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亳州城,靖忠坊前,新科状元仪驾经过。
民妇甲:哎呦,别挤我,哪个是状元啊?吴老二,你把手拿开,再敢吃老娘豆腐,我把你手给剁下来。
吴老二:这不是人太多了么,我哪敢惹您啊。状元就是最前面穿红袍那个,真是风流倜傥,啧,跟老吴我当年一样。
民妇乙:你可闭嘴吧,吴大哥,我刚才看见吴大嫂在后街找你呢,你再不回去估计又要家法伺候了。
吴老二:嘘,真的假的,可不能骗人。这热闹你们先看着,我有点闹肚子,先回去一趟。
民妇甲:哎,你说这状元郎怎么会来我们亳州这穷乡僻壤呢?
民妇乙: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状元郎本姓赵,就是咱们亳州人,不过早年家贫,没什么名气,后来大了外出游学,也未曾跟乡里有什么来往,直至此番金榜题名。
民妇甲:真是厉害,这状元郎学问好也就罢了,模样还这么俊儿,老娘要是年轻个一二十岁,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
民妇乙:快别发春了,站街上看看得了,这文曲星似的人物,不是咱们老百姓能高攀的。据说啊,这次圣上本来是点了状元郎留在京里做翰林的,结果状元郎非要回亳州,说是想为家乡百姓做点事,造福乡梓。
民妇甲: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皇上老爷给状元郎封了个什么官。人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亳州城,春风阁,含笑堂。
刺史张:来来来,快请坐,早前接到朝廷的邸报,说是仪架今日到达,我跟亳州城几位同僚早就翘首以盼了,今日得见,赵大人真是少年英豪,气度不凡啊。
赵显:张大人客气了,晚辈得蒙圣恩,出缺亳州,今后还望张大人及各位大人多多提携。
刺史张:哈哈哈,状元郎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圣眷正隆,这次来亳州不过是代天巡狩、体恤下情,将来回到京里,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指望赵大人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呢。
赵显:请各位大人放心,晚辈定当竭尽所能。
众人入席,觥筹交错,宴罢人散。春风阁,后院。
刺史张:都安排好了吧?
老鸨:你放心吧,天衣无缝,压箱底的手段我都用上了。
刺史张:人没问题吧,这次事情跟以往不一样,办砸了是要掉脑袋的。
老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不过是个雏,无非是模样俊俏些,值得我们这么大费周折么,要我说,直接让素素出马,还怕拿不下他?
刺史张:蠢货,你懂什么?赵显,可不是普通的书呆子,他九岁入嵩阳书院求学,十六岁进京,期间六年踪迹竟一无可考,直至此番科举夺魁,我怀疑他早就跟当今圣上有过交集,不然圣上绝不会破例将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放到我亳州来任司马。
刺史张:难道是因为当年袁家的事?没道理啊,那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袁来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吧?
老鸨:安排好了,就一个破丫头,不是大人关照,我早就弄死她了,笨手笨脚,还整天一副死人相。
刺史张:不该她死的时候,她必须好好的,懂么?但是,今晚……
老鸨:你放心吧,万无一失。
春风阁,朝茗轩。
赵显:你很怕我么?
袁来:不怕,公子。
赵显:真是奇也怪哉,我知道那姓张的没安好心,但也着实想不到会派你这么个闷葫芦来。你有什么特长?喝酒在行么?丝竹舞乐呢?
袁来:奴婢,略懂一点音律,要不为公子演奏一段?
赵显:也行,正好刚才没喝尽兴,你且奏来。
一曲《清平调》罢。
赵显: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你这曲艺,不像是这胭脂地养出来的。
袁来:奴婢是犯官之后,音律是早年家学,后来充当官妓后,便再未使得,今天是第一次。
赵显:犯官之后?你原叫什么?
袁来:奴婢原姓袁,单名一个来字。
赵显入座,沉思良久。
赵显:今晚这朝茗轩,点的是曼陀香,泡的是佛手酒,看似是温柔乡,实则是骷髅冢。你要是信我,就听我,喝一杯酒躺床上睡去。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拿下我,他们不会对你动手的。
袁来:我不懂,但我相信公子。
袁来饮罢上床沉沉睡去,赵显看着门外潜伏的人影,打开窗翻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朝茗轩。
老鸨:你个贱人,我打死你!让你伺候的人呢,你还有脸在这呼呼大睡?
袁来:妈妈别打了,我真不知道昨晚的公子去哪了,我听您的进来服侍他,他让我喝了杯酒,喝完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别打了,妈妈。
老鸨:还敢嘴硬,人好好的不见了,不是你的事是谁的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刺史张:停手,我来问你,昨晚的公子让你喝酒,他自己喝了么?
袁来:回老爷话,喝了,他喝了好几杯,我亲眼看见的。
刺史张:此事怪了,你先下去吧。
老鸨:还不快滚,等会老娘再收拾你。
刺史张:你安排的盯梢的人怎么说的?
老鸨:都说没看见人,明里暗里三个人都没瞅见他,难不成是变成鸟飞走了?
刺史张:胡说八道,废物一个,想来是被那姓赵的小子看出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必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亳州城外,乱坟岗。
赵显:伯父,你放心,多年前的事这次必然会有一个了结。秦虎。
秦虎:属下在。
赵显:持我的符节,遣龙武卫今晚秘密入城,埋伏在刺史府周围,随时准备动手。
秦虎:遵令。
刺史府。
刺史张:赵大人寅夜造访,不知有什么事?
赵显:张大人不必紧张,我今晚过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刺史张:哦?赵大人请讲。
赵显:天命十六年,先皇病危,齐王与梁王共争天子位,时任亳州刺史袁枚瑾与齐王交好,意欲推举齐王继承大统。梁王知道先皇十分信任袁枚瑾,如果推荐信送到先皇手中,那自己不光是错失帝位,很有可能性命都难保全。于是梁王也就是当今的圣上,派张大人您写了一封诬告信,控告齐王伙同袁枚瑾意图谋反,先皇大怒,下令诛杀齐王与袁枚瑾。事后,梁王顺利登基,而张大人您也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刺史。我说的没错吧。
刺史张:赵大人果然好手段,只不过张某不清楚,你到底意欲何为。这些陈年旧事涉及当今圣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你今日找我说这些,怕不单单是为了讲故事吧?
赵显:当然不是,有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张大人不会没听过吧,当今圣上以仁德治天下,这些有损圣德的陈年往事自然是要消弭殆尽才行。
刺史张:我也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不明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圣上那里,如果不是你进献谗言,他又怎么会旧事重提?
赵显:告诉你也罢。家父赵德旺,是袁刺史府上的幕僚,当年抄家,我因年幼,得尝逃脱,辗转入嵩阳书院求学。你这下可以明白去死了吧。
刺史张:哎,事到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当年没杀袁枚瑾的小女儿,就是想留着看能不能引出意图复仇之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到了这里。
赵显:这些话,黄泉路上去跟冤魂说吧。来人,抄没刺史府!
亳州城外,青玉山。
袁来:你是赵伯伯的儿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小胖子。
赵显:人都会长大的,你跟你小时候不也变了很多么?
袁来:谢谢你,帮我报了仇,只是以后我也不知该去向何处。
赵显:以后我陪着你,咱们踏遍青山绿水,游戏人间岂不快哉。
袁来:净说胡话,你不用回京复旨么?
赵显:皇上这个人我很了解,我回京一定是个死。当前我只有一种可能活下去,就是隐姓埋名永远消失,你愿意陪我么?
袁来:堂堂状元郎,竟然要我一个青楼丫鬟陪着,我怎么能不愿意呢?