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拽姐!—
·吴珏·
一个女官。清冷不失俏皮。
·甯远·
(nìng)
一个将军。刚毅不失温柔。
侍女:大人,方才户部侍郎府上二小姐赞誉那道蜀中佳肴甚是合她心意。
吴珏:蜀地闺秀/初至/云都(dū )赴宴,理当以乡味/慰其莼鲈之思。
侍女:大人待人之诚,处事之细,婢子受教。
吴珏:这次借用百姓家的灶房,你务必妥善打点,莫损了官声。
侍女:是。
〔几人一旁投壶〕
李公子:这云都城里的投壶高手,若我认了第二,怕没人敢认第一!
林小姐:(轻摇团扇,低声)呵,话说得这么满,可别待会儿下不来台。
赵公子:云都藏龙卧虎,公子虽技艺不凡,但也不敢轻易言最吧?
张公子:(谄媚附和)李公子家学渊源,令尊礼部尚书大人亲自教导,投壶之术自然出类拔萃。平日与我们比试,哪次不是拔得头筹?今日想必是十拿九稳了。
投箭声
〔远处飞来的箭正入壶中〕
众人:是何人啊?
各家闺秀:啊!是甯将军!/竟是甯将军,当真如朔月破云,朗朗照人!
吴珏:(淡然往箭来之处望去)
侍女:大人,是甯远,甯将军。
吴珏:(轻声)嗯。
马蹄声停
甯远:(看一圈人 盯住李公子 慢速)男儿有本事,当提三尺剑,血染疆场,卫我山河!在此逞口舌之快,与市井何异?
李公子:你…!
吴珏:(圆场)不过是酒意微醺,寻些乐事罢了。甯将军何以途径此地?莫非已有捷报传来?
甯远:嗯。从双古关回来路过此地,闻声而来。(清冷)吴大人别来无恙。
吴珏:将军百战扬威,可喜可贺。要不要下马稍歇,喝杯水酒?
甯远:此役…又折我万余袍泽。(目光锐利如刃)岂有心思与宴饮之徒同席!告辞,驾——
吴珏:(作揖 目送)
李公子:军功薄上添得几笔,便觉寰宇无人了?一介匹夫,难登大雅。
林小姐:甯将军百步穿杨,比某些逞口舌之快的人厉害多了。
吴珏:(内心 混响)这一次再见将军,眉间风霜更甚,想也是经历了一场浴血之战。这满城春色灼灼,偏他眼底积着千秋雪。这般赤胆忠心,这般爱兵如子......(轻叹)原来最重的甲胄(zhòu),从来不在身上…
吴珏:(对着侍女 缓缓)将方才那支贯壶之箭取来给我。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
脚步声入
甯远:(眉头紧锁)
吴珏:将军且宽心。阵亡将士家眷之事...(顿了顿)实在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陛下亦有不得已之处。
甯远:将士们为国捐躯,其家眷理应得到朝廷的关怀。此乃稳定军心、彰显皇恩之举,陛下竟如此坚决。
吴珏:将军赤城,众人皆知。但陛下心意已决,此事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甯远:(停住脚步)那些将士的血还未冷透!他们的孤儿寡母正饿着肚子等朝廷的抚恤!(拿出厚厚的纸)这是一万多个将士的阵亡名册——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吴珏:将军...
甯远:明日早朝,我会带着这份名册再奏!
吴珏:将军,强谏无益。不如…识些时务,别太为难自己。
甯远:(近一步将吴珏逼到宫墙 冷峻)吴大人倒是处处为陛下说话,难道真如宫中传言那样,御塌前承欢,已忘了民间疾苦?
吴珏:(推开)原以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竟也信这等龌龊之言?!
甯远:……
吴珏:(凄然)我不过是想告诉你,知事不可为而强为之,非智者所为。(顿)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黯然离去)
甯远:(呼吸粗重 扯开领甲)
甯远:(内心 混响)我竟用这般诛心之言伤她...(一拳砸向宫墙)万余将士的英魂未安,我却在此对一个女人口出恶言...(喉头滚动)何时起,她蹙眉的模样竟已牵动我心?这乱如麻的心绪...只是为了将士,还是...也为她?…
音乐过渡
夜晚环境音 音乐起
(对话节奏慢)
甯远:(混响)难道真如宫中传言那样,御塌前承欢,已忘了民间疾苦?
