见面,丹生夫人曾两次来访,她都不在家,若是她只身前来,是不妨请她来病室叙谈的。但是,幸子和下妻夫人过从并不怎么亲密,尤其是相良夫人连名儿都没听说过,一时不知怎样应付才好。这时要是雪子能代为接待就好了,不过,雪子决不愿意与不熟识的人应酬。如果推说有病请她们吃闭门羹,又觉得对不起跑了几趟空的丹生夫人,正赶上自己也苦于百无聊赖,于是她要阿春先去致歉,说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时卧时起,衣着不整,叫阿春先把客人请进楼下客厅。随即,她急忙坐在梳妆台前,在有脏污的脸上敷了一层白粉,换上一件清爽的单衣,走下楼来,足足用了三十分钟。

6

“请让我介绍一下,这一位是相良夫人。”丹生夫人指着身穿道地美国式西服、一看即知是出洋归来的夫人说,“她是我女子中学时代的好友,相良先生在邮船公司工作,他们夫妻俩以前一直住在洛杉矶。”

“非常高兴和您见面——”说话间幸子马上后悔不该见这些客人,她最初也曾犹豫,如此病容憔悴时是否适合会见初次见面的客人,但没料到这位夫人竟如此时髦。

“您生病了?是哪儿不舒服?”

“得了黄疸病,您瞧,眼睛发黄了吧?”

“可不是,很黄呢。”

“您很难受吧?”下妻夫人问道。

“是呀……不过今天好多了。”

“真是对不起,这种时候来打扰您。丹生夫人,都怪您不机灵,我们在门口告辞就好了。”

“啊,怎么都怪我呢?你真坏。莳冈夫人,实情是相良夫人昨天突然来了,她对关西不怎么了解,我答应为她当向导,我问她想看什么,她说让我带她见见阪神地区有代表性的夫人。”

7

“啊,所谓代表性,是哪个方面的代表性呢?”

“你这样问倒把我难住了,反正是各个多方面的代表,我琢磨了半天,最后选中了您。”

“瞎胡闹。”

“不过,我认为是您够格才让我盯上了,即使您有点儿病,您也一定会坚持和我们聊一会儿。啊,还有……”丹生夫人说着,把进门时就搁在钢琴座椅上的包袱解开,拿出两盒又大又漂亮的西红柿说:“这是相良夫人送的。”

“哟!真漂亮!这是什么地方出产的呀?”

“相良夫人自家院子里种的,哪儿都买不到这么好的西红柿。”

“可不是吗?……对不起,您府上在哪里?”

“住在北镰仓。不过,我去年回国以后,在家里只系(是)住了一两个月。”

这个“系”和那位俄国老太太的“细”,同样是奇怪的说法,幸子自己也学不像,她想要是让以模仿这类缺陷为能事的妙子听听就好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笑了。

8

“这样说起来,您去什么地方旅行了吧?”

“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

“啊,什么病?”

“严重的神经衰弱。”

“相良夫人得的是富贵病。”下妻夫人插嘴说,“不过,在圣路加医院[39]住下去也不错吧?”

“那儿靠海,很凉快,特别是夏天住在那儿更好。不过,离中央市场太近,常常吹来带腥臭味儿的风。另外,本愿寺[40]的钟声也很刺耳。”

“本愿寺都成那样的建筑了,还打钟吗?”

“嗬,就系(是)嘛!”

“我总觉得会鸣汽笛什么的。”

“还有,教堂也打钟。”

“哎,”下妻夫人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也许要去圣路加医院当护士了。喂,怎么样?”

“那敢情好。”丹生夫人轻描淡写地搪塞了一句。

幸子早就听说下妻夫人家里有些不称心的事,感到她这句话意味深长。

“话说回来,听说在胳肢窝下夹饭团能治疗黄疸。”

“啊?”相良夫人正在用打火机点烟,诧异地瞪着丹生夫人的脸说,“您可真知道不少奇闻怪事呢。”

9

“说是在两边胳肢窝下夹上饭团,饭团会变黄。”

“那饭团想想也脏呀。”下妻夫人说。

“莳冈夫人,您夹饭团吗?”