吴珏:(叹气 流泪)
〔回忆〕
闪回
朝臣甲:哼,区区一介女流,竟妄图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女子就应该安守闺阁,相夫教子!
闪回
陛下: 这燕子,宁可折断翅膀也不肯住进金丝笼,你说,是蠢还是傲?
闪回
朝臣乙:瞧她那志得意满的模样,怕是心心念念要攀附的,并非寻常夫君(暗指陛下),这野心啊,简直大得没边儿了。
闪回
吴母:世人总说女子该如藤蔓,攀附着大树才能生长...可娘亲要你记住——女子可以做自己的月亮。不必借谁的光,自己就能照亮夜空。
各种声音回旋
重击 音乐起马上入
吴珏:(混响 坚定)回陛下,燕子折翅会死,但若为活命/认了笼中鸟的身份...那比死更糟。
〔吴珏站在院中流苏树前〕
侍女:大人,多少用些膳食吧...这般空腹伤身,婢子实在忧心...
吴珏:我没胃口。
侍女:(叹气)
音乐起
〔回忆 混响〕
吴珏:娘亲…寒食又至,女儿…(喉间一哽)女儿连一捧新土都未能添在您坟前。您别怨女儿…
甯远:吴大人。
吴珏:(慌忙起身)将军…我…
甯远:寒食禁火,别犯了宫规。往西走两百步,老槐树洞里有暗窑。
吴珏:(怔)
甯远:槐树洞朝东,烟气会散进御河。(顿了顿)三更前巡防换岗。若被人发现…就说是我让你查验宫防。毕竟,我确实刚从御书房出来。
吴珏:嗯…
甯远:擦擦脸。花了。
吴珏:(擦)将军今日之恩,吴珏没齿难忘!
〔回忆结束 混响关〕
吴珏:(叹气 轻抹泪)
(01:30)
侍女:大人…甯将军来了。
吴珏:…(叹气)请他进来吧。
侍女:大人若觉烦忧,婢子便寻个由头……
吴珏:(淡)不必。
侍女:是。
开门声 脚步声停
〔两人无言〕
过三秒入
吴珏:(望着院中的树 自言自语)流苏花,喜光却耐半阴,寒冬尚能守三分绿意。喜暖,却亦能忍霜雪。(转身望向甯远)世人皆道它柔婉,却不知它骨子里藏着烈性——宁折不弯,纵使零落成泥,也要守着孤傲。将军以为,这性子……是福是祸?
甯远:吴大人……(悔意)那日狂悖之言,如芒在背,每次想到,都觉得愧疚难当。
吴珏:我自幼读的是“清者自持,浊者自浊”,修的是“不辩不争,独善其身”。只是未料到…连将军也信了传言。
甯远:没有!我只是见大人处处维护陛下,一时…
吴珏:(打断)一时什么?
甯远:(别开脸)…没什么。
吴珏:(走近一步)说清楚。
…
甯远:(目光落在她眉间)…不可说。
…
吴珏:(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也不必再内疚,我原谅你了。
甯远:……
吴珏:阵亡将士的抚恤,你准备如何?
甯远:我自有打算。
吴珏:甯远…
吴珏:(声音极轻)顾惜己身。这人间,总有人见你伤,比你自己更疼。
甯远:(眼眶发红)
〔一片花瓣被风吹落 无音效〕
甯远:(内心 混响)像我这样的人,血里浸着烽烟,命里压着亡魂…若有一日…山河安定,边关再无战报…或是我肩上不再背负太多…(叹气)可那时,你怕是早已——
甯远:吴大人,甯某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音乐过渡
〔甯将军在一个阵亡将士家〕
吴大娘:(泪眼婆娑)甯将军…小儿的家书中总说,将军待他们如手足,同食共饮,不分彼此。老妇虽是个粗鄙村妇,却也听闻朝廷…并未拨下半分抚恤。这钱上沾的是将军的血汗,老妇……断不能收!