“没有,我今天才初次听说呢,原来知道喝些蚬子酱汤有效。”

“这种病无论如何也花不了几个钱。”相良夫人说。

幸子看三人带了那么些礼物,察觉到了是想让自己留她们吃晚饭。但是她一想到吃晚饭还要等两小时,便和最初预想的相反,觉得陪她们这么长的时间太难熬了。她认为相良夫人这种类型的女人,无论风度、态度,言谈、举止,哪一方面都是道地的东京气派,她觉得难于应付。她在阪神地方的太太们中间,也算得上是能讲东京话的佼佼者了,但是在这位夫人面前,总觉得有点怯场。甚至可以说,她感到讲一口东京口音有点浅薄无聊,所以想故意不讲东京话而多说本地方言。另外,那位丹生夫人平常和幸子说大阪话,今天为了陪客而满口东京话,简直判若他人,使交谈很难融洽。

10

诚然,丹生夫人虽是大阪人,因为曾在东京上女子学校,和东京人交往很多,能讲流畅的东京话也毫不足怪。可是,她今天那东京话竟讲得如此得心应手,幸子感到对长期交往的丹生夫人还有不尽了解之处。今天的丹生夫人完全不像平日那样稳重,无论是使眼色的方式、嘴唇两端往下撇的样子,还是吸烟时食指和中指夹烟的姿势,都与以往不同。也许讲东京话首先就要从此类表情和动作开始,否则就不够意思,但是,怎么会使人觉得连人品都突然变低劣了呢?

要是平时身子稍许不舒服,幸子也会强打起精神周到地应酬,唯独今天听着她们叽里呱啦,竟焦躁起来,心里觉得厌烦时,身体也更加倦怠,最后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喂,丹生夫人,久坐不很方便吧——咱们告辞吧。”下妻夫人机警地说着,一边站起来。幸子连勉强挽留她们的样子也没做一个。

11

幸子的黄疸虽然不很严重,但恢复得很慢,直到入梅后才开始好转。有一天,姐姐打电话来探问病情,顺便告诉了她一个意外的消息:这次姐夫升任东京丸之内支行行长,最近本家就会从上本町举家搬往东京。

“嗯,什么时候走呢?”

“你姐夫下个月就要在东京上班,必须让他先去东京,等找下住所我们随后再去。不过,孩子们要转学,最晚八月底以前也得走了……”姐姐说着说着呜咽起来,在电话中也听得很分明。

“早就有消息了吗?”

“哪里?真是突如其来的,连你姐夫也说从来没听说过。”

“下个月不是太急了吗?大阪的房子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才好,压根儿还没考虑。我做梦也没想过要搬到东京去呀。”

一打电话就说个没完的这位姐姐,刚要挂断又说了起来,反复了几次,足足讲了三十分钟,絮絮不止地倾诉着:有生以来从未离开大阪的土地,到三十七岁这年却不得不离开,多么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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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说,亲戚和丈夫的同事都异口同声祝贺荣升,无一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偶尔向谁吐露一言半语,人家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说她时至今日还如此因循守旧,并不认真搭理她。的确如他们所说,这既非远赴异国外邦,也非投身交通闭塞之穷乡僻壤,而是去东京中心丸之内任职,有幸迁居天子膝下,还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呢?她自己也未尝不作如是想,并在心中自宽自解,但一想到要离开大阪这块住熟了的土地,就不由得悲伤起来,甚至流下眼泪,连孩子们都笑话她。