甯远:(难受)大娘…是甯远无能,没能…带他们回家。这些银钱,大娘…务必收下。就当是……让甯远心里…好过些。
开门 音乐声
吴珏:(洪亮)这些银钱,将军还是收回去吧。(快步上前)大娘,这是我们女子商会共同筹措的抚恤之资。杯水车薪,虽不足以弥补丧子之痛…但还是请您千万保重身体。
甯远:吴大人…这…
吴珏:(爽朗)走啊,去下一户。
甯远:?
吴珏:(边往外走边说)名册上还有好些人家呢,别耽搁了。
甯远:(跟上)吴大人…
吴大娘:(抹泪)真是般配。都是菩萨心肠啊!
〔两人策马奔腾〕
〔全程微喊〕
马蹄声
吴珏:(轻笑 清亮)都说甯将军马术了得,今日一见——(故意拉长音)不过如此嘛!驾——!
甯远:(策马紧跟 侧头看她)你何时加入的女子商会?
吴珏:知道前年工部侍郎阮家大小姐和离的事吗?她被逐出府上,自己开了绸缎庄,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她这事传开,各地女子效仿,或开绣坊,或办学堂...我们这女子商会,便是这么凑起来的!玉儿是我闺中密友,我自然要加入她!
甯远:那她们……又是如何得知抚恤之事的?
吴珏:(挑眉)就将军那点俸禄,能帮一万多户人?(语气柔和下来)我和姐妹们一提,她们二话不说,把这几年的体己钱全拿出来了。
甯远:(低叹)这人情…太重了。
吴珏:(坚定)将军能护山河无恙,我们女子也能保忠烈家小!
甯远:(望着远山)从今往后,这万里河山,当有巾帼一半!
吴珏:(故意)怎么?将军不再看不起女流了?
甯远: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吴珏:将军仔细想想?
甯远:你…(脸红)上次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吴珏:(笑)将军半生戎马,这脸皮倒是挺薄,现下红得跟天上的火烧云一样!
甯远:别取笑我了。你这马鞍上的装饰是…?
吴珏:探春宴上,将军随手投进壶的那支。打磨了一下…我娘说...红玛瑙能镇煞,便叫人镶了上去。(稍显害羞)正是要送给你的…好看吗?
甯远:好看。
吴珏:(扔)
甯远:(接住 )
甯远:(内心 混响)随手一掷的箭,她却如此珍藏…红玛瑙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每次见到她时,眼底那抹克制的、温柔的亮色。我忽然想起一个北疆的传说,红玛瑙是战士的血凝成的石头,能护持生者,指引亡魂。她分明是把对我的祈愿,对万余阵亡将士的祭奠,都系在了这/离我战马心脏最近的地方。
吴珏:(笑)将军,咱们比试比试?若我赢了,你就答应教我箭术。
甯远:(笑)那若是甯远侥幸领先...(故意拉长语调)
吴珏:(已策马向前 笑声随风飘来)那便请你喝我新酿的梅子酒!(忽又回头 发丝飞扬)快些呀,再慢太阳都要下山了!
甯远:驾——
陛下:(未抬眼)甯卿来得正好,今年新贡的云雾茶,尝尝。
甯远:(双手捧盏 抿一口)臣是粗人,只尝得出...比往年更苦三分。
陛下:(轻笑)爱卿说笑。边关风霜磨出来的舌头,该最识甘苦才是。
甯远:陛下圣明。只是再好的茶...泡久了,滋味反倒不如初时鲜冽。
陛下:(推过一叠奏折)这些请功折子,倒有七成写着将军威名。
甯远:(不动声色)文臣执笔,自然只看得见帅旗。又何尝知道…(想了想吴珏说过的话 改口)臣不过...借陛下天威压阵。
陛下:你可知,茶若久闷,易生涩味。
甯远:…回陛下,适时换水,方能回甘。
陛下:爱卿可知,朕最爱你这份通透。
甯远:(轻叹)臣近日总想起少时放鸢,线放得越长,越怕他断在云里。
陛下:那便...收回来?