幸子听姐姐这么一说也觉得可笑,她也未尝不能体谅姐姐的心情。姐姐很早就代替母亲照料父亲和妹妹们,父亲去世,妹妹们渐渐长大成人的时候,她又招了女婿生了小孩,和丈夫一起尽力挽回日渐衰落的家运,在四姐妹中数她操劳最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接受的是最旧式的教育,至今还保有昔日那种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的纯洁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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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大阪的中产阶级太太们活到三十七岁还未去过东京,简直匪夷所思,而事实上姐姐一次也没去过。当然,大阪家庭里的女孩儿一般不像东京的姑娘那样外出旅游。幸子和两个妹妹也很少去过京都以东的地方。尽管如此,由于有学校组织的修学旅行等机会,三姐妹都曾去过东京一两次。然而,姐姐老早就承担起了家务,根本没有空闲去旅行,另一方面,她笃信天下没有比大阪更好的地方,看戏有雁治郎,下饭馆有播半和鹤屋,足以令她心满意足,从来不想去陌生的地方。所以,纵有外出的机会她也让给妹妹们,自己乐得留在家里。

姐姐现在上本町居住的也是一幢纯大阪式的古色古香的建筑。从高墙门进去便是有棂子格门窗的房屋,从大门的土间起到后门,中间穿过一个中庭,庭中栽有树木花草,光线微弱,使得室内哪怕是白昼也是昏昏暗暗的,只有擦得光滑锃亮的铁杉柱子在暗中熠熠发光。

14

幸子她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年代修建的,大概是一两代以前的先祖所建,作为别第和隐居处所,有时又租借给分家和析居另住的族人使用。她们原来住在船场的店铺里面,到了父亲晚年,时兴住宅与店铺分开,她们才搬来这里。因此,她们住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在幼年时代,有些亲戚们住在这里时,也曾来过几次,加上父亲又是在这里咽气的,所以对这个家有特殊的记忆。幸子察觉到姐姐对大阪故乡的一片深情中,对这个家的执着恐怕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尽管幸子为姐姐的古板恋旧感到可笑,但当她在突然听见这个消息时,也不免大吃一惊,因为她想到今后再也不能去那个家了。平时,她老爱和雪子、妙子背地里说那幢房子如何不好,什么“再也没有那样光线差、不利于健康的房子了”,什么“真不懂住在那里的姐姐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我们住上三天一准会头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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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从此以后,大阪的家就全然乌有了,也丧失了故乡的依托之处,幸子自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寂寞感。

说到底,自从姐夫放弃世代经营的祖业而充任银行职员以来,本就有转至地方支行任职的可能,姐姐说不定哪一天就要离开这个家。然而,不论姐姐还是幸子和妹妹们,都从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这便是她们的迂阔之处。不过,在八九年前,曾有一次上司要调辰雄去福冈支行,当时辰雄报告上司,因家庭关系实难离开大阪,宁可不加薪也希望留在现在的职位上,终于得到同意。此后,银行方面也考虑到了他是世家女婿的身份,好像默认了唯独他不再调任外地。尽管从未得到明确的认可,但她们却无形中认定了能够永远定居大阪。因此,这个消息对于她们不啻晴天霹雳。这次调动一是银行高层有人事变动,改变了方针,二是辰雄也希望能晋升,哪怕是离开大阪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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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辰雄看来,和他同年辈的人都先后出人头地了,唯独自己是“吴下阿蒙”,未免窝囊;另一方面,这几年孩子也多了,生活费用也看涨,由于经济界的变动和其他原因,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依赖岳父的遗产过日子了。

幸子十分同情姐姐被迫离开故土的酸楚,自己也对那个家依依难舍,本想尽早去看望姐姐,但是老有事儿缠着,磨磨蹭蹭又过了两三天。姐姐又打电话来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大阪,已经决定便宜一些租给‘音爷爷’一家来住,顺带也请他们守着这个屋。眼看就到八月了,必须收拾好行装,我最近每天都趴在仓库里。父亲去世以后,家具、器物都堆积在仓库里,看着这七零八落、堆积如山的东西,我一直茫无头绪,不知从哪儿着手才好。这些东西中或许有我们不用而你看得上的,你还是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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