甯远:(深深一揖)臣,正有此意。
陛下:(淡声)退下吧。
陛下:这茶,果然苦了。
马鸣
吴珏:躲到这来——可是嫌我箭术学得太慢?
甯远:你竟然还记得这个地方。
吴珏:那几日送抚恤银,迷路至此。你还问我,这峡谷像不像被世间遗忘的伤口?(笑)可它自己…倒悄悄长出了花。
甯远:是啊。(欣慰)你还是找过来了。
吴珏:路过山脚,听樵夫说有位将军在此搭了草庐。我想着…能让人抛下云都繁华的,定是比流苏花更美的景致。
甯远:(看着目光所至的树)枝梢最末的春光。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吴珏:将尽未尽的时节。就像阿远心里压着的旧年风雪…该让新芽顶出来了。
甯远:你叫我什么?
吴珏:阿远啊。
甯远:哦。(轻笑)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吴珏:(打量)这草庐,虽无雕梁画栋之华,却别有一番野趣,真好。
甯远:虽然简陋了些,可身居其中,却觉得无比心安,尘世纷扰都被隔绝在外。
吴珏:朝中大臣都在猜,陛下跟你说了什么。
甯远:那就让他们去猜吧。
吴珏:听说北狄送来舞姬那日,陛下原是请你赴宴的。
甯远:陛下告诉我,听闻北狄舞姬足踝系铃,旋身时声如碎雪。与我当年……夜袭敌营的铜哨声,颇有几分相似。
吴珏:(皱眉)你怎么回应的?
甯远:我说,陛下说笑了。一介武夫,只识金戈,不辨音律。
吴珏:(轻笑)怪不得,宴会上不见你。
吴珏:(深呼吸)无论如何,杪春过后还有夏。(轻声)有人酿好了梅子酒,等一个凯旋的人…尝第一口甜。
甯远:不再征战的人,何来凯旋之说。
吴珏:谁说胜利只能在战场上取得?
吴珏:看看这个。
甯远:什么?
吴珏:打开。
甯远:这是…
吴珏:所有阵亡将士家眷们联名写给你的感谢书。
甯远:(欣慰笑)
吴珏:哪怕不在战场上,你也是英雄。
甯远:(感动)
吴珏:对了。我们女子商会近来广开商路,特地为那些将士遗孀设了职缺。倒也让她们在经营之道中寻得些寄托,希望这样能渐渐抚平她们的丧夫之痛。
甯远:(欣慰 笑)
甯远:(长叹一声,似要将心中的郁结都吐出)这么多年了,今日突然觉得,也想沾一沾这人间的烟火气,尝尝那平凡日子里的酸甜苦辣。
吴珏:那你可得先学会好好醉一场。
甯远:你没听说过我酒力甚好?
吴珏:确实未曾听说。
甯远:但,醉人的不一定是这酒。
吴珏:那是什么?
甯远:(接住一朵吹到她眉心的花)那日在宫墙下…见你蹙眉,比万箭穿心更疼。
吴珏:(红晕)
吴珏:(故意)这草庐,应该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吧?
甯远:(怔 懂了)你又是如何逃离那九重宫阙的?
吴珏:只不过是寻常的病退归隐罢了。
甯远:(着急)什么病?
吴珏:(调皮)不想天天起早/上早朝的病。
甯远:(心照不宣 笑)
甯远:明日起,我有事做了。
吴珏:嗯?
甯远:这屋子,总得容得下两副碗筷…
吴珏:(害羞 边走开边说)陪我练箭——
写在后面:
第一次写古风,请包涵。
今年是走出舒适圈自我挑战的一年。
感谢所有帮助我的朋友们,对,就是你!
实在太多人,就不一一列出来了。何德何能拥有你们!
立夏已过,这个春天的本,就算是迟到